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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艳福不浅 第七章 小姑娘长大了

一眨眼,眼看着燕翎就要及笄,远在他地的夏炽为了她特地赶回蓟州,岂料回到家中,她却不在。

“……姑娘近来天天都往外跑,骑着马说要到城郊外,咱们拦都拦不住。”常嬷嬷万般无奈地道。谁料想得到当年那个病弱体虚的小姑娘,一晃眼竟成了匹野马?

“谁跟着?”

“夏煊和夏炬都跟着。”常嬷嬷说着,对燕翎也头疼得很。“去年开始,姑娘开始愿意和城里的人往来,本来看着也觉得挺好,可是往来得多,姑娘就常常外出串门子,打马球,这一个月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喜欢独自到郊外跑马,有时就连夏煊和夏炬都跟不上她,最终不知道她到底去哪,总是等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她说这话是给夏炽提点提点,既有意娶姑娘,就趁着及笄赶紧定下,否则她三天两头往外跑,就怕是心里有人了。

夏炽轻点头,正要回房时,常嬷嬷像是想到什么,赶忙道:“二爷,三爷来信了,信就搁在书房里。”

“知道了。”夏炽应了声,进到房里才差人去査查夏炬和夏煊跟着她去到何处。

趁这空档,他打开了信,一目十行看过,浓眉微微拢起,正思索着,听见外头通传声,不一会,夏炬进门,二话不说地跪下请罪。

“二爷,小的办事不力,还请二爷责罚。”夏炬满脸愧疚地道。

“起来说话。”夏炽说着,慢条斯理地把信收妥。

“二爷,今日姑娘外出,本是该我和夏煊一道跟着,可姑娘的骑术越发增进,小的已经跟不上,幸好夏煊还跟得上。”话到最后,他羞赧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算了。

想他从小学习各种武艺,不敢说是最出挑的,但输给一个才学骑马两三年的姑娘,他真的羞得无地自容。

夏炽微扬起眉,笑意轻浅,想了下才又问:“她近来与谁走得近?”

“姑娘其实与谁都走得不近,倒是和江布政使府上的二姑娘能聊上几句。”

“既是如此,她又怎会常到各家走动?”

“小的想,姑娘八成是在家中待得闷,所以才去赴宴,玩些游戏好比是投壶又或者是马球……姑娘的马球真的是一绝,不过玩了一会就上手,别说姑娘家了,怕是能赢过她的男子也不多。”

夏炽喩着笑意,再问:“近来呢?嬷嬷说她总是在掌灯时分才回来?”

说到这事,夏炬又觉得无脸见人了,只因他实在是被她甩开太多次。“姑娘都往城郊去,大约在十里亭附近就会把咱们甩开,几乎每次都跟不上,今天夏煊是硬拼着跟上,许是能探到消息。”

夏炽敛下长睫,思不透她刻意甩开他俩的用意,毕竟她也知道他让夏炬和夏煊跟着她……会刻意甩开,意味她藏着不让他俩知晓的事。

“可有男人接近她?”他突问。

“那就多了,简直多如过江之卿,前仆后继。”老实说,姑娘不是绝艳,胜在那双眼透着灵动味儿,尤其近来眼波流转犹如出鞘宝剑,再加上通身气势,有股教人不敢轻易靠近又忍不住想靠近的傲然气质。

“喔?谁?”

“这可说不完,大抵蓟州这一带官员公子,有哪个不想亲近姑娘的?”他猜,一方面是姑娘那股气质吸引人,一方面是姑娘身为二爷义妹的身分更吸引人。

二爷两年前因能州一案升官,接下蓟州提刑按察使兼兵备道副使,已是正三品的官职,冲着这尊贵的身分,谁都会想借着姑娘靠近二爷,只可惜二爷升官后就更忙了,一年里待在蓟州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

“她允许旁人接近了?”

“那倒没有。”他必须说姑娘那张嘴是淬毒的,心不够大的根本不敢靠近,不过……

“朱参政家的公子倒是打死不退,像个地痞般老爱接近姑娘。”

“朱参政家的?”

“朱参政有两个儿子,声名狼藉得很。”

夏炽轻点着头,算是记下了。“下回见到,不需客气。”

“小的记下了。”想到能够修理那两个没长眼的家伙,夏炬就觉得期待得很,唯有如此,才能将他老被燕翎甩开十条街的憋闷发泄出来……“对了,七日前小的瞧见姑娘和卢参议家的公子走在一块说话。”

“说了什么?”

