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 第五章 长腿叔叔的身分
三封信?小米最近肯定很闲,才能一天到晚给她的长腿叔叔写信?
身为长腿叔叔的本尊,杜雍轻叹,从租来的信箱里把信拿出来。
他不必读也猜得出信上写了些什么,肯定有对他这个组长的抱怨、不满,嫌弃他对于爱情的迟钝,最后最后还会再来一篇自我鼓励文,鼓励她再接再励,总有一天能够掳获他的心。
杜雍真的搞不懂小米脑袋里面装什么,她既擅长微表情分析,难道他的表情还没有让她明白,他对她真的没有半点多余的意思?
杜雍有点苦恼,顺手把信塞进公事包里,开车去上班。
到了警局,他下车关门,刚走出停车场就看见小米拿着一个袋子站在警局门口,看见他立刻快步跑过来。
“组长,给你。”
“什么东西?”
“很厉害的汉堡,里面的酱不是普通好吃,是非常了不起的好吃,你试试!”她双手捧着汉堡,小心翼翼的模样更像捧圣旨。
“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他拒绝。
“没关系,就当做早午餐。”她满脸的讨好巴结。
“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个是真的很厉害,我排队排很久捏。”
“再厉害我都不要。”他可以对小米温和,但对上她的纠缠时就无法了。
可惜小米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她是那种逆流而上,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女生,因此她继续甜笑,继续纠缠,继续在杜雍身边如影随形。
“那喝一点很厉害的咖啡,这家的冰滴咖啡要预约才喝得到,组长……”她双手把咖啡呈上,还是笑得满脸谄媚。
“米悦莘。”杜雍无可奈何地转过身。
“在。”她笑脸迎人。
“目前我还不想交女朋友。”
“没关系,我还年轻,等得起。”说完她神神秘秘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压低声音说:“王警官就等不起了。”
他更无奈了,干么拿王警官当假想敌,人家有得罪她吗?
“你不是我的菜。”
“没关系,人的口味随时在变,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口味转变。”她打死不退。
杜雍大翻白眼,他不接话了,快步走进警局。
阿康迎上前来,说:“组长,赵嘉宁到了。”
“好,一起过去。”碰上公事,他的态度立刻变得严肃。
阿康、杜雍和小米走向审讯室,没事干的诡诡拿起桌边资料,快步跟上。
“组长,你带回来的药瓶上面有赵嘉宁的指纹。”诡诡说。
小米瞪他一眼,组长早就知道了,不然干么传赵嘉宁来问话,诡诡不就是想凑热闹咩,手肘一拐,小米把他架开,抢到杜雍身边的位子。
看大家都走了,阿凊赶紧追上,他对组长的第六感有浓厚兴趣,之前很多件案子摆明撞墙了,组长却往往能靠突如其来的第六感,给他们拓展出一条明路。
他很期待,郑宇棋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意外的案子,会不会因为组长的第六感,出现不同的发展?
杜雍看一眼身后的阿康、阿凊、诡诡和小米,他们组有这么闲?
