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妾 第五章 姨娘庶妹恶心人
隔日,胡云喜入宫,今日上的是棋艺课,她心思不定,连输两盘,错的都是不应该错的地方,连已经讲解过的残局都没能解出来,挨了冉先生两下戒尺。
冉先生打人从不留情面,可疼了。
下了课,凤仪宫的宫女马上奉上白玉霜,胡云喜取了些化在掌心,凉凉润润的,瞬间热辣感退去不少。
“云喜你这是怎么啦?”已经病愈入宫的牛婉儿过来,“我看你今日神思不定。”
胡云喜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道:“昨日窗外有夜莺,没睡好。”
牛婉儿马上露出了解的表情,“这时节的夜莺真的是,一吵吵整夜,赶又赶不走,讨厌死了。”
“别说我,我这只是皮肉,你的伤风呢?真全好了?”
“都好了,太医院派人来检查过,不然也不能入宫,怕过了病气给公主。”
胡云喜打量她,“你瘦好多。”
“是吧。”牛婉儿兴奋说:“我今日衣服是绣娘昨夜赶着出来的,不然都不合身。”说完又转了一个圈,“好看不好看?”
“好看。”
“而且最棒的是瘦到腰,没瘦到,不会影响说亲。”
大华郡主抓住一个话尾,“什么说亲?谁要说亲?”
牛婉儿露出有点害羞的样子,“婉儿最近要说亲了。”
一下子,柒宜公主,捌玦公主,玖清公主,韶林郡主也凑了上来,年纪相仿的少女,遇到的问题也会一样。
韶林郡主最是八卦,“说给谁?”
“我祖母说,想把我许给金声侯府的世子,金声侯府很有诚意,说聘金五万两,嫁过去就掌中馈。”
几个少女兴奋起来。
玖清公主道:“那很有诚意啊。”
柒宜公主也很惊讶,“看不出来金声侯府这么有家底。”
胡云喜倒是着急,她虽然不爱惹是非,但牛婉儿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她绝对不忍心看她跳火坑,“婉儿,这是我听说的,金声侯府世子好多庶子女呢。”
众少女突然间怔住,她们都是贵女,将来也势必为人正妻,当然不能接受庶生嫡前,还好几个。
牛婉儿更是呆住,“可,我祖母打听,他府中没姨娘啊。”
“养在外头,是外室生的。”
“外室?”牛婉儿突然涨红脸,“怎么能这样骗人?”
捌玦公主却道:“云喜,你听谁说的?”
胡云喜当然不能说是项子涵讲的,这样会拖累他,背后道论已经不对,何况说人隐私,更不是君子所为,项子涵是怕她答应金声侯府的婚事,这才破例,她可不能害他名声受损。
于是道:“我春猎时听见的,是哪户小姐提起也不记得,我爹才八品官,认识的人本也不多,婉儿,你可得想清楚,世子嗜色,这些庶子女现在是养在外头,但你过门,可能就接回府了。”
牛婉儿一脸生气,“我当然信你,回去我就跟祖母说,宁可低嫁给老实的皇商,也不给庶子女当现成嫡母。”
柒宜公主认同的点点头,“金声侯世子管不住自己,又想要好名声,这样骗人,实非君子所为,婉儿不嫁这种人。”
玖清公主道:“这金声侯府胆子好大,婉儿已经是一品门第,牛太师的嫡孙女都敢骗,世袭罔替的家族果然没把一般朝臣放在眼中。”
“世袭罔替怎么会有出息?又不是人人都是项大人,靠着自己挣到功名,现在连几个嫡兄都对他客客气气。”大华郡主道。
大华郡主说得无心,胡云喜却是心中一跳。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个雷雨之日被救了后,感觉处处绕不开项子涵这三个字。
昨日上山抄经问菩萨,菩萨也没给个确切答案,全家都很失望,但解签的大和尚说了,不用着急,一个月之内必有答案。
胡老爷一直追问,大和尚,你再看清楚点,是不是让我女儿嫁给最高的门?