“姑娘不让咱们靠近,听不清是什么,一开始瞧姑娘横眉竖眼的,可后来就喜笑颜开了。”要不是想到被甩开十条街,他都忘了有这么一件事。“对了,就是那次开始,姑娘都不让咱们跟了。”

夏炽靠在椅背上,状似疲惫地闭上眼,长指则在椅把上轻敲着。

“卢公子在蓟州一带倒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外貌颇出众,脾气看着也挺温和,不管姑娘怎么摆脸色,始终笑意不减,看起来……二爷,姑娘近来接二连三地把咱们甩开,该不会是跟他私下往来吧?”

他本是跟二爷说点卢公子的底细,谁知道一路说下来,却是越说越有谱,忍不住觉得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夏炽缓缓张眼看着他,神色浅淡,默不作声。

夏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搞不懂到底哪里说错了,只祈祷着夏煊赶紧把姑娘带回来。

进城的官道上有两匹马急驰,前头那一匹动若疾雷,让后头那匹怎么都拉不近彼此的距离。直到逼近城门时,后头那匹马加了把劲才勉强并驾。

“姑娘,要进城门了,不能再急驰,一个不小心会闹事的。”夏煊扬声道。

易珂撇嘴哼笑,声薄如刃。“谁害的?”竟敢缠着她害她办不了正事,成了背信之人又白忙了一个下午,这笔帐难算了。

夏煊真觉得自己委屈到了一个极致,都不知道该找谁喊冤了。

二爷要他看着姑娘,他当然得跟着,前两日被甩开已经很难跟二爷交代,今日不管怎样都非得跟上不可,谁知道姑娘却把帐算在他头上……又不是他害她迟了回城的时间。

他忍不住想,姑娘肯定是交上坏朋友,要不怎会一出门就想将他甩开?

得找个时间好好查个底,否则二爷那头他无法交代。

易珂懒得睬他,迳自策马进了城门,放缓了速度。

只是在经过市集时,远远就瞧见前方有人潮围着,其中之人不就是……她咂着嘴,刻意加快速度,高声喊着,“全都给我退开!”

前头的人潮吓得赶忙退开,就见一辆推车挡在路中,推车边有几个男子正拉扯着一位姑娘,姑娘身边还有个老汉护着,怎么看都是一桩当街强抢民女的戏码。

易珂哼笑了声,微勒紧了强绳,算好角度,让马儿步子往旁偏移了些,作势要踩在那几个男子身上,吓得几个男人有的跌坐在地,有的则退上几步,现场惊呼声四起。

后头赶来的夏煊不禁搞着脸痛吟了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燕姑娘,原来是你啊。”

就在易珂拉住马时,前头退了几步中的男人便朝她这儿走来,堆得满脸讨好的猥琐笑意。她随即笑眯眼,想也没想抽了马鞭过去,那人没料到这突来一鞭,当场被打中腰间,痛得在地上打滚。

“喂,你竟敢当众行凶,眼里还有王法吗?”有个男人冲向前怒声质问着。

回应他的是易珂毫不客气的一鞭,这次直接打在鼻梁上,喷出了鼻血,险些吓晕了这个男人。

夏煊见状赶紧跳下马,想先将她劝回家,自己再留下善后,却听她佯傻道:“原来当众行凶不行?那么敢问你俩当街强抢民女,行是不行?”

话落,她跃下马,几步就走到两个男人面前,两个男人吓得只想逃离现场,却被她挡住了去路,马鞭扬到眼前,眼见似乎要落下,却中途拐了弯,疾如闪电般地打向护在主子身边的小厮腰间,顿时掉出了一个个的荷包。

她弯腰捡起,在手中掂了掂,笑问:“两位,咱们不如上官府说说,这些银钱到底是打哪来的,瞧瞧到底是谁目无王法,又是谁当众行凶?”

这两个家伙天天招摇过市,忙着收保护费,她都快搞不清楚他们是官家子弟还是哪座山头的山贼头子了。

“笑话,咱们财大气粗,出门银钱不过多带了些,这也犯法了?”那还喷着鼻血的男人硬着头皮杠上她。

易珂倒也不恼,打开了荷包,里头装的都是碎银,甚至是铜钱,她凑近嗅闻,笑眯眼道:“原来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出门,带的都是染着菜味肉味的碎银跟铜钱,真教我长见识了。”

“我……”

“一个是参政家的公子,一个是都事家的公子,竟然当街要贩子给保护费,这城里的巡役更视而不见,两位的父亲也充耳不闻,你们说,这事要是传回京城,会怎么办呢?”易珂似笑非笑地问着。

两人闻言,神色紧张了起来。

几天前京城传来消息,说是皇上驾崩了,两岁的皇子登基,由睿亲王和肃王摄政,首辅夏烨为帝师……夏烨正是夏炽的兄长,如今正权倾一方,要是他们这点事传进京里,他们还能活吗?