没多久他们走到审讯室外面,阿康拿着指纹检验报告走进去,其余的人全挤到隔壁间,透过单向玻璃朝里看。
赵嘉宁带着淡淡的微笑,双手在桌面上交叠,表情安详、态度平和,整个人看一来斯文干净。
他是郑宇棋的助手,医学院毕业后一直没考上医师执照,只能在郑宇棋的整修医院里面当助手。
郑宇棋对赵嘉宁很好,名车、高薪、高奖金,他在郑宇棋手下工作几年就买了房,诊所里的护士也证明两人之间的交情恨好。
郑宇棋对他相当信任,两人之间合作愉快,就犯案动机来说,赵嘉宁没有。
只不过沐姗信誓旦旦地说郑宇棋遭人杀害,并且如果整起事件只是意外,没有冤屈或遗憾,郑宇棋不会在人世间逗留,更不会想方设法透过某些人、某些事,企图说明些什么,所以,整起案件不该以意外结案。
沐姗拿出在命案现场捡到,郑宇棋有意让她发现的玻璃瓶交给杜雍。
“赵嘉宁,三十五岁,医学院毕业,五年前进入欣美整型医院,成为郑宇棋的助手,我有没有说错?”阿康面无表情,但强势的眼中带着些许逼迫。
“没有。”赵嘉宁回看阿康,目光平静而专注,没有一般人面对警察时的焦虑和紧张。
“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
“郑医师是我的学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和贵人,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不知道会去哪里,对他,我充满感激,他的死对我造成很大的冲击。”
玻璃窗另一边,小米眯着眼说:“他很聪明,知道我们在这边观察他,所以他很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目光转到我们这里。”
“你怎么知道?”阿凊问。
“他的态度诚恳,眼神和口气都很平和,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但你仔细看,他的手指紧握、脚微抖,每次发现自己透露出紧张讯息时,他就会缓慢地深吸气,放松手指,停下抖动的右腿,这就代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再者,尽管他极力控制,眼神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朝我们这里瞟。”
赵嘉宁是个擅长自我控制的人,小米做出结论。
“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他?”阿康突然发难,用力往桌上一拍,气势雷霆万钧,连站在审讯室外的诡诡都被吓到。
但赵嘉宁依旧把自己控制得很好,他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杜雍皱起眉头,赵嘉宁真厉害,知道激动容易泄漏真实心情,就把头低下,敎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半晌,赵嘉宁缓慢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没有害他,他是我的上司,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害他。”
他的身体微抖,好像在啜泣,但杜雍华并不在乎他的眼泪,因为就算他泪流满面也不能证明他无辜。
阿康冷笑,把报告往桌上丢去。“导致郑宇棋死亡的毒品药瓶上有你的指纹,—于这点,你有什么话要说?”
药瓶?他到处找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被警方找到了!
赵嘉宁暗自咬牙,用手背抹抹眼睛,片刻后缓声道:“那是郑医师的朋友提供的,跟我无关,上头会有我的指纹,是因为我曾因为好奇拿起来多看几眼,我想药瓶上面不光有我的指纹,应该也有其他人的。”
审讯室外,阿凊凑上前对杜雍说:“这话没错,药瓶上确实有其他人的指纹。”
“不过其他的毒品都是用夹链袋装的。”诡诡插话。
“乔治怎么说?”杜雍问。
“他说不记得药瓶是不是自己带去的,那天进饭店之前,他吞了一点东西。”诡诡回答。
那只大毒虫!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毒品与你无关?”阿康又问。
“我有LINE,我拿和郑医师的对话给你看。”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找出讯息
郑医师:下星期三晚上的Party有好东西分享,你一定要来。
赵嘉宁:好东西?是什么?
郑医师:会让人全然放松的,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了。
赵嘉嘉:毒品?
郑医嘉:呵呵呵……你来就知道了。
赵嘉嘉:这样好吗?太危险了,我们不要参加吧!
郑医师:没事,开开眼界,尝试新东西。
赵嘉嘉:可是……这不太好吧……
郑医师:不说了,一定要来,不来扣你薪水!
“你们看,我觉得毒品很危险,根本不想去参加Party,我还劝郑医师别去,怎么可能用毒品害他。”赵嘉宁辩道。
“既然不想去,怎么之后又去了?”
“在那之后,郑医师又两次叫我去,我想想,与其让他一个人过去,不如我跟着,至少比较放心,郑医师最近的压力很大,需要放松。”
阿康沉吟,手指轻敲桌面,换言之,从头到尾都是郑宇棋自己找死?
见阿康不说话,赵嘉宁补充道:“他们把药掺在酒里,逼着我喝,我从来没碰过毒品,一喝就挂了,我怎么都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会发现郑医师口吐白沬……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打死都不会让郑医师出席,不说我们之间交情深厚,从现实面来说,郑医师一死,我立刻面临失业危机,我没有拿到医师合格证,很难再找到这么优渥的工作。”
小米摇头。“他表现得太完美,完美到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无辜。”
“就是太完美才更可疑。”杜雍淡声道。
正常人受到不实指控会愤怒、会发飙,但赵嘉宁没有,反而有条有理地替自己的行为找到最合理的说法,因为他敢确定警方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测?他是真无辜,还是对自己做的事太有把握?
杜雍沉默,光靠怀疑无法给他定罪,但沐姗电脑里的东西……
见组长没有发挥第六感,阿凊有点小失望。“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毒品服用过量造成的意外,要不要再把当天包厢里的人全部审一遍?”