后来回到家,胡老爷又特地来找胡云喜,劝她当太子承徽,说自己这样将来就能晋升,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委屈得不得了。
晚一点,给胡云天生下仁哥儿跟和哥儿的紫苑也来了,说大少爷派她过来劝劝,“大小姐可一定要嫁给一个能上桌吃饭的人家,不然大少爷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胡云喜真心觉得,光凭这一点,就知道紫苑之所以受到大哥宠爱的原因,她不是来求自己给公主当随嫁,换得胡云天外放,她是来告诉自己,大哥很疼她。
更晚的时候,胡夫人也来了,说了一堆,后来委婉的说,如果她想上桌吃饭,自己这个娘自然给她张罗,可是女人家,要学会为家族着想,母亲思索了几天,还是觉得换给云天比较好。
胡夫人说完,又连忙补救,母亲不是说你不重要,只是你哥哥关乎着我们家的香火,我不想当胡家的罪人。
胡云喜反过来安慰母亲,她懂。
貌若天仙的祖母当年有喜欢的邻居,可是为了家族,嫁给了身为读书人的祖父,换得三十两聘金给家里盖房。
胡云喜的外公是律学助教,九品门第,母亲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可是也是为了家族,嫁入了更高阶的官户,好提拔弟弟的身分。
古来,女子为了家族牺牲,好像变成不成文的惯例,只有公主,郡主这种身分的贵女,才可能嫁得随心所欲,因为出身已经很尊贵,不用拿婚姻换好处。
胡云喜原本都劝自己认了命,可是昨日在观音寺后山捡到钱袋子,自己实在无法释怀,她小时候的作品,怎么就变成他重要的东西了?
他们胡家跟项家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个文官,一个武官,互相看不起,能有什么交集?所以不存在幼年就认识这种事情。
可那蝙蝠绝对是她绣的,自己的手艺自己认得。
太奇怪了,她想问,但当时没开口,今日入宫又没看到人,只能闷在心底,就这样挨了冉先生的戒尺。
胡云喜搓搓掌心,不得不说皇宫的东西真的好,那白玉霜才抹上没多久,现在已经不疼了。
“对了。”柒宜公主想起什么似的,“你们是不是都没想到,不管正妻还是贵妾姨娘,过门前双方是可以定协议的。”
大华郡主惊讶,“定协议?可婚姻又不是做生意,怎么定协议?”
“听说民间很盛行,但京圈高门大户大家都爱面子,拉不下脸来讲清楚,吾倒觉得这不错,打算以后也这样,吾的随嫁都会得吾的好处,为了让随嫁放心过门,吾会白纸黑字盖手印。”
说完,不着痕迹看了胡云喜一眼,胡云喜只能尴尬一笑。
说实话,她很感激柒宜公主还问她的意思,不然以她公主之尊,请陈皇后下个懿旨,那不过几句话的事情,自己还不是得乖乖过门,然后没捞到任何好处。
若问她想跟谁,她当然最想跟项子涵,又让她怦然,又有肩膀,他不要姨娘庶子,当他的正妻不只能上桌吃饭,还不用烦恼有人作妖,可是,可是,唉——
一声叹息。
菩萨啊菩萨,祢倒是跟信女说一下,到底该怎么办啊?
胡云喜出了宫门,今日入宫时没见到项子涵,现在出宫倒是看见了。
天气好,他的肤色在太阳下益发黑亮。
胡云喜原本只点了点头当招呼,就想转身上胡家马车,没想到项子涵大步过来,走得还挺急的样子。
“胡小姐借一步说话。”胡云喜虽然意外,但也没有不高兴。
嗷,他的样子真好看。
借一步就是不想让外人听见了,于是走到了宫门旁一小段的地方。
胡云喜就见项子涵盯着自己,感觉很奇怪,他怎么这样看人呢?好像有点迫切,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他昨夜没睡好吗?
项子涵道:“事出突然,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听说太子妃跟柒宜公主在抢胡小姐?”
胡云喜大傻眼,这才前天的事情呢,他怎么知道?“项大人从何听说?”
“胡小姐别管我听到的路子,可有这事?”
“是有……”
“胡小姐答应了吗?”
“还没……”
奇怪,是错觉吗?怎么他好像放下心来似的?
胡云喜真的搞糊涂了,如果不去想他那“顺便”,她会以为自己被在乎呢,毕竟他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可是他真的紧张自己吗?
紧张自己怎么不老实跟她表白心意?
以他的身分,要是对她有好感,可以大大方方的表示啊。
然后她还看到一个奇妙的变化,项子涵黝黑的皮肤,耳朵处泛起一阵红,在大太阳底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耳朵红了?