“若照你这么说,你的义兄身为提刑按察使也有错,也该罚!”男人不死心地喊道,如果她当真不让他们活,大不了再拖个垫背的,大伙一起死。

“你这话可就好笑了,我兄长又不只是个提刑按察使,他还兼了兵备道副使,一天到晚在西北巡视军防、稽核官员,一年待在蓟州的时间不到一个月,怎会知道你们的恶行?不过你们等着,我兄长今日回来,一会我就告诉他。”

易珂笑得很坏很恶意,话到最后才想起夏炽回来了她竟还耗在这里,不由一把火又升了起来。

她干脆拿高手中的荷包,对着围观的一些贩子喊道:“他们刚刚和你们收了多少,你们自个儿取回。”话落,她将荷包往空中一抛,转身就回到马背上,压根不管身后一群人正奋力抢荷包。

“姑娘既要行善,就该将事处置好,怎好让他们抢成一团……那两位公子还躺在地上,这下子不是要被踩残了吗?”夏煊走到马边,语重心长地劝说,“而且姑娘的名声也会受影响的。”

两年前家中遭袭时,姑娘的指挥若定,沉着冷静,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可近来的她……

像是故意要把事闹大似的。虽说他也看这两位公子极不顺眼,但可以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再把人绑到后山处置,如此光明正大地整人……打算不要名声了?况且明明是在帮人,不是吗?

易珂一脸好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谁说我行善来着?我就是瞧那两个家伙不顺眼罢了,踩残他们刚好而已。”长得那副人嫌狗不理的癞虾蟆样,当街强抢民女的地痞之流,也敢靠近她……没多抽两鞭已经是她修养好了。

至于她的名声……对她而言还真不重要,要是能因此吓走一票想借她攀附阿炽的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夏煊张了张嘴,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对了,给我五两银子。”她说的同时,已经朝他伸出手。

“姑娘要做什么?”问归问,他已经自动自发地掏荷包了。

“你问题真多,没人教你别过问主子的事吗?”

问题是,你又不是我主子!夏煊心里想得慷慨激昂,实际上却是弱弱地掏出十两银子。“只有十两的银子。”

“都行。”易珂接过手,随即策马往前两步,直接抛给了一旁的老汉和姑娘家。两人错愕抬眼,她却已经台风而去。

夏煊见状,双手一摊。

瞧,明明就是个好姑娘,可最近怎么老朝他撒火?肯定交到坏朋友了!

易珂策马回家,才进门,就听见下人告知二爷回来,她连忙加快脚步,却一直乖乖遵守约定,快走,不跑。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她摆了摆手,省下外头的人通传,直接踏了进去,却见他坐在案前垂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哥哥,谁惹你生气了?”她偏着头问着。

虽说他神情极淡,不形于色,可她认识他多久了,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正窝火?

夏炽缓缓抬眼,语气淡而无味地道:“知道回来了?”

易珂秀丽的眸子微转了下,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问:“我惹你生气了?”这两年来,虽然他没再提过要娶她为妻但她自动自发地严守男女大防。

“没有。”他睨了眼,声音淡淡。

“那会是谁?”她不解地问。

她所认识的夏炽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甚少动怒的人,这些年虽是聚少离多,但他的性子早就定了,一直是她认识的那个样子,这些年他动气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完。

记得他上回动气,还是因为知府的儿子调戏她呢。

咦……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朱参政的那个笨儿子一再骚扰她?要不要跟他说,她刚刚已经教训过他了?

忖着,察觉视线,她抬眼望去,见他一双如海水般深沉的眸同样注视着自己,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她有些不自在地先移开眼。

她的脸有些烫,不禁伸手掳着风。

这孩子长大了呢,和她以往想像的一样,当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时,肯定会迷死一票姑娘家,瞧瞧他,每当他上街就有姑娘家朝他丢手绢还唱曲儿呢,也亏得他能视若无睹,当那票姑娘家是死的。

也因此她越发担心他,才不得已开始物色一些姑娘家,先替他掌掌眼,瞧瞧有没有适合的。

然而蓟州城的美人少,善良的美人更少,一个个都工于心计,千方百计想得到他的青睐,只要有机会肯定直接爬上他的床。

温良谦恭的大家闺秀到底要上哪找?真是愁死她了。

“最近都上哪了?”

