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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是赔钱货 第八章 给她做面子

两天眨眼过去,盛踏雪没想到的是,烟家人在天色还带着青蓝时就抵达盛家门口。

听见敲门声,盛光耀一骨碌的起身去开门,虽然早知道几个姻亲都会来,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丈人烟老头和岳母杜氏也来了。

毕竟是人家女婿,顿时就矮了一截。

杜氏自从那日和女儿聊过一通后,母女的心结已解,只是对这女婿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因此一进门话也不和他说一句,自己寻着烟氏去了。

至于押后驾着驴车的烟家三兄弟烟礼、烟义、烟廉还有大媳妇丁香、二媳妇贾芙蓉也都下了车,一看见盛家的屋子,除了烟廉,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烟氏和盛踏雪一听见动静,也都穿好衣服,趿上鞋子出来了。

“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小舅。”盛踏雪不用烟氏叫,面带笑容,挨次的喊了过去。

重生的她可以不染情爱,但是有些感情是她想不去在意都做不到的。

那就是亲情的温暖。

经过这些虽然忙碌却心安无忧的日子,伙食也改善了,盛踏雪明显的长高了,脸庞也圆润起来,又因为不懈怠的使用着自家的花露油和头油,不只青丝如瀑,肤色白皙如新雪,加上眉眼清澈明亮,就算只是一身水绿的裙裳,也如同阳春白雪似的甜蜜美好。

杜氏将她搂了过去,又是模头又是模脸,抱在怀里不撒手。“我的乖外孙女儿,可想死外祖母了,都怪你娘那什么苛刻人的婆家,让我们十几年连面都见不着,这回你们搬出来得好,往后咱们爱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你有三个舅舅,这十里八镇谁敢不长眼欺负我们家小五的,让你舅舅们帮你出头就是了。”

这么直接又毫不做作的温情,是盛踏雪除了娘亲以外头一次感受到由亲人给予的温暖,她双臂搂着杜氏,软软的叫着外祖母,心里满满的柔软。

身为家中长子的烟礼和烟老头有着如出一辙的沉默寡言性子,坐在椅子上只会呵呵的对着她笑,反观在木匠铺里当师父的烟义就圆滑许多,还会插科打诨个几句,老三烟廉就不多啰唆,抓着盛光耀去一旁商量要怎么修缮房子。

丁香是个能干的,虽长得大手大脚,但性子质朴,寒喧过后,直接拉着贾芙蓉去抓鸡、杀鸡了。

“娘,您陪着外祖母和外祖父说话,他们老早就出门,早饭肯定随便对付,我去厨房张罗点东西出来,让大家填肚子。”她没有特别喜欢下厨,但是为她喜爱的人洗手做羹汤她很愿意。

“需要娘搭把手的时候就喊一声。”见女儿自动请缨,烟氏也没多想。

烟氏知道娘家人要来,昨晚就卤了一大锅的猪肉,那猪肉是按盛踏雪说的切成大方块,炸过之后逼出了油,再和中药包一起下锅去卤的。

卤出来的肉块香而不腻,搁了一晚更显弹牙,要是用来煮汤面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多人要吃,男人的胃口又大,盛踏雪想了想,拿出了白面,开始揉面,和面,放置醒面之后又去把锅烧上,切佐料,用鸡汤做底,没多久,满满的葱香,滴上香油辣油,一大锅热腾腾又香喷喷的汤面好了。

除了汤面,她还做了醋味溜马铃薯、凉拌椒麻小黄瓜,试了咸度觉得可以,才去外头喊人吃饭。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烟家人也没闲着,分头去捡柴火和提水,空出手来的则帮着女人宰鸡、掏内脏,忙得不亦乐乎。

盛踏雪一喊吃饭,大家净了手,原本以为她不就烙几块饼让他们就着酸菜疙瘩吃,想不到陶碗里盛的是佐料丰富、色泽鲜艳的汤面,尤其是那一大块油亮的卤猪肉,简直吸睛到不行,众人围坐成一桌,不客气的开动了。

按贾芙蓉的想法,汤面的样子是好看,但口味则说不定,十三岁的孩子,比她家的小雅还小呢,没想到一入口,筷子根本停不下来,等她吃完一碗,几个男人,就连她公爹已经吃第二碗了。

烟廉还记得抽空施舍盛踏雪一眼,可说的话实在是……

“小五,下回一锅汤面是不够的,起码要两锅才够吃。”