诡诡说:“死者遗孀希望我们尽快结案,办完丧事后她要带孩子回美国。”
尽快结案,不是尽快查明案情?
杜雍问:“死者遗孀和死者感情不睦?”
“夫妻长期分隔两地,要说感情深厚有点勉强。”
“再做一次测谎,如果赵嘉宁能够通过测谎……”
“就结案?”
“对,但是派两个生面孔跟监赵嘉宁。”
小米、诡诡和阿凊互看一眼,组长仍然深信这起事件是谋杀?
“是。”阿凊回答。
诡诡把顺手抄起来的文件交给杜雍。“组长,新案子,八里浮尸案。”
比起郑宇棋,这个案子精彩曲折得多,办起来更有挑战性,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子,因为死者是个新任立委。
小米弯眉笑问:“上面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
“当然,现在我们最红,有什么疑难杂症,第一时间都会转到我们手上。”阿凊说得自信满满。
有人当警察当得这么骄傲吗?有!他们重案组这群怪咖就是。
接过卷宗,杜雍迅速读过一遍后,对小米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谈谈。”
听见杜雍的话,小米傻了下,下一秒两只眼睛瞪大,笑容浮上。
单独谈,孤男寡女欸,厚,她就知道有志者事竟成,就知道人要有斗志才会成功的!
诡诡用手肘撞撞小米,一脸暧昧道:“有进步哦,争取年底之前把组长拿下。”
小米抬起下巴,对阿凊勾勾眉眼说:“一百杯拿铁,愿赌服输。”
这是他们的赌约,阿凊赌她追不上老大。
“等你真的追上再说。”
“哼哼,看不起我,我会让你见识老娘的能耐。”
小米伸出手,诡诡见状连忙把手叠上,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喊,“加油、加油、加油!”
声音大到准备走进办公室的杜雍都听见了,瞬间乌鸦在他头顶集体狂飞。
阿康让赵嘉宁签过文件后放人离开。
今天天空有点阴,乌云重重,好像随时都会降下大雨,赵嘉宁走出警局,嘴角浮上一抹诡谲笑意,他抬起头,大步往外走。
没有人注意他,他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朝他慢慢走近,黑影与他留在地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慢慢交叠,最后融合在一起。
“组长,我来了。”
杜雍抬眼一看,厉害啊,短短几分钟,连妆都画上了,只不过她两道眉毛不对称,腮红也太红……她不适合化妆,还是女汉子更适她。
看着她,杜雍有几分犹豫,要把长腿叔叔的真相捅破吗?
在这之前,他已经想好如何让长腿叔叔完美退场,让已经长大的小米结束对长腿叔叔的幻想,只是他没想到,小米是解决阿声、阿响的关键点。
“坐。”杜雍说。
“好啊。”
说完,她一笑,走到他身边,没有坐到沙发上,反而很“性感”地坐到他的办公桌上,交叠着两条腿,心想这样的自己够不够诱人?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相信,仅仅一层薄纱,她卯足了力气还会冲不过去?
她旁的没有,就是有坚韧毅力,别说薄纱,就是天蚕丝都难不倒她!想到仍在遥远彼端的成功之路,她深吸口气,挺直背脊,在心底又给自己多喊几声,加油加油加油!
杜雍没有理会她的动作,拉着小米把她塞到沙发里后,坐到她对面,“你还记得你姊姊吗?”
闻言,小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换上一张悲伤面孔,姊姊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痛。
“我当然记得姊姊。”
为了组织这个小组,杜雍面试过不少警察同仁,他一定会问每个人——“为什么想进这个小组?”
