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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么难 第十一章 联合起来对付她

“什么,全没了!”章皇后暴怒,气到两眼发红。

“……一个也不剩,连尸体也瞧不见一具,满山满谷是血染红的颜色。”花了多少心血才养成气候的兵士,一夜之间成了血腥战场,到处断壁残垣,血迹斑斑。

“确定是死了吗?”也许只是受伤,还能找得回来。太子神色阴郁,“母后,那是儿子亲眼所见。”

因为不相信,他特地去了练兵的山谷,结果……他吐了。

虽然没看到一丁半点的尸块,光是冲鼻而来的铁锈味,他当下腿软得站不住,心里大感不好,因为要死多少人才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渗入地里呈暗红,往下一挖尺深全是血,还有未干的血渍往下渗透?

放眼一看,树上、草间、花丛里,无处不是鲜血,覆盖大半的鲜绿,宛若血色山林,如果不晓得这是士兵被屠杀殆尽所造成的景象,他也白活了。

太子阴沉沉地说:“而且,儿子昨天晚上收到了这个。”

“什么东西……啊!血!”章皇后命人打开面前一口红木箱子,她探头一看,当场吓得倒退三步。

“舌头。”太子脸色阴沉。

“舌……舌头?”为什么要让人送来这恶心的玩意儿,快吓死她了,她的心还怦怦跳。

“儿子让人数过了,不多不少一万根舌头。”

闻言,章皇后的脸沉到快滴墨,“刚好是我们养在城外的私兵数目,倒是没漏掉。”

“母后,不只是城外一万私兵。”太子面上的愤怒转为恐惧,他有种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感觉。

章皇后手指一颤,“什么意思?”

她不想问,却又不得不问,隐约中她有不好的预感,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右边的眼皮子跳个不停。

“因为一早收到血淋淋的整口箱子舌头,因此儿子不放心连放了三十几只信鸽,可是一只也没回来,也就是说,不是没机会飞出京城,要不……”他不敢说出心中的怀疑,那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太子,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应该……”章皇后忽然哑了音,没法说下去,她自个儿也清楚,八成不乐观。

“母后,要怎么办,若手上的兵力真没了,我这太子之位还坐不坐得住?手上筹码不够如何去争。”太子慌了,困兽一般的走来走去,不时喃喃自语,几乎陷入疯狂了。

章皇后一喝,让太子清醒,“急什么!也许是对方故弄玄虚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你一急不正中其下怀,中了他们的圈套,当务之急是确定眼下状况,不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嘴上虽然说得镇定,可心里急得上火,她急迫的想知道太子另外的藏兵是否安好,还是如城外的私兵被人一锅端了。

人死了不打紧,但是后续的发展才是关键,一下子死那么多人,皇上会毫不知情?

她怕的便是消息走漏,上达天听,即使她贵为皇后也难逃一死,私自囤兵视为谋反,死罪一条。

“母后,您觉得会是何人所为,司贵妃吗?”为了八皇子,她肯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尽办法赶尽杀绝。

章皇后冷笑,“她没那个本事,为了一个男人我们明争暗斗二十余年,她有多少能耐我一清二楚。”

要不是司相爷暗地里给她支招,她本身又有几分手腕,不然早被她弄下去了,哪还有和她争宠的司贵妃。

“那还有谁敢和我们过不去,我是太子,日后的皇帝,动了我的根我就让他满门抄斩。”岂有此理,堂堂太子也敢招惹,不怕诛九族吗?

皇后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脑海中浮出三个字。

“靖王府。”

“靖王府?”靖王都是没牙的老虎了,他还啃得动人肉?

“本宫指的是他唯一有勇有谋的二子,璃郡王。”

唯有璃郡王有带兵打仗的能力,而且手中有兵,至于老三雍郡王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他能带着士兵在操练,却不是将领的人物。

如果司徒风华的腿没废,她第一个猜的人是他,可惜老天不容他,将他马上跨鞍的长腿给废了。

一听有可能是璃郡王,吃了大亏的太子两眼一眯,“他真是无视天家的刺头,专挑咱们家的人来下手,明摆的好处送到面前不激涕零也就罢了,还直接打脸……”

一想到那天在如意酒楼的事,他浑身都要颤抖,气的!