盛踏雪干笑着,好多张嘴喔,不过看大家都吃得香,做再多她都愿意。

在烟家人的齐力之下,五十二只的鸡不到午后已经收拾完毕,众人已经吃了一顿早饭,原来想着不可能有午饭的,哪里知道这回是烟氏下厨,摆了满满的一桌,看得烟家人连筷子都不知要怎么下了。

不管众人两眼放光的眼睛,杜氏张嘴就把烟氏叨念了一阵。

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宽裕,儿子陆续娶妻生子,人一多房子就住不下了,两房经常为了房子的逼仄局促吵嘴,逼得老三干脆住到外头去,她为了设法多盖间房给老三娶妻,想尽办法缩衣节食,一家人已经不知多久没尝过荤腥了。

“娘,下午还有活儿呢,饿着肚子怎么行?”

“是呀,我娘这两天一直叨念着外祖母最喜欢吃鱼头,特地给您烧了鱼,您尝尝,要是不好吃再骂她。”盛踏雪挨过去给杜氏挟鱼肉,神情亲昵又撒娇,那鱼肉女敕白女敕白,衬着她纤细圆润的指尖,让人不忍拒绝。

杜氏用指头轻戳了下外孙女的额头,这是看在外孙女的面子上放过了烟氏。

烟廉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盛踏雪眨眼回应。

人多好办事,一家人同心协力的结果是,温故来的时候,所有的鸡已经起锅排在竹篾子上放凉,就等着他带人来取。

温故将一个钱袋子给了盛踏雪,也没说数目,但盛踏雪以为只多不少,闻人复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所以她也不会当着温故的面数钱。

“晚上的宴席我们家公子希望姑娘务必前来……”看着盛踏雪背后的烟家人,他多添了一句。“要是能合家光临,公子会更高兴的。”

盛踏雪泪奔,直觉就想推辞。

她没打算要去啊,都累了一整天,一口气煮了那么多的鸡,胳臂和腿都酸得快要抬不起来,让她去参加什么宴席,还不如杀了她!

她现在只想倒到床上去睡个昏天暗地,宴席咱就不去了吧!

一整日都没什么话说的烟老头跳出来替她说出心里的话。“宴席咱们就不去了,大人出来一整日,家里只有小孩,实在放心不下,再说住得远,这时候启程已经有些晚了。”

哪里知道他心里把三个大小子骂了个半死,这些死崽子,一个个见到这大个子全孬了,连吭都不敢吭一下。装鹌鹑也就装吧,却推他这棺材进一半的老头出来,回去他非得把这几个臭小子抽得哭爹喊娘不可!

温故的眼光回到盛踏雪身上,眼神不见丁点强硬,反倒有几分恳求的味道。

盛踏雪的头摇不下去,这是她的软肋。

她行事也是有原则的,若是她瞧不上、不喜欢的人,不管许诺什么条件她也懒得帮忙;若是喜欢的,基本上都会满足对方的,尤其还好言好语的和她商量的,她更是很难拒绝。

嗯,就是这么有原则。

“要不这样吧,我晚些过去。”

“多晚?”不是他要咄咄逼人,他只是不想看到公子那失望的眼神。

宴请村民对公子来说不过是手段,公子想请、想见的,恐怕只有小五姑娘一人。

盛踏雪笑得有些无奈。“你总得让我洗去这一身油烟,你瞧,我的头发都滴油了,等我打理干净也才好见人不是?”

“当然、当然。”温故不好意思的抓头发,他太心急了,忘记姑娘和糙男人是不一样的,姑娘家出门梳妆打扮是一定要的。

他留下一个机灵的小厮。“小五姑娘还未去过府里,小杰留下来给姑娘带路。”

盛踏雪没有再表示什么,其实哪用得着带路,真要去,往今晚村子中人最多、灯火最亮的地方去就是了。

温故带着煮好的鸡只走了。

转过头,盛踏雪把烟廉拉到一旁,掏出准备好的银子,“这是我娘要给舅舅和舅母们的工钱,给工钱不是看不起你们,也不是把你们当外人,娘说她是出嫁女,舅舅们是自己人,来帮衬不给银子不要紧,那是情分,可舅母们是女人,女人心眼小,若是计较上了,为了一点银子闹得家里不开心,打坏了家人的感情,那就划不来了,所以亲兄弟还是要明算账。”

账目清楚,大家往来心里才不会有不必要的疙瘩。

“这些话小舅确定你娘说不出来。”相处一整天,他发现这个家拿主意的人多是这个外甥女,不远处的大姊正忙着和娘推来推去那张罗好要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至于银子,八成是这个小丫头的想法。

他们家的确需要银子,拿就拿吧,日子还长得很,往后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多帮衬姊姊就是了。

“还有啊,小舅,你让大舅母多养些鸡崽,我娘的鸡肉摊子要是开起来,用得着鸡的地方可就多了。”她殷殷说道。

“嗯,我会和大哥提的。”他看着外甥女的眼光越发不同。

终于送走了烟家人,盛踏雪没忘还有人在等着带她去闻人府,看爹娘在屋子里拾掇东西,这闻人府的宴席总不能就她一个人去吧?