小米回答,“我的姊姊死于火灾,纵火的是个小鬼头,医师判定他有精神疾病,让他顺利逃过法律制裁,所以进这个组之后,我一定要把伪装精神病患的儿手一个个押出来。”
那时她说得咬牙切齿,由此可知她并不相信阿声有精神疾病,对阿声的怨恨也从没有停止过。
杜雍又问:“对于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她全部都记得,记得浓烟四起,姊姊用力拉着她,想带她逃出火场;记得姊姊的手抖得很严重,却依然坚持带她下楼.,记得姊姊用沾湿的毛巾坞住她嘴巴,她一急却把毛巾弄掉了,浓烟呛得她不断咳嗽,姊姊只好把自己的毛巾压在她的口鼻间,却让浓烟侵袭她的肺。
她最记得的是她活下来了,姊姊却因为吸入过多有毒气体而死。
脸上笑靥消失,小米皱眉问:“组长,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
他想谈那即使已经过去十几年,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身分。
杜雍从公事包里拿出几封信,放在桌面上。
仅一眼,小米就认出信封上的字迹,那是她写给长腿叔叔的信……猛然间,她抬头望向杜雍。
信为什么在他手上?他认识她的长腿叔叔?还是和长腿叔叔私交甚笃?或者……长腿叔叔是他另外一个身分?
想到最后一个,小米傻掉,呆呆地看着杜雍,老半天说不出话,她想要发挥专业企图从他的微表情里面找出答案,可是她的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
小米读不出杜雍的微表情,杜雍却读得出她的,知道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杜雍低叹。“没错,我就是你的长腿叔叔。”
他一开口,小米终于找到对话按钮。“每个月寄生活费给我的长腿叔叔?”
“对。”父亲在经济上对他很宽厚。
“在我无助时,写很多信纸鼓励我的长腿叔叔?”
“对。”
“告诉我人生很长,有大把机会可以翻盘的长腿叔叔?”
“对。”
“是你放水让我进入这个小组,即使我的条件并不符合?”
当时她被选上,多少同事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还有人猜测她和主考官有一腿,所以……真的是他大开后门?
“不,我没有放水,你对人的观察力和直觉反应是你加入这个小组的理由。”
小米松一口气,幸好她是真的有实力,否则她的骄傲自信要藏到哪里去?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几年的书信往返,杜雍恐怕比小米更了解她自己,骄傲是支撑她走过父不疼、母不爱光阴的重大因素。
目光相对间,他们都清楚接下来那句话是什么,但谁都没有先提出。
这个问题在小米的信里出现过无数遍,杜雍也敷衍了无数回,现在他就在眼前,可是她却胆怯了,不敢问了。
为什么要帮助她?
小米想知道答案,她曾经在心里猜测过许多答案,但可以求证的时刻来临,她竟开不了口。
无法解释的第六感给了她威胁,如果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她和长腿叔叔之间就会发生变化,所有的美好记忆与感觉将会被切得零零碎碎,两人的关系将要化成灰。
见她迟迟不开口,杜雍无奈,原来小米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勇敢,还以为乐观开朗的她是个无敌女汉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为难到她,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俗辣。
俗辣米让他想起夏沐姗,她分明害怕鬼魂、害怕另一个空间,却在阿响需要时挺身而出,任由他附身,只因为阿哲要她面对恐惧、战胜恐惧。
想起她在昏睡中泪流不止,无助地喊着爸爸妈妈,想起她一清醒就摆出来的坚勒态度,杜雍觉得,小米和沐姗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女性。
既然她不敢提,那就由他来说。
杜雍问:“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你的长腿叔叔吗?”
“因为你天性善良,喜欢济弱扶贫,因为你觉得我很可怜,对于无助脆弱的女生,你都乐意帮扶。”小米急迫地替他说出答案,因为除了这个,她不愿意接受其他可能。
她明显的逃避让杜雍感到罪恶,本以为她无所畏惧,原来根本是只驼鸟,只想把头、埋进沙土里,如果是过去,他当然可以避重就轻,她不想知道,他便不说,但是现在不行,为了阿声和阿响,他必须捅破这层窗纸。
“不对,我的天性并不善良。”照理来说,小米应让接着问下去的,但她没问,而是抢先开口阻止他即将出口的理由。
“是的,你就是,不要否认、不要谦虚,我了解你的,当好人不必感到丢脸,不必解释了啦。”
丢下一串话,她慌慌张张想要逃走,就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时,杜雍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我是杜声的哥哥。”
此话一出,小米脑袋里的某条神经断裂,砰的一声撞得她耳膜发疼。
杜声,那个年纪轻轻脸上却透出诡谲笑意的男孩,那个放火烧死姊姊、烧掉她幸福的男孩。
倒抽口气,她不断摇头,用力否决这个事实。
他们怎么会是兄弟,组长明明是正义的化身,他是破过无数案件,为受害者发声的英雄,怎么可能是凶手的哥哥,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她一定是幻听……没错!一定是她的工作压力太大,整个人恍恍惚惚,才会产生这么没道理的想像。
小米微顿,朝杜雍挥挥手,喃喃自语。“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打扰组长了……”
想躲进壳里,假装天下太平?不,她能视而不见,但他不行,阿声更不行,阿声的岁月不能在疗养院里虚度,阿声已经二十岁,他必须尽快解决阿响的事,让阿声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开启真正的人生。
于是杜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逼她面对自己。
“放开我!”她像触电般放声大喊。
这一声吓到躲在门外偷听的诡诡、阿凊和阿康,三个人面面相觑。
阿康说:“这么激烈?我都不晓得组长……”
“是干柴遇上烈火,大爆炸?”诡诡怀疑。
组长看起来既不干柴也不烈火,还好几次提冰块把小米的火苗给浇熄,怎么会突然控制不住,难道是小米给他下药?