易珂侧眼望去,不知道该不该将那件事告诉他,其实就算不说也肯定瞒不了太久,可如果要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较妥当,让她再想想……

“也没上哪,到郊外跑马,透口气。”最终,她如是道。

“在这儿可有交到知心好友?”

虽不懂他怎会突来一问,她还是不假思索地道:“没有。”

“可有心上人?”

易珂蓦地瞪大眼。“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思绪也跳得太快了,她全然跟不上。

他想迎娶她,又问她有没有心上人,为什么她有一种被质疑而令人恼怒的感觉?彷佛她红杏出墙似的。

“再过几天,你就要及笄了。”

“……那又怎样?”她警戒地问着。

不会强要她嫁吧?他不是这般强硬性子的人呀。

夏炽收回目光,低声道:“下个月要回京,我怕你要是有了心上人,会与他分隔两地。”

“回京?”易珂诧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京?”

依他的官职,通常不需要三年回京述职一次,况且他在蓟州都待了五年,要述职早就述职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太过震惊,以致于她自动忽略他提了什么心上人的。

“皇上驾崩,朝中大换血,所以我大哥要将我调回京。”

“三个兄弟都在朝中为官,这不合规矩吧。”她低声喃着。

他大哥夏烨是首辅,三弟夏灿在通政司当差,全都在朝中,他还是个武将,怎能也回京就职?

“凡事总有破例。”

“根本就是你大哥一手遮天吧。”她小声咕哝着。

夏烨跟两个摄政王交情好得很,只要两位摄政王点头,夏烨想怎么干还难吗?根本就是嘴皮子动一动的事。

只是,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回京,虽说蓟州不比京城繁华,可是蓟州让她觉得很自在,让她感受到彻底的无拘无束。

“你不想回京?”

“嗯。”

夏炽垂睫忖了下。“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这儿恐是有所不妥,还是——”

“说说而已,你要回京,我自然是随你回京。”不然呢?

她待在这儿是因为他在这儿,再说白一点,要是没有他,在这种地方她活得下去吗?

“当真?”

“除非你不让我跟。”她幽幽地道。

他们如今最大的差别,在于她只能仰赖他而活,不跟着都不成。夏炽抬眼,轻抚着她的发,什么也没说。

易珂无奈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发髻都被他弄乱了,算了,因为是他,所以她忍了。

“及笄礼,回京之后再办吧,让我大嫂给你主持,请睿亲王妃当正宾,再让京卫指挥使夫人当赞者。”

易珂本是兴致缺缺地点着头,只因想起前世的及笄礼就觉得头疼觉得烦,可听到最后,蓦地想起京卫指挥使不就是卫崇尽?

她诧异极了,这都多少年了,她竟然压根没想起过卫崇尽。

曾经爱得那般刻骨铭心,甚至爱屋及乌,愿意为了救他的妻子而死,如今却把他给抛到脑后了?

原来,再深刻的痛,都会有遗忘的一天。

忖着,她不禁看着夏炽,想着他是不是也已经把真正的易珂给忘了,所以那时才会说娶她为妻?

如果真把她忘了,这是好事,因为他不会再为她痛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失落,彷佛已经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怎么了?”夏炽察觉她神色的变化,轻抚着她的颊。

“没事。”她笑得淡然。

啧,想什么呢?人走了被遗忘,不是理所当然,她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

况且,如今回想起卫崇尽那个看似柔弱却力大无穷的妻子,想起他们夫妻俩在她死前给予她的承诺,唇角掀开一抹坏笑,本不想回京的,现在倒想会会他们,说不准还能吓吓他们。

“开心吗?”瞧着她不知盘算什么的坏笑,夏炽不由也跟着笑了。

“还行。”她笑眯眼道。

“饿了吗?”

“饿了,对了,哥哥,我跟你说,你得要跟夏煊说说才成,那家伙真的是……”她挽着他的手臂开始捏造夏煊的恶行,希望他能将夏煊调份差事,别老是跟着她,破坏她的好事。

晚一步抵达,和夏炬一起守在门外的夏煊,听见她满嘴的颠倒是非,只能暗叹世道艰难。

一大早,易珂洗漱完,正盘算着一会得赶紧出去一趟,然而早膳都还没用,夏炽就直接进了她的房。

“……哥哥?”易珂疑惑地看向他。

自从他说要迎娶她被拒绝后,他一直都严守男女大防,就连踏进她房内都没有,今天却踏进她的房,这是怎么了?