“你和闻人公子知会一声,我们就不过去了,老实说,忙了一整天,脚不沾地的,我和你爹只想赶紧洗洗歇下。”烟氏想也不想的说。

完全没来得及开口的盛踏雪一噎,好吧,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就露个脸、吃个饭,应该就可以回来了吧?

她回房间用温水擦了身子,洗了手脚,重新梳理了头发,绑成分肖髻,用粉红缎带压着,再换上干净的衣裳,出门招呼了小杰,就往闻人府去了。

闻人复宴请乡民,宴席摆在村里的晒谷场上,拉起了红通通的灯笼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出菜的人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穿梭在宴席中,划拳吃酒的声音鼎沸,比庙会还要热闹,看着似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到了。

盛踏雪的出现引发几道吃惊的眼光,盛家才搬到村子里没多久,见过她的人没多少,村民喝得酒酣耳热,眼见一个女敕生生、如花朵鲜亮的小姑娘让人引着过来,便多看了几眼。

当她经过,还是有几许私语钻进了她的耳里——

“听说是本家容不下被赶出来的,还什么都没给,光溜溜出门的。”

“谁说光溜溜的,不给了那间土坯房?”

“那房子送给我我都不要,那是糟蹋人,乞丐住的破庙都比那强。”

“我家那口子这会不是去外烩桌那边帮着端菜吗?听说这白斩鸡就是她家捣鼓出来的,方才你不是嚷着好吃,差点连骨头都想吞进肚子?”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妇人咽了下口水,那鸡几乎一上桌就被抢光了,反应慢的可就吃不到了,还以为是酒楼的厨子厉害,哪里知道竟是眼前这丫头家的手艺。

盛踏雪经过徐婶子家那桌,只见她携家带眷,一家人就坐了一桌,看见她还直朝她招手,让愣子给她挪出个位置来。

就连春香也朝着她笑了笑,嘴里同时不停的嚼着东西。

她摇摇头,指了主桌方向。

徐婶愣了下,继而一想,他们揽了闻人府宴席的活儿,人来了,是该去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小杰领着她来到主桌,主桌坐的人不多,闻人复坐在主位上,身旁是一个让人一眼就感觉非常舒服的中年女子,而且还是个在人群里极为抢眼的明丽美人。

其实美人不见得是指年轻貌美的姑娘,有些女子上了年纪更能散发出一种岁月淬炼出来的智慧和气韵,对盛踏雪来说,这样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今夜的闻人复穿着紫色的袍子,紫色是很挑人的颜色,只有它驾驭人的分,少有人能把紫色穿出属于自己的风格来,偏偏穿在闻人复身上,那股华丽和神秘就彻底展现了,让人觉得这个颜色根本就是属于他的。

老天爷要偏宠一个人,在某些时候是完全没道理的,闻人复身上虽然有那么点小瑕疵,可相貌家世都好,说实在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闻人复远远就看见盛踏雪,就见他冷清的表情轻微的碎裂了,泛起一种顾宛晴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她吃惊的顺着闻人复的眼光看去,看见家中小厮带着一个姑娘过来,她打扮素雅端庄,头上梳了个姑娘的发式,青黛蛾眉,明眸皓齿,通身有股村姑没有的气质,看着虽还有些未长开,但假以时日,会是娇娇花丛中最夺人目光的一朵娇花。

当盛踏雪立在面前,闻人复看着她弯起的漂亮眼睛,浅浅一笑,听她喊他闻人公子,他的心不知怎么的错跳了一拍。

“你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在一片吵杂声里却无比的清晰。

“我过来给公子请安,今晚我爹娘不克前来,这次承蒙你的照顾,让我向你致意。”她的福礼得体大方,行云流水,看得人十分舒畅。

村长暗忖,住过镇子的人,礼仪姿态和村子里的姑娘果然不一样。

“过来坐,给你留着位置。”闻人复指着顾宛晴身边的椅子。

其实他希望她可以坐到他身边来,但是女子不比男子,他们一家又刚搬到小切村没多久,站都还未站稳,清誉对她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他强抑着内心的渴望,让知新把位子安排到晴姨的身边。

被邀请和主人同桌的村长、里正这才意会过来。他们之前还在猜空出这么个位子是要留给谁,也把县主簿、府知事,就连县老爷都猜过一轮,没想到竟是盛家女儿。

“我有认识的人,去那里挤一下就可以了。”这是主桌,她和闻人复谈不上交情,充其量打过几次交道而已,她这一坐下来,村子里的人该用什么眼光看她了?