在红什么?
为了她?
不是啊,项子涵,你好多行为我都不懂,你既然对我事事顺便,又关心我要嫁给谁,还激动得耳朵红,这让我不胡思乱想也难。
然后胡云喜想起昨日菩萨说的,近日必有结果。
难不成……她不敢想。
可是内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起来,她现在很紧张,好像什么关乎一辈子的大事等着宣布一样。
“我现在虽然才五品,但我才十九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项子涵也很干脆,“胡小姐可愿等我到秋天出孝期?我八人大轿,大红喜字,迎娶胡小姐过门,我项子涵对天发誓,一辈子对胡小姐好。”
胡云喜心中一跳,心想,这么直接的吗?
他突然就跟她求亲了?
愿不愿意嫁给他?当然愿意啊,不然她这半个月的辗转反侧是为了谁?
看着项子涵的脸,胡云喜又想,慢着,他真的这么说了吗?还是自己幻想过度产生的幻觉?
菩萨有这么灵验?她一本经书都没抄完,菩萨真对她这样好?
“胡小姐?”
“我,我……”胡云喜支支吾吾的说:“你刚刚……为什么?”
项子涵见她结结巴巴,原本以为她不愿意,但听得她是问为什么,放下心来,“我敬重胡小姐多年,只是以前身分不配,后来配了,却要守孝,原想等今年出孝就上门求亲,昨天意外得知太子妃跟柒宜公主的想法,不得不跟胡小姐确认。”
“我,我……敬重我多年……多年?”
胡家跟项家完全没交集的啊,哪来的多年哪。
可是那个她幼年时绣的钱袋子,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认识,自己忘了,他还记得?
震惊过后,胡云喜总算恢复了一点思虑,“项大人,项大人向我求亲,可得对我坦白,除了“伴读”这件事情外,我在京圈并不出名,何来多年敬重?”
项子涵看着她,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胡小姐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元宵节,曾经在庆余客栈把钱袋子给了一对母子?”
十年前,她不就才五岁?
胡云喜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十年前,我跟母亲刚入京,可是大将军府却不是那样好进去,我们被赶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盘缠用尽。那天是元宵节,天气很冷,下着大雪,路上猜灯谜的人潮汹涌,掌柜的却要赶我们母子出去,我当时还小,只能看着我的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掌柜通融一下。”
胡云喜听了心里堵很慌,“项大人一定很难受。”
“可是我只是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方法,那时候有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少爷跟一个明显小上几岁的小姐经过,那小姐经过我身边时,往我手上塞了东西,我低头一看,是钱袋子,里面好多金珠子,我知道自己不该收,可是我不想看我母亲继续下跪,我爱母亲的心战胜了羞耻心,那个钱袋子,我一直珍藏着。”说完,双目粲然的看着胡云喜,眼神中满是感谢。
胡云喜知道那小姐就是自己了,隐隐约约好像有那回事,祖父还在时,每年元宵她都会上街,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没记得很清楚。
应该是她没错了,那眼神呆滞的蝙蝠……
“多亏得那些金珠子,我们在京城又待上了三个多月,直到春暖花开,祖母上山祈福,我们才得以拦住马车,认祖归宗。”项子涵缓缓道来,“胡小姐不记得我,可我记得,当时客栈的人说,那个就是三品中都督家的大小姐,身分尊贵,是公主的伴读,我便记上了,原本只想报恩,可后来能到皇宫担任副侍卫队长,认得胡小姐之后,有了别的想法……”项子涵说到这里,黝黑的脸浮现一丝红晕,竟是不好意思了。
说得也够大胆了。
意思是,原本只把她当恩人,后来长大又重逢,认出她是谁后,对她起了别的心思。
胡云喜又觉得不好意思,又高兴,耳朵热热的,心里怦怦然不受控制。
自己以后可以上桌吃饭了?
胡云喜相思一解,突然想捉弄他,于是道:“项大人说要对小女子好,却不知道是何种好法?”
就见项子涵不好意思,然后又坚定的说:“我此生只有胡小姐,绝对不收侍妾姨娘。”
“那万一……长辈赐下来呢?”
“我便让她待在自己房中,三年后无子而出,给她一笔聘金,另外嫁人。”
胡云喜暗喜,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那又万一,我无子呢?”
“那我就过继兄弟的儿子。”
“项大人这样对我,可有办法对尤姨娘交代?”