还有一身铜臭味的郡王妃,自以为有钱便能凌驾一切,用着软刀子往他身上割肉,他们都给他等着,早晚有一天他会一一讨回来。

“你说的好处是宜安?”

对此,章皇后不以为然。

若是贪慕富贵,想攀高枝的寒门子弟也许会欣喜不已,当是天上掉馅饼,可是对于靖王府而言,已经位极人臣了,他们没必要给自己找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一开始章皇后也是乐见其成,希望能撮合女儿和司徒风绝成一对儿,她也想给女儿找个好婆家,靖王府是再好不过的好去处,门风端正的人家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何乐而不为?

后来她发现一生正直的靖王生的司徒风绝却是小狐狸,他看来作风严谨却生性狡猾,每回天衣无缝的算计都能顺利逃月兑,反过来将人一军,弄臭女儿名声,她便知道这是一头不能驾驭的野兽。

于是她放手不管,由着女儿去胡闹,若有一天成了呢,那就皆大欢喜,儿子也得到强而有力的靠山;反之,凭女儿的蛮横性子就算得不到想要的男人,最起码也会闹得靖王府鸡犬不宁,让人永无宁日。

谁知她错估了司徒风绝的狼性,那是个狠人,真的敢拿命来拼,而他们是玉瓶,多有顾忌,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面对司徒风绝是节节败退。

“要是他肯娶了皇妹就没有今日的事,可是他不知好歹,整天像摇头摆尾的狗跟在郡王妃身边,无微不至的宠上了天。”太子说得不屑,他承认郡王妃姿容上乘,是不可多得的极品美人儿,不过男儿当志在四方,岂可沉溺在儿女情长?

太子不懂简单的情爱是多么难能可贵,身在皇家的他永远碰不得,也体会不出个中滋味,他要的是权力,是万里江山,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唯我独尊的称霸天下。

“就是他没娶,才会逼得我们快成丧家之犬,回头把手边的人都派出去,査清楚其他据点是否还在,而且要把自己拉出来,不能让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查到你身上。”他们要撇清,置身事外,免得引火自焚。

“我晓得了,母后,下晌我把东宫的幕僚全召集起来商讨对策,绝不让人踩在我们头上。”他是太子,他还没输,就算私兵全都没了他还能东山再起,再用三年培植得力手下。

“好,你先回东宫,本宫有事会再找你……”

章皇后打发儿子回宫,她好向父亲承恩公府求助,他们私底下有不少害人的阴招,正好可以为她所用……

“皇上驾到——”

这四个字不断的回响,刚得知私兵被剿的章皇后心中发虚,一反平日的骄傲矜持,亲自下榻迎接圣驾,少见地垂目躬身。

夜梓一到,乍见妻子的隆重礼节也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以皇后的骄傲不可能向人低头,除非有事相求。

来不及走的太子心虚,下意识地躲到了柱子后头。

“平身。”他手一挥让人起身。

“谢皇上。”章皇后表面镇定应答,心里想着并非初一、十五,皇上怎么平白无故在白日来到皇后寝宫,莫非他知晓什么了?

夜梓好似没有察觉异样,直接坐到榻上,又让章皇后也坐。

“呵呵……朕今天有件大喜事要与皇后说,让你也为朕高兴高兴。”好事要与最亲近的人分享,让他们与君同乐。

“皇上什么事这么高兴,瞧您乐呵呵的,让臣妾也想知道。”口不对心的章皇后强装出笑脸,但内心忐忑不安,时不时的打量夜梓,看他可有异样神色。

“这事真该大加赏赐,可璃郡王说靖王府的库房已经满得装不下,郡王府那边也东西太多腾不出地方,他请朕直接派人到皇觉寺门口施粥七天,以彰显天恩。”

真是好孩子呀!