“陪我用膳。”

行啊,这有什么问题?“是说……在这儿用吗?”又不是没和他一道用膳过,只是不曾在她屋里便是。

“嗯。”他应了声便走到外间。

易珂跟着走到外头,就见早膳已经摆上,都是她喜欢的菜,有薄皮馅饼,五味饺,小米杂菜粥,豆皮凉粉和几样夏日特有的开胃小菜,那是常嬷嬷知道她苦夏,每年入夏时总会替她准备。

她总算明白为何夏炽会那么喜欢常嬷嬷,只因嬷嬷真心待人且体贴入微,让人感到心暖。

余光瞥见夏炽已经入座,她微眯起眼暗暗思索,总觉得他今日这举措有股说不出的怪。

“哥,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易珂往他面前的位置一坐,开门见山地问着。

“用膳。”

“说嘛,你肯定是有话要说,说呀。”

“一会陪我出去走走。”

“嗄?”

“你有事?”

“呃……也不算有什么事。”说到这事,她头又疼了,只因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他说那孩子的事。

夏炽见她端起小米粥,一副若有所思地吃着,再问:“与人有约?”

“嗯……也不算有约。”她是答应会再去看她,但没说每天都会去。

“还是我陪你一道去?”

“不不不、不用。”还是先别让他见到她较妥。“哥,你一会要去哪?”

“到市集走走逛逛。”

易珂更疑惑了,毕竟他从来就不是个有闲情逸致逛市集的人,还是……“你还要再送我马吗?还是想趁着回京之前再买几匹好马?不如给我的雪焰找个伴。”

真不是她要夸的,夏炽送给她的那匹“雪焰”,经过这些年她的教,跑起来像阵风,就算是山道,跳上跃下也难不倒它,就连夏煊和夏炬都跟不上,不一会就能将他们甩开十条街。

可是昨儿个夏煊却一路紧跟,怎么甩都甩不开,气得她很想朝他抽鞭子。

“你要给雪焰找个伴?”

“要不它都孤零零地待在马廐,多孤单。”

夏炽不禁笑意微扬。马厩里的马多得很,只是雪焰太过孤僻,不喜同伴靠近,所以才会独占一间房。说来,这点倒是像她。

“好吧,一会你给它挑个伴。”

“好,我定会仔仔细细地挑,挑个它定会喜欢的。”想到要去马市,她不禁催促着夏炽。“哥,吃快点,去马市得早一点,要不好马都被人挑走了。”

马市从卯初就开始聚集,卯正时交易就已经很热络了,瞧瞧,现在都已经快要辰初了,再不赶紧走,还能拣到什么好货色,她的雪焰肯定要配个最好的,绝不允许滥竽充数。

“驹。”夏炽突道。

易珂猛地抬眼,脑袋有点恍惚,毕竟已经太久不曾有人这般唤她,而他……

“及笄时总是要命字,我用这个字让你当小字,你觉得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她脑袋有点昏昏的,有听没有懂。

“还是,等你出阁后,再让你的夫君给你取小字?”

“你……”他说这话是意味他没打算娶她为妻了?是好事,可他这人向来死心眼,真这么快就放下她?而且——“你怎会想给我取驹这个字?”

前世她的小字就是驹,那是因为父皇说她爱马成痴,又说她平时就像匹野马,为了取笑她才故意取驹字,那时她很不喜,可是阿炽跟她解释又说喜欢这字,她也就跟着喜欢了。

好端端的,他怎会道出一样的字给她当小字?

“驹字,俊秀小马,燕驹、燕驹,不觉得挺好的,能跑也能飞?”

“喔……”她拉长了尾音,还真是巧呢。“就取为驹吧。”

两人到马市时,早已是艳阳高照,市集里车水马龙,到处挤得水泄不通。

易珂好不容易挑中了一匹马,眼见人越来越多,正想要到市集外的茶肆坐坐,谁知道夏炽却拉着她继续逛市集。

“哥,你不累吗?”她虚弱问着。

听出她的声嗓不对劲,夏炽侧眼望去,轻抚着她的颊,颊上的热度教他心底咯噎了声,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易珂吓得赶忙搂住他的颈项,细声说得又快又急。“哥,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这儿人很多,这样不好,你赶紧放我下来。”

夏炽充耳未闻,脚步越跨越大步,前头还有夏字班的护卫开路,一路畅行无阻将她带进茶肆里,挑了个临窗的位置让她坐下,命小二上壶凉茶,赶紧给她倒了杯,直接送到她嘴边。

易珂傻愣愣地看着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已经被迫喝了一小口茶。

本是要骂他男女授受不亲,可茶一入喉,她才发现喉头已经干到发痛,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等喝完了一杯才舒服地吁了口气,觉得脑袋似乎清明了些,不像刚刚头昏脑胀。

“好些了吗?”