“姨娘养育我多年,历经千辛万苦,我自当孝顺,但也绝对不会让胡小姐一味委屈,没用的男人才会要女人忍气吞声,只为一句家和万事兴,我项子涵不做那样没担当的男人,我要孝顺母亲,也会让妻子开心。”项子涵顿了顿又道:“我不是皇家人,没办法立刻给予胡家好处,可胡小姐若点了头,我拼了命将来也会让胡小姐享有一品诰命。”
“一品诰命什么的,我也不希罕……”
项子涵着急,“那胡小姐喜欢什么,我尽力去做。”
胡云喜红了脸,“我会举案齐眉,只求和和美美。”
项子涵读过书,一听她是答应了,大喜,“那等我出孝,就上胡家提亲。”
“可,可是……”
项子涵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可是什么?”
“可,可我要怎么跟太子妃还有公主讲?”这两个人都拒绝不得,她即使入宫伴读多年,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在不伤害爹爹前程的状况下,委婉的拒绝。
项子涵闻言,松了一口气,“这交给我。”
“交给项大人?”
“只要胡小姐对我点头,其他都不是问题。”
胡云喜低下头,忍不住笑了,原来他这样着急。
他是喜欢自己哪里呢?
等将来可要问个清楚。
“什么?”胡夫人大惊,“项大人?”
胡云喜一脸含笑,“嗯。”
“他,他怎么突然说要娶你?”
胡家平平淡淡的午饭时间,因为胡云喜这个消息,突然间像丢了石子入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惊讶,真惊讶。
八品门第原本说亲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想到太子妃许了太子承徽,柒宜公主又要她当随嫁,然后现在冒出个项子涵,城东乘龙快婿人选第一名的项子涵,胡家人都没想到胡云喜的桃花不开则已,一开这样惊人。
这三个随便一个,那都是梦想中的好事,如今三个一起来,居然还都很讲理,那可就难得了。
杜太君双手合十,“多谢菩萨。”
胡老爷可是着急得很,“哎呀,云喜,爹的好女儿,你可别糊涂,这项大人虽然不错,但又不能给我们家好处,爹能升官吗?不能,你哥能当官吗?不能。不能选他,你不愿意给公主当随嫁,给你哥哥铺路,那就入宫当太子承徽,让爹升官,这么大的好处,总要抓住一个。”
胡夫人听了生气,“嫁给项大人,就能上桌吃饭了。”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又怎么了?”胡老爷一脸奇怪,“在厨房吃饭有这么委屈吗?阿红?美香?惠娘?你们委屈吗?”
江姨娘,劳姨娘,张姨娘心想,当然委屈啊,可是自己是什么身分,怎么能点头承认,一面又想,自家老爷也真是缺心眼,问她们在厨房吃饭委不委屈,他自己倒是去厨房吃一次看看啊,又热又熏。
胡云天却是关心其他的,“这项家家族大,不知道好不好应付?”
紫苑笑劝,“大少爷不用担心,项家就是因为家族太大了,反而人人没心管其他,说穿了,不就是一大票亲戚住在同一个高墙理,大小姐若是过了门,伺候好项大人就行,也不用管其他了。”
胡云天犹自不放心,“嫡婆婆呢?亲婆婆呢?紫苑你说说。”
紫苑继续安慰,“项夫人掌中馈,项府光是主人家就一百多口人,年年都有嫁娶,加上还要开宴会,赴宴会,最多晾着云喜不管,不会有时间去找麻烦,就算借口不给月银,项大人也有俸禄,完全不用担心,至于尤姨娘,说白了,身分有限,云喜过去那是正经少夫人,轮不到一个老姨娘指手画脚。”
胡大人听着来气,怎么现在一副女儿就要嫁入项家的感觉,但他又没脸皮闹,把杯子往紫苑头上一扔,“胡家的事情,轮不到一个下人来说。”
紫苑被杯子砸了头,只道:“是奴婢多嘴了。”神色之间不露半点委屈。
胡云天连忙用袖子为她擦了,“爹,紫苑给我们家生了仁哥儿,和哥儿,这还不能讲几句话吗?您听不顺耳,教训几句也就是了,何必用杯子砸人?”