阿凊也想到了,“我们要不要冲进去,解救组长于危难?”
阿康瞪两人一眼。“如果组长是受害者,小米会乐意接受,不会喊放开我。”
“小米自导自演,想破坏组长名声,造就事实?”诡诡提出另一个假设。
阿康往诡诡后脑巴下去,居然这么看不起小米,她虽然身材一马平川,但好歹个子高,腿长腰又细,勉强称得上清秀小佳人,只要恒心毅力加耐性,早晚会把组长追到手,哪需要造就事实?
“你以为现在是中古世纪?还是以为组长是死的,能让小米爱怎么演就怎么演?”
“要不然……”
三个人叽叽咕咕在门外讨论不停,门里小米和杜雍依然在对峙着。
小米死活不肯听,她强烈拒绝自己暗恋的人变成杀姊仇人的哥哥,她强烈否定他说出来的每句话,直到他说……
“你是对的,阿声并不是精神病患。”
杜声果真不是精神病患?
小米用力甩掉他的手,怒道:“我就知道!你们故意说假话,好让杜声逃避法律制裁,他根本没有精神病,他就是故意烧死人,希望所有人跟他一样悲惨!”
“小米,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这个的?”杜雍脸色凝重。
小米咬牙切齿地道:“他亲口说的!他愤怒我为什么没被烧死,还笑着告诉我,躲过那一次不代表可以躲过每一回,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我、杀死我,他还说他喜欢我。哈哈哈,原来他喜欢人的方式就是杀戮,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变态,他以杀人为乐,他想要毁灭全世界!”
杜雍内心沉重,原来阿响这么不想死,原来他想跟所有人在一起生活欢笑,他喜欢那些住在民宿的小客人,才想把他们拉进他的世界。
“小米,你静下心听我说……”杜雍飞快说了杜声和杜响的故事,还有正常人难以理解的灵魂附身,只有小米愿意原谅,阿响才能顺利离开,阿声才能恢复正常。
小米平静地听完他的话,半句都不相信。“组长。”
“嗯?”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家阳台出现一道强烈闪光,当时我正在吃外卖,突然那道闪光照过来,我不由自主地被那道光牵引着,然后就被外星人抓去……”她说了一个很荒谬的故事,和杜雍说的一样荒谬。
“小米,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杜雍皱眉。
小米点头。“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死的人是我姊姊,我非常非常认真,所以就算你是我很喜欢的组长,是支持我一路长大的长腿叔叔,也没有权利拿这件事开玩笑。”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小米用力拉开门把。
办公室门口,三颗头颅被突然拉开的门吓到,他们抬起头,尴尬笑着,下一秒迅速做鸟兽散。
她走出门外,砰的一声,把门用力摔上。
哇,小米胆子好肥,难道组长已经被她得手,她才这么趾高气昂?
“小米,你还好吗?”阿康好意问。
“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我糟透了。”小米连声喊道。
从进去到出来,有二十分钟吗?是什么情况会让人在短短时间内,从一只麻雀跃凤凰变成喷火龙?三人大为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诡诡八卦之心大发作。
一愤怒的女人不该轻易招惹,诡诡耍笨了,小米当下转头,怒道:“我失恋!”