事事为朝廷设想而不居功,把功劳推到他头上,实在欣慰。

“璃郡王做了什么?”章皇后眼神一闪,皇上笑得越开心,她眼底的郁气越深浓。

自从那女人的女儿进京后,皇上日日笑口常开,不时召见“侄女”,连带着对靖王府的猜忌一扫而空,荣宠更胜于以往。

“是呀!那孩子就是直性子,看不惯不平事,闲时带着朕的小侄女到城外游玩,遇见一恶霸欺负良民,他出手教训后,那人居然自称是军中校尉,以他耿直的性子便一路往下查……”

璃郡王耿直?这话皇上说来不脸红吗?慈不掌兵,能接下靖王兵符的人岂是池中之鱼,只有皇上老眼昏花把猛虎当成家猫,温驯的任他模模头。

章皇后的心越跳越快,手心的汗湿了半条丝绢,她心分两半,一边想着皇上老了,才会看不清楚司徒风绝的本性,拿他当晚辈看待;一边是暗自惶恐皇上说出令人心惊胆颤的话,她不仅要保下自己,还要把太子拉上岸,半点污水不沾身。

“哼!在朕的脚底下竟然有匪徒为乱,以士兵身分混淆视听,以假乱真危害百姓,坏我天朝威名,风绝那孩子一转身回营带了一队先锋军前去围剿,杀得片甲不留……”果然虎父无犬子,都是好的,把潜藏的隐患一举歼灭。

“真是他!”

忽地一声惊呼,说得正在兴头的夜梓一扭头,龙目微眯,“太子,你也在呀,朕方才怎么没瞧见你?”

真是叫人瞧不上眼,毫无当年他浴血而战,横扫千军的气势,身为太子却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铜柱后,探头探脑更像鼠辈。

可是矮个子当中拔高个儿的,他不指望太子开疆辟土,只要能守成就不错了,把锦绣江山给下一代,他也算圆满了。

唉,再看看吧!好歹是夜家的种。

“父……父皇,儿臣来向母后请安。”

夜梓进殿时,太子一时慌了手脚,以为父皇是来拿他治罪,便匆忙的往柱子后头一躲,如今才发觉失策。

他是怎么想的,虎毒不食子,父皇就算对他不满意也不会立刻让人把他拖下去、治他死罪,是他做贼心虚先漏了馅。

十分懊恼的太子苦着脸从铜柱后走出,向皇上行了个臣礼,然后站到皇后身后,寻求庇护。

“请安就请安,你躲什么躲,朕又不会吃了你。”夜梓恨铁不成钢地说,瞧他没出息的样子,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比他出色?

太子很勉强的才压住各种情绪,干笑着说:“父皇,儿臣怕惊扰您才想着回避,没想到听您说璃郡王的英勇事蹟听到太入迷,一不小心发出惊呼。”

母后说得没错,是璃郡王所为,只为报复他四下让人散播璃郡王怒打金枝的假消息,逼迫他加入太子阵营。

对于太子的解释,夜梓不予置评,只摆摆手道:“不过这还是小事,别太吹捧他,小孩子一捧容易骄傲。”

小孩子?他都二十出头了!

若是司徒风绝亲耳听见,可真哭笑不得,若他再努力些,很快就能当爹了。

“这还是小事?”什么叫大事?章皇后不安的看着镂空花梨木花几上用玉石做的盆栽,她心一抽,一抽地抽紧。

“你们一定不晓得朕今儿早朝见了谁?”夜梓边说边露出欣慰的浅笑。

“是谁?”能让皇上如此看重,绝非寻常人物。

“司徒风华。”

“什么!”章皇后惊得从凤榻站起来,目露惊色,那个废人……他上朝了?