胡云喜心想,她爹是鬼迷心窍了。
她原本有想过用自己的婚事换哥哥的前程,可是哥哥说不要,他要自己选一个能上桌吃饭的人,然后项子涵出现了,他问,胡小姐可愿意?
当然愿意。
嫁给他当正妻,可比当太子承徽跟公主随嫁好一百倍。
杜太君看儿子这样,懒得理了,“云喜,你的意思呢?”
“回太君,孙女儿想……嫁给项大人。”
“不后悔?”
“不后悔。”胡云喜坚定的说:“孙女儿能当好他的妻子。”
“太子妃跟公主那边怎么交代?”
“项大人说了,他会去交代的。”
杜太君点点头,“那也算有担当,没把事情都推给你。”
听见祖母称赞项子涵,胡云喜忍不住高兴,就算爹一心想让她当太子承徽,但祖母在呢,爹总压不过祖母去。
杜太君喝了口茶,“虽然有点可惜,不过丫头毕竟在眼前长大的,我也希望她好,退一步说,天策将军的门第也不是说想进就进的,以后我们多了个一品亲戚,走动起来也容易得多。”
“不是啊,母亲,您再考虑考虑。”胡老爷做垂死挣扎,“古来只有文官跟文官联姻,武官跟武官结亲,项大人现在虽然这样说,但万一项家不答应,我们不但品级差异大,还文武相轻,这样行吗?照儿子说最好的还是给太子当承徽,赶紧生下皇子,这样我们胡家将来就有个王爷外甥,王爷外孙,仁哥儿跟和哥儿有个王爷表弟,那才叫风光呢。”
胡云天道:“爹,妹妹也是在您跟前长大的,您不心疼心疼她?”
“我怎么不心疼了,就是心疼她为她好才劝她。她年纪轻,看不清楚,看到项大人那小白脸就晕头转向,我这个当爹的是跟她说,人生要看得长远,生了小皇子,等皇子长大分出府第,当了王爷,把她接去王府抚养,她喝着茶,听着琴,那才叫享受。”
众人无语。
那也得活到那时候啊。
太子大婚十年,至今只有六个孩子,足见太子妃手段厉害,给太子当承徽,能不能活到儿子长大都不好说,还享受呢。
宫中的女人,除了皇后,太子妃,公主之外,谁真正享受了?就算是现在最受宠爱的班婕妤,看到一后四妃也是要低头。
杜太君已经对儿子绝望了。真是胡家祖先庇佑,凭儿子这脑袋,当年科考能上进士,也是奇迹。
杜太君叹息一声,转而看到胡云喜花朵一样的脸庞,心情又好了些,“丫头,祖母原想你给公主当随嫁,换你哥哥的前程,不过你哥哥不愿意,你也心属项大人,那我们就等秋天项家上门提亲。”
胡云喜绽开笑容,行礼,“多谢祖母。”
胡云天也行礼,“多谢祖母,若孙儿的前程是用妹妹的下半辈子换来的,孙儿也没脸见人了。”
杜太君微笑,“老了,只想看孩子们都好好的,若云天也出仕,我就能跟胡家的祖宗交代,可是啊,我也想你们抬头挺胸,过得平安顺遂。”
原本还有点可惜的胡夫人一凛,抬头挺胸。
胡夫人想要儿子当官,一方面是儿子将来要拿香,一方面也是认为女子本该为家族牺牲,大家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好奇怪。可是杜太君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她想清楚了,云喜给驸马当妾室,一辈子居于人下,云天靠着妹妹出仕,人家不会称赞他,只会笑他是靠裙带关系,连仁哥儿跟和哥儿都会被嘲笑,靠着姑姑呢。
那开心的是谁呢?两个孩子都不开心,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开心。
一时间云雾尽散,茅塞顿开,“多谢太君。”
杜太君见媳妇受教,也很欣慰。
就在大势底定的时候,胡云娇突然道:“太君,大姊姊的婚事是大致定了,孙女脸大,想孙女自己的亲事。”
胡云娇今年十四,差不多要开始说亲了。
杜太君点点头,“等今年雨季过去,就让你母亲带你出入各家宴会,你母亲人不坏,不会故意给你挑差的,你自己也睁大眼睛,有喜欢的尽可回来说。”
胡夫人有点不喜,胡云娇想说亲,应该先来问她,这样在午饭时直接跟杜太君提,那是越过了她这个嫡母,不把她放在眼里。但胡夫人毕竟已经快四十,生活历练都有了,当下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杜太君对孙女都相当不错,“媳妇,现在开始,宴会不用带云喜去了,把云娇带上吧。”
胡夫人恭恭敬敬回答,“是。”
“家里经济不宽裕,衣服也不用另外做了,把云喜以前的改一改就行。”
“是。”
胡云娇跟生她的江姨娘当下都是一脸不平,但家里经济不好是事实,胡云喜是要入宫,胡家逼不得已只好倾力让她穿得好,胡云娇又不入宫,穿那么好干么,姊姊的旧衣服浆一浆,还是不错的。
胡云娇咬牙一跪,“也不用等宴会了,云娇有喜欢的人,还请太君作主。”
杜太君很惊讶,但她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只问道:“是谁?哪户人家的少爷?”