虽然她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对她来说,那些说三道四的能给她银子过活吗?还是那些靠说旁人八卦的人在意她,她的日子就能过得更自在了?

所以,谁爱说谁就去说,那些传言对她丝毫不造成任何影响。

“我不是你认识的人?”他的眼神深深,带着幽芒。

盛踏雪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明明是大庭广众下,又不是和他单独相处,怎么跟闻人复这样气场的人说话,空气都变稀薄了?明明他显现出来的是举重若轻的孑然和宁静啊。

好吧,既然要她坐,那就坐呗。

那些吃席的村民都停止了说话,目光不敢太过明显的投过来,晒谷场上一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闻人复丝毫不在意,径自替她介绍村长和里正。

盛踏雪客客气气的弯身致意。

要是平常,像村长这类的人怎会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在闻人复的介绍下,村长竟是客气的和她寒暄了几句。

“这是晴姨,往后有机会你们多亲近。”最后他介绍了身边气质斐然的女子。

盛踏雪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位晴姨是闻人复的谁,可看她一派端庄大方的坐在闻人复的身边,身分一定不低。

她正在考虑要怎么称呼,顾宛晴先开口了——

“你也跟着梅郎喊我晴姨就是了。”

梅郎?

像是知道盛踏雪心里的疑问,顾宛晴径自接下去,“这是阿复的小名,我喊习惯了,姑娘别见怪。”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像浅浅流动的小河,带着腻人的温柔,十分予人好感。

“晴姨要不嫌弃,喊我小五吧。”

“你在家行五吗?”

“我和爹娘如今已经分家出来,我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严格说来我也不是 行五,晴姨不如就喊我踏雪吧。”

闻人复看见她们说得上话,嘴角微微的翘起。

两个都是他喜欢的人,能处得来他自然乐见。

村长对于闻人复显然是小意讨好的,他身为村长,除了希望年轻一辈能有出息,也盼着村子里能多多增加人口,人力多了,生产力也会增加,村子才有可能繁荣进步。

这位京里来的闻人公子,除了庄户大地主的青瓦大屋,甚至连周边的田地也一并买下,身边就带着侍从和一个据说是扶养他长大的仆妇。

根据他一晚的推敲,这位公子是来养病的,至于有没有可能在小切村长住,那公子没说死。既然没说死,就有千百种可能,不管他的来历如何,看在人家一来就大手笔的宴请村民,和买下村子十分之七八的田地,就不由得他轻忽。

人家对咱们示好,咱们就得领着,谁知道往后有什么事情要求到人家头上?

未雨绸缪是很要紧的。

既然想见的人见到了,闻人复也就无意应酬这些村民,酒过两巡,就推托身子不爽利,让人侍候着他进屋。

他一离席,村长、里正、顾宛晴众人自然跟着起身。

盛踏雪心中一喜,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了,哪知顾宛晴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还勾住她的手。

“这村子我谁都不认识,没想到和踏雪姑娘这么谈得来,时间还不算晚,进屋再多陪我聊聊可好?”

还聊啊?但看着顾宛晴漂亮眼眸里的无声请求,她答应了。

“当然——好。”

口是心非啊,她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八百遍。

盛踏雪你哪里的原则?你根本是没有原则好不好?

她们随着村长、里正的后面,进了屋子。

男人去了前院,女人穿过廊道和花木掩映的屋舍去了后院。

顾宛晴住的院子看着不大,却胜在摆设让人看起来舒服无比,典雅的鎏金小兽香炉飘着淡淡的熏香,盛踏雪嗅了嗅,是百合香。

百合香饼以饱和的香气出名,是沉香、檀香、龙涎香、百合花、丁香和蜂蜜组成。屋里侍候的人也勤快,盛踏雪坐下没多久,茶香袅袅,时令瓜果点心一样不漏的端上来。

“我看你什么东西都没吃,要不,我让厨娘去给你做点什么?”一进屋,顾宛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表情也多了些自在。

“我也见晴姨不怎么举筷,那些菜肴都不合您的胃口吗?”