“嗯。”她轻点头,握着茶杯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你的脸红彤彤的,一模又烫得很……是我不好,没察觉你身体不适。”夏炽神色内疚地道。

他惯于在烈日下疾行,就算被晒个几天也不碍事,可她不一样,她是娇养的姑娘,身子骨本就比较弱,又有心疾……一个不小心,要是害她心疾再犯,他要怎么放过自己?

“我不过是头晕,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易珂没好气地道。

夏炽蓦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微凉的手慢慢有了点热度。

“唉,真没怎样,你也太紧张了些。”易珂瞅着他,感觉他手心的热慢慢地传递过来,教她浑身不自在,毕竟她不曾与谁这般亲近过,只得略施点力抽回自个儿的手。

然而,他却是不松手。

“哥,咱们虽是义兄妹,可你这样握着我的手,也是于礼不合的,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没好气地道。

到底是谁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庭广众抱着她走,如今还握着她的手……出门前还说得一副已经放下她,结果心里还是挂着她,这样他要怎么得到幸福?

“兄长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嗯,似乎也不是那么天经地义吧。易珂无声叹了口气,算了,他想握就握吧,如果能让他觉得安心些。

是说……会不会握太久了点?她垂眼,瞧他正翻看着她的掌心,长指更是细拿着她的指……这是在干什么?该不该叫停呢,她好像有点难为情,毕竟从没人这样碰过她的手。

正当她要阻止他继续翻看她的手时,听他道:“夏煊说,昨日你赶进城时,拿马鞭抽了人。”

嗄?哈,原来如此,他这是在瞧她的指是不是握马鞭握出茧来是不?好他个夏煊,改天抽他几下出气。

易珂心底暗咂着嘴,可明面上嘴一扁,可怜兮兮地道:“哥,你不知道,我抽的那个人……”

“抽得好。”

“……嗄?”她是不是听错了?

夏炽放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道:“对于那等官家子弟败类,半点面子都不需要给,你要是处理不了,尽管使唤夏煊和夏炬,毕竟他俩就是为了保护你才跟在你身边,下次别再甩开他俩,知不?”

易珂张了张嘴,这下子,心里真是明明白白了。

那两个家伙跟他告状了,所以他才拐个弯暗示她。

看来他们两个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夏炽将他俩拨给她,他俩就是她的人,她就是他俩的主子,可他俩竟越过她找夏炽告状……呵,夏煊这块木头只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还使命必达,压根没当她一回事。

真是好极了,那个家伙,果真是欠教训!

还没等她吭声,就见有人朝他们这桌走来,她抬眼望去,是那个多年前元宵时见过,觉得有点眼熟的男人。

“见过夏大人。”

夏炽微回头,起身朝他作揖。“康指挥使。”

康?易珂轻呀了声,瞬间就将这人想了起来。

他是外祖父的外室之子,她的舅舅。外祖父向来风流,也曾养了外室,后来生下康起贤,外祖想带回家认祖归宗,无奈外祖母咬死不答应,只好让他从母姓,虽没将他养在身边,倒也不忘照拂,他也争气,武举之后谋了个地方武职。

当年,父皇知晓他复杂的身世,因疼爱四哥也对他有诸多提拔,在将他外放历练之前,也让他参加了几次宫宴,虽然母妃不喜,但她见过他几回,觉得这人长得端正俊秀,心思正直,极为难得,所以才对他印象深刻。

也正因为他姓康,所以在四哥宫变失败后,他是唯一没被流放或斩杀的应家人,没想到他竟然在蓟州。

“有事想与夏大人请教一二,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康起贤嗓音低沉,俊朗眉目淡然。

夏炽轻点着头,回头道:“在这儿待着。”

易珂应了声,看着两人走到一头低声交谈,不一会便将视线调往窗外,刚好瞧见卢晴走在对街上,她随即起身走到门口,哪知立刻被人给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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