夜梓说得既感慨又激动,“他一身银白色盔甲,红缨长枪负于身后,气宇轩昂走进金鉴殿,声音浑厚的对朕说:『臣,回来了,带上十万匪徒首级上缴,望吾皇千秋万代,永世太平!』”

当时他一听眼眶就红了,靖王长子出生的那一天他还抱过他,“风华”的名字便是他赐下的,愿那孩子风华卓然,清逸无双,做个不负天地不负君的好儿郎。

因此司徒风华战场大败,不良于行,灰心丧志,他也是难过的,不仅仅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还有惋惜朝廷失去一名良将。

“他……他不是残废了吗?”章皇后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腿废了,还有能治好的一天。

夜梓意味深长的看了妻子一眼,“朕的小侄女治好了他,这个淘气的小丫头深藏不露,她的医术不比她娘差,当年朕的命就是她救的,还不止一次……”

又是温颜!

一提到那个女人,章皇后便感觉到一阵恨意,恨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置身在什么情境之中,脑子空白一片,就剩下一个“恨”字。

这一辈子她就陷在名为“温颜”的魔咒中,因她而怒,因她而恨,因她失去自己,不断地想去超越她,取代她在夜梓心里的地位。

可是她用了美好的年华去努力,得到的却是一句: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悲哀地发现,在夜梓的心里,没人比得上几乎无所不能的温颜,她是神坛上的唯一,供人膜拜,她和司贵妃不过是卑微的可怜虫,乞求夜梓的施舍垂怜。

章皇后的思绪飘得好远好远,等她再回过神时,夜梓早走了,就连她的儿子也毫不关切她,匆匆地跑了。

她失魂落魄的苦笑,笑自己的愚蠢与天真,事到如今,竟然还在奢望夜梓对她的感情。

那显然是永远都得不到的。

不知呆坐了多久,蓦地,章皇后站直身子,往司贵妃的馨华宫走去。

她们该联手了。

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水火不容,可是她们得到什么,再也离不开的牢笼吗?

章皇后到了馨华宫,发现殿门口无人,寥寥几名宫女隔着一段距离守着,见宫女要通报,她让身边伺候的女官和宫女拦住。

踏上汉白玉阶梯站在宫门外,她冷不防听见向来娇媚可人的司贵妃居然发出咆哮,

一声高过一声,彷佛遇到人生不可承受的艰难。默默听了一会儿,她描绘精湛的唇为之扬起。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司贵妃居然用了“我”,可见她多生气,气得忘了在宫中的身分。

与司贵妃争执的是个男子,正是她的兄长,兵部尚书司成文。

“你不用对我大吼,我比你更难以置信,你自个儿说说你在宫里做了什么,还是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将矛头指向我们左相府,一夜之间杀光府里养的死士。”更叫人胆寒的是,几乎是无声无息,死士们就被杀了。

几百名死士死状惨烈,全是一刀割喉,死时两眼并未阖上,像是惊讶,或是对方身手快到令人无法反应,至死都没看清楚是谁杀的才死不瞑目。

司贵妃花容憔悴的摇着头,发上珠钗跟着摇摇欲坠,“我一个出不了宫门的后宫女子能做什么,除了弄死几个小嫔妃外,我还不如你们在宫外消息灵通,有什么传到我耳中已是无计可施。”

“那八皇子呢?”肯定是那蠢外甥急功近利,想早一日一步登天,不能被太子抢先一步,却露了端倪。

“八皇子……”一听到近日流连青楼的儿子,司贵妃勾人的凤眸一眯,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迟疑。

“他最近和定国公府那个纨裤走得很近,你是晓得的吧。”司成文看她的表情,语气越发不满,养出这样的儿子,还想跟人争位?

风家什么没有,银子最多,出手阔绰,根本不把银子当银子看,整把整把银票往外洒,司成文口中的纨裤指的就是风灵凌。

只是他不知晓所谓的青楼也是风家产业之一,花再多银子,装什么多金公子,最后银子还是流进自个儿口袋,一文钱也没散出去。

反而八皇子被祸害惨了,不仅沉迷酒色,还浪费了许多银钱。

相府死士之死是金鹰卫下的手