不只她用得不多,那闻人复的筷子根本动都没动一下。这家人看着对吃食一点热忱都没有,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对这些大家出身的人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习惯那样的大场面,人一多我就浑身不自在,再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下。”

嗯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毛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少去就是了。

“晴姨喜欢熏香?”

“被你看出来了,我有睡不好的老毛病,一睡不好就容易头疼,大夫让我多熏些安神的香气,说能平心静气,夜里好眠,我听梅郎说,踏雪你也喜欢调香?”

看来她去卖胭脂水粉的事就没瞒过谁,她的低调就像个笑话。

“只是闹着玩的,不过如果只求好眠,我那里倒是有个安息香的香方。”

睡眠是很重要的,尤其对女子而言,要是没睡好,精神不佳,容貌也易显得衰老,长期影响更远远不止于此。

“真的?”顾宛晴眼睛发亮。

她被睡眠问题困扰已经多年,就算看过许多的大夫也无法根治,她虽然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调制只有宫中贵人才能用上的安息香,可是,看她眼神明亮清澈,不是那种会自吹自擂的人。她也听说今夜席面上的白斩鸡是出自她的手,真真是入得厨房,出得厅堂。

起先,她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不与人亲近、什么都不在乎的梅郎会让她和一个村姑多接近,可一晚上观察下来,她不单单容貌出众,谈吐大方且聪颖,甚至不输京城的贵女千金。

“只是那些材料我手上现下没有,等我收集完整,把香制好,再给晴姨送过来可好?”要做安息香的材料她手上没有,要等她把香制好,恐怕也得耗费个十几日的时间。

“需要什么材料你只管说,我让人去库房找,要是库房没有,就让人去药铺买。”

库房里什么没有,就药材最多,原来是为着梅郎的脚四处求医搜罗药材,他却不屑一顾,丝毫没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年年月月累积下来,真难计算囤了多少好东西。

盛踏雪颔首。要是人家有现成的材料那是最好,她很痛快的把香方写下,交给顾宛晴身边侍候的丫头。

丫头将方子念给顾宛晴听,顾宛晴边听边点头,最后吩咐丫头去向总管拿钥匙开库房取东西。

丫头出去时和正要进门的闻人复错身而过,她赶紧弯身福礼,见闻人复没理她,这才快步办事去。

闻人复一进门,顾宛晴就将安息香的事情说给他听,还帮他倒了茶水,一举一动看得出来她对闻人复的看重。

“……不过,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有客人?”

“知新会招呼。”

“今日的菜怎么都没看见你用?”

“不过尔尔。”

盛踏雪心里有百匹马奔驰而过,大爷啊,那可是县城知名的酒楼,能在县城一卖三十几年,你这样,人家还要不要活了?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给了我们家这样的机会,小女子无以为报……”

“端午那天请我到涵瑞楼吃顿饭就好。”闻人复截断她未竟的话。

这是前债未清,后债又追来的节奏吗?不过只是一顿饭,没问题!五顿也请得。

只是她积欠的好像不止一顿饭那么简单。

“那就这么说定了,夜深了,我也不好继续打扰,告辞了。”继续待下去,不会债台高筑吧?

“我送你。”

盛踏雪看向顾宛晴,见她神情愉悦,好像在说“好、好,让他送”。

她们家梅郎可从来不曾这么主动说要送人,还是个青春年华的姑娘家,孩子对异性有了兴趣,终于开窍,实在难得。

盛踏雪连推辞都无法,只能装作没什么的随着闻人复走出了后院。

外面候着的小厮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此时,弯弯的月牙挂在树梢之上,露出一个尖尖的角。

老远就能闻到园子里传来的花香,轻凉的夜风拂在发间、拂在袖口、拂在衣袂,让人有种好像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不管有没有尽头的感觉。

闻人复的周身难得带着一股和煦的温柔,盛踏雪下意识的放慢自己的步伐。

没人告诉她,也不用闻人复提醒她什么,其实,以他的骄傲,是不会主动开口要她慢下步子等的,但是她想让他慢慢的走,不那么费力,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

他知道她缺银子,把白斩鸡的生意指给了她,替她家的鸡肉生意开创了一条康庄大道,知道她家初初来到小切村,不动声色的把村长和里正介绍给她认识。

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吗?谈不上。

这些都是他没有说出来的看不见的温柔,她却感觉到了。

“你在意我的脚?”在唧唧的虫鸣声中,闻人复的声音有些沉。

她有些没回过神来。“什么?”