“是组长拒绝你?没关系啦,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我以为你早就驾轻就熟。”诡诡笨,阿凊更笨,他不但招惹狂怒女子,还在她身上泼盐酸。
于是小米跳起来,用力抓住他的衣领,大声说:“你知道组长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吗?”
她的眼睛在喷火,烧得阿凊全身灼热。“是、是什么?”
“组长爱上你了!天呐,我居然比不上一个伪娘?”丢下话,小米大步往外跑。
她很生气、很害怕、很激动,她需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她刚刚接收到的讯自心通通丢掉。
诡诡轻嗤一声。“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小米肯定被组长气疯了。”阿康点点头。
没人把小米的话当真,但阿凊傻傻地看着小米的背影,认真了。
不会吧,组长真的喜欢他?
记者会上,周瑷即便画了浓妆也掩饰不住眼下的青黑。
原本应该坐到角落边缘的邵棻棻竟被安排在她的左手边,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对邵棻棻的不舒服不仅在记者会上,还在与她对手的每一场戏中,每次导演喊出ACTION,邵棻棻就跟鬼上身似的,把被丈夫抛弃的妒妇演得淋漓尽致,让所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于是戏分一加再加,邵棻棻从原本只出现几集的炮灰配角,到现在硬生生演成了第二女主角。
周瑷之所以讨厌邵棻棻,除了因为女人和女人间的妒嫉和竞争,还因为邵棻薬与杨姊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老是觉得演戏时,邵棻棻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很像杨姊,像到让她毛骨悚然。
原本她和陈立侗计划,在顺利从杨姊手里拿到离婚证书之后就公布恋情,但杨姊一死,不要说公布恋情了,面对周刊记者的质问,他们还得矢口否认关系,担心被狗仔跟拍,私底下连见面都不敢。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半年,陈立侗是个有成就、有能力,多金且倍受女人欢迎的男人,杨姊一死,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自愿献身,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视讯联系感情的周瑷对这段恋情越来越没信心。
镁光灯不断亮着,她用最完美的笑容迎接,她知道自己很美丽,知道自己有一张史上最完美的脸孔,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有充分自信,只是这样的自信,在对上邵棻薬意味深长的笑容时,胸口不禁一滞。
记者会结束,记者们一涌而上,纷纷对她提出问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新计划?”
“听说你打算往中国发展,这是真的吗?”
“你在周刊上说已经单身三年,不知道想跟什么样的男人交往?”
问题很多,但都算友善,周瑷带着合宜的微笑,回答记者的发问,她预估这出戏之后,自己的身价将会再度往上涨。
“听说你做过脸部整型,是真的吗?”
这么尖锐?周瑷下意识抬眼,没想到竟对上了赵嘉宁的笑脸,他混在记者群当中,拿着麦克风抢到最前面,缓缓举起左手,对着周瑷比出一根手指。
周瑷知道他的意思——已经最后一天了。
他竟在众目睽睽下向她要答案!如果她摇头,他会说出什么惊人内幕?在场的记者一个比一个嗜血,如果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对上赵嘉宁自信的目光,周瑷吓坏了,这时候经纪人挤过来,对记者们说道:“拜托,这都几百年的老问题了,现在还在问?这位记者,你是不是刚入行啊?”
经纪人一问,记者们发出一阵爆笑,没错,这个话题早就炒到不要再炒了。
赵嘉宁没有因为众人的嘲笑而退却,相反的他目光深沉,嘴角的笑意比坚定,手仍然比着一,耐心等待周瑷的答案,众目睽睽之下,他非要她给出答案不可。
怎么办?面对无数的摄影机和镁光灯,她能够怎么办?
周瑷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最终她敌不过他带来的强大压力,慢慢点了头。
他就知道她会同意的。
赵嘉宁神情一变,尴尬地抓抓头发,羞涩得像个刚出社会的小男生。“对不起,以后我会先做足功课。”
他的回答引得记者们又是一阵哄笑。
“请问,你在脸书上说想要恋爱,是有了喜欢的对象吗?”