胡云娇看了胡云喜一眼,“是项大人。”
胡家哑然。
这是什么情形?
胡云喜说项子涵跟她求婚,众人一番争论后有了结果,现在胡云娇出来说,我也喜欢项大人。
所以胡云喜真的不喜欢胡云娇,从小就爱跟她争,跟她抢,而且总是一口咬定伴读面试时,那只翠鸟原本要停在自己的肩膀上,是她使了妖术,那翠鸟才改停到她的肩膀上。
真是笑话,胡云喜心想,如果自己有妖术,第一个就是让胡云娇不能口出恶言。
杜太君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不是白活,“项大人已经要娶云喜了,你跟项大人之间不可能,京城子弟众多,你再慢慢找。”
“孙女有个方法。”胡云娇一脸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我当项大人的平妻,跟大姊姊同日过门。”
江姨娘眼睛一亮,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分,连忙往前扑通一跪,“求老太太给个前程,求大小姐给个前程。”然后磕起头来。
胡夫人看得皱眉,“起来。”
江姨娘执意,“不,奴婢不起来,求老夫人,求大小姐。”
胡云娇连忙爬过去,扶起江姨娘,“姨娘额头可疼?”
“不疼,为了二小姐的将来,姨娘把头磕破了都可以。”江姨娘一脸委屈的看着胡老爷,“老爷,二小姐也是您亲生的,您说句话吧。”
胡老爷还在心痛那个王爷外孙,当然不可能帮胡云娇说话,筷子一放,说句“我吃饱了”,然后离开了花厅。
江姨娘握着胡云娇的手,突然间爬过去拉住胡云喜的裙子,“大小姐,大小姐开恩,大小姐开恩,求您点头,让二小姐过门当平妻,二小姐肯定会好好的侍奉您,凡事尊敬,不会越过您的。”
胡云娇一咬牙,突然对胡云喜下跪,“大姊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是真心尊敬你的,我对项大人一往情深,原本也打定非项大人不嫁,却没想到有这变故,他会成为我的姊夫,云娇不想往日后悔,日日心痛,于是求大姊姊点头。”
胡云喜整个大傻眼,江姨娘跟胡云娇是戏精吗?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说发誓就发誓,没有一点犹豫。
让胡云娇过门当平妻,她又不是傻子,项子涵都许了她不纳侍妾了,她干么没事安排自己的妹妹给丈夫暖床?
于是摇头,“别求我,我不会答应。”
“大小姐。”江姨娘震惊,眼泪滚滚而下,“大小姐别那样狠心,就算二小姐跟您不是同母所出,那也是您的妹妹,您做姊姊的,应该爱护她,提携她,怎么能这样断人生路,这不是做姊姊的道理,太君,您说是不是……”
转头看杜太君,一脸阴沉,江姨娘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杜太君这年纪,已经很少事情能让她不高兴了。就见杜太君深吸一口气,“大媳妇。”
胡夫人隐忍着对江姨娘的怒气回答,“媳妇在。”
“转头把江姨娘送去乡下,云娇年纪不小,再这样下去要被教坏了。”
江姨娘睁大眼睛,胡云娇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只有胡夫人一脸不意外,“是。”
“云娇,祖母知道你凡事不平,可你既然是庶女,就要有庶女的觉悟,不是去抢,去埋怨,人生就会改变。你喜欢项大人也好,还是单纯想趁势攀高门也好,都收起这门心思,胡家除了你爹,没人是傻瓜。江姨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教了云娇什么,到乡下去好好反省反省。好了,我累了,今日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