这人会不会太敏锐了?她什么都没说,他就察觉了?

“你放慢了脚步,你走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走路的步伐很轻盈,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细碎,每一步总是稳稳的踏出去再踩下一步,给人感觉充满活力自信,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体,让人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闻人公子真是观察入微,不过,公子觉得我放慢脚步是同情吗?也许我只是被这园子的香气吸引,想缓下脚步慢慢的欣赏?”

闻人复挑着眉看她。

好吧,在这人面前就算有那么点言不由衷的话都不能说,换言之,他只想听他想听的话。

“公子的脚只要你自己不介意,别人又能介意什么,一个人外表的形象的确很重要,毕竟是与人的第一印象,但是只要心是完整的,上的稍微不完美,大可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他的腿是先天还是后天的残缺,只是忍不住叨念起来,“还有,一个人太完美,容易招天忌的。”

闻人复回味过来,眼神复杂。“你……觉得我完美?”

从来没有人这样赞美过他。

他上辈子得到最多的是鄙视,因为他的出身,即便他到了那些人只能仰望的高度,那些人变成了他脚下的蝼蚁,再也不敢轻视他,但他却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他在前世呼风唤雨,不料重生一世,他的腿仍在幼年的时候瘸了。

纵使他带着两辈子的记忆,纵使他有通天之能,他仍是个人人看见都免不了要指指点点的瘸子。

“难道不是?你长得比女子还要俊秀就不说了,气质如月华昭昭,润似良玉,要身材有身材,要钱财有钱财,别人一辈子想要要不到的你都不缺,这样不叫完美,我已经不知道要叫什么了?”

“看来你对我甚为满意。”闻人复的嘴角轻弯,勾勒出一抹淡如云烟却动人心魄的笑容。

如黑丝绒般的夜色让盛踏雪无缘看到他从耳垂慢慢蔓到耳尖的红晕。

这话听在她耳中,怎么就觉得、觉得有那么一丝的暧昧?他这是在调戏她吗?

盛踏雪决定忽略这不正常的想法,自作多情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已经不相信感情这东西,她曾经相信过,虔诚的膜拜过,却被伤得有如万箭穿心。这辈子,她发誓再也不要爱情。

回过神,她注意到他都送到大门口了,开口道:“公子就请留步吧,涵瑞楼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订到座位会立刻知会你的。”

盛踏雪以为闻人复送她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看见门房吓得眼珠几乎要掉到地上的样子,又让她不禁思考这闻人复的身分是有多贵重?

不过他对她的礼遇真是不一般,村长和里正都没有这待遇吧?

“是。”

后面赶来的是总管知新,他身材中等,看着一副谦恭卑微的样子,眼神却带着精光。

“这是盛姑娘需要的香料。”

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来,盒盖在盛踏雪面前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中药和豆粉。

盛踏雪每样都捻了些放到鼻下嗅闻,确定无误,道了谢,笑容可掬的收下。

给的香料这么齐全,除了熏香饼,也许还可以做个香囊随身配戴,可缓和紧张,也能镇静情绪。

“你要替晴姨调制熏香,不如也给我做个香囊。”这样的要求从闻人复的唇齿中吐出来,像是再自然不过。

盛踏雪懵了下。

香囊如果是馈赠给同性,一点问题也没有,要是对方是异性,就算在她眼中闻人复还是个少年,可说出去,没问题吗?

“要是有多余的材料……”

“知新,再去替小五姑娘拿一盒子的材料。”

他的脸与盛踏雪靠得极近,只差一些些就能碰到,那双墨色的眼瞳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不用了,这些够了。”这盒子里随便一样都不是野地随处可摘的植物,不知要经过多少手续炮制才能得来,随便一样都值不少钱,她哪来的胆子再让人去整理一盒出来?

“所以,我的香囊?”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震荡,像是能震在人的心上,漾出阵阵的酥麻。

盛踏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吞了吞口水,点头应下了。

当她离开闻人府,整个人仍旧是浑浑噩噩的。

她怎么就应下了?算了,不就是做个香囊,也许他只是觉得有趣,安息香制好,勉强找个袋子装也就是了,也许他配戴个两天图新鲜,等新鲜劲过了,就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了。再说,端午要到了,人们除了吃粽子外,还会给孩子买香囊。

嗯,把闻人复当孩子心里就没什么障碍了。

说服了自己,私相授受什么的也就让她扔过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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