“请问……”
记者们持续提问,赵嘉宁从记者群中悄悄退开,他很高兴很得意,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
该找个时间把房子布置起来了,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无比浪漫。
走出会场时,外面阳光灿亮,照在脸上有些不舒服,赵嘉宁皱眉,从包包里拿出太阳眼镜戴上。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勾唇浅笑,优雅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像只高贵的猫。
接起手机,他的口气温柔似水。“可芸,这几天还好吗?”
“警局那里通知我去领回尸体。”
已经结案了?他就知道不会出现意外的。“真的?我马上联络殡仪馆。”
“我想尽快带儿子回美国。”谢可芸不想面对这些,她想要赶快离开,只是公婆那边不会允许丧事办得太草率的。
“好,你先回美国,等我把医院的事情处理好就过去找你。”
“嘉宁,我很害怕,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宇棋死不瞑目。”
赵嘉宁停顿几秒,在片刻的沉默后,问:“为什么这么想?”
“端端说,看见爸爸回来了。”
胡说什么?赵嘉宁皱紧眉心。“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听他的。”
“端端说,宇棋穿着亚曼尼外套和他在父亲节送的牛仔裤回来看他,宇棋告诉端端,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她缓缓吸一口气。“我看见了,宇棋猝死那天,穿的就是端端说的那套衣服。”
端端没看警察拍的照片,她却看了,宇棋的衣服很乱,钮扣被打开,宽厚的胸膛着,他的脸上、胸前都有女人的口红印。
看过照片,她觉得反胃恶心,恨他怎么可以穿儿子送的衣服去参加Party!
“他还说了什么?”赵嘉宁凝声问。
“端端说宇棋在哭,哭诉自己死得冤枉,端端已经十六岁,不是孩子了,我猜想会不会宇棋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谢可芸犹豫着问。
“不要乱说话!”
他突如其来的暴怒让谢可芸受到惊吓,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一语不发。
赵嘉宁发现自己口气不对,缓过气后说:“你不要乱想,我们见个面吧!”
沐姗穿着义工背心,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拿着募款箱在人群中穿梭。她已经忙了一上午,接近两点钟了,她应该找个时间把便当吃掉。
随着经济不景气,小型育幼院越来越难得到捐款,眼看育幼院就快维持不下去,沐姗在念大一时拜访数家育幼院,与院长们讨论过后,决定每年定期联合举办一场爱心圜游会。
他们义卖厂商捐赠的商品,也试着在圜游会里面让更多人认识他们,除了希望能够获得捐款之外,也希望能够媒合更多的孤儿以及无法生育的夫妻组成家庭。
今年是第五年,规模一年比一年大,他们甚至能够有足够资金印制杂志,让民众能够认识台湾各育幼院的经营情形。
“沐姗,我来替你,你去吃饭。”晴恩带着言言走过来。
“你不必顾摊子?”晴恩也是赞助厂商之一。
“我带来的花全部都卖光了,钱已经缴到阿哲那里。”
阿哲是他们的财务,等将所有捐款汇集整理好之后,会依各家收容的小朗友人数做分配。
“好,交给你,我先去吃饭。言言,你要跟阿姨一起去吗?”
他看看沐姗背后,言言说:“小哥哥没跟你来。”
“对啊,小哥哥在家里。”
“那我要跟妈妈。”
“好啊。”她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起身。
晴恩斜眼看她,压低声音,“小哥哥?言言幻想你也加入?”
沐姗一笑,没有解释。“我和言言感情好啊,怎样,羡慕还是嫉妒?”
“都有!”晴恩笑着接过捐款箱。
沐姗顶着阳光走回休息处,一路走来,她和几个认识的院童打招呼。
每个育幼院都会带几个院童过来帮忙,这一天,他们打扮得干干净净,而且乖巧听话到不像平常的他们。
但她很清楚这不是虚伪,而是渴望,他们渴望父母,渴望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长大,所以他们尽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希望能够在今天被善心人士看见,希望有人愿意给他们一个家。
这种待价而沽的感觉让沐姗觉得心酸,但她不会指责或批判,因为她能够理解,家人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有多重要。
“沐姗姊姊,你要喝水吗?”小可乖巧地拿一瓶矿泉水给她。
小可是他们慈爱育幼院的院童,她很喜欢沐姗,希望沐姗能够领养自己,但沐姗评估过,以自己现在的条件,并不适合领养小孩。
“谢谢小可,姊姊给你买了一套新衣服,放在阿哲哥哥那里,回去的时候要记得拿哦。”
冰山美人今天很不一样,她笑得温柔灿烂,像晒在身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我最喜欢沐姗姊姊了。”小可加重口气。
她模模小可的头发,问:“有没有认真念书?”
小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数学还是考不好,老师常骂我。”
“你先把不会的题目做记号,下次姊姊回育幼院时教你。”
“好,谢谢姊姊。”
远远地,杜雍看着和小可对话的沐姗,她笑得很甜,眼弯弯、眉弯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消失,现在的她像个邻家女孩,可爱而甜美。
杜雍的目光变得柔和,回想她在马路上抢救小男孩的情形,想起她自愿让阿响附身,这让他很欣赏她的善良。
今天他是来找阿哲的,小米那边进展很不顺利,整整三天,她就像只干鸟似的把自己埋在沙堆里,每次感觉他想提起杜声,她就找藉口跑掉,他连劝说她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只能寄望阿哲找到和阿响的沟通管道,希望能够解开阿响的心结。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阿哲正在忙,他给了杜雍地址,反正离他的住处不远,他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这里正在办爱心园游会,而阿哲忙着数钞票,数得心花怒放。
他坐在休息区,从阿哲口中听到不少关于沐姗的事。
杜雍觉得她相当厉害,那么年轻的女孩不但半工半读完成学业,还能买下房子,为了感激养育自己成人的育幼院,她主办爱心圜游会,替育幼院争取经费。
她看起来痩痩弱弱的,竟然兼两个工作,不但在外商公司当会计,还是个作家,两个工作都是要承担压力的。
阿哲说:“沐姗习惯和人保持距离,因此朋友少得可怜。”
阿哲说:“很多人在追求她,却一个个都被她搞出三级冻伤。”
最后阿哲的结论是——“我必须在沐姗赖上我之前,顺利把她嫁出去。”然后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着他。
最近他的桃花会不会太旺盛了?一个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的小米,现在又一个众人公认的冰山美人,他要不要找家寺庙斩斩桃花?
“明天我们去把阿响的骨灰坛请出来,送到济公师父那里。”阿哲说。
济公师父允了,他就能让阿响开口说话,不必再靠沐姗那破身体和破电脑来沟通。
“好,我过去接你。”
“可以,几点?”
“看你方便,我配合。”
“早上八点。”
“没问题,谢谢你。”
“我帮你是为了还你人情,但济公师父那边……”
“我懂。”宫庙需要百姓供奉才能维持下去。
阿哲很满意他的态度。
两人闲谈间,沐姗走了过来,看见杜雍的那刻不禁微愣。
她以为不会再见到他的,阿哲说过,杜声、杜响的事不准她插手。
“夏小姐。”杜雍打招呼。
她点点头,笑容消失,表情恢复淡漠。
阿哲问:“你过来干么?捐款箱呢?”
“晴恩替我了,我过来吃便当。”
“你还没吃饭?拜托,现在都几点了,便当早就被人拿光了。”阿哲没好气暗她,长期以来,她都对自己的肠胃很刻薄。
她看看左右,说:“那我到附近找点东西吃。”
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马路对面的小七,阿哲问:“你不会又想吃泡面解决吧。”
阿哲一面说一面对杜雍挤眉弄眼,他都无条件帮忙了,杜雍难道不必拿出两分善意?
杜雍接收到暗示,对沐姗说:“常吃泡面对身体不好,我的车子在附近,我带你去吃饭。”
“不必麻烦,便利超商除了泡面,还有不少吃的。”御饭团、茶叶蛋都是好选择。
“不麻烦,我正想找时间跟你说说郑宇棋的事。”
“凶手已经抓到了?”如果是的话,那么意味着接下来她不会再被骚扰。
“我们边吃边聊,我也还没吃午餐。”杜雍说。
“对对对,你们一起去吃饭,反正这里就快要结束,你不必再回来了。”
这话是对沐姗说的,但阿哲的眼睛却看着杜雍,意思很明显——上道点兄弟,把人给我平平安安送回去。
杜雍接收到暗示,扯唇一笑,带着沐姗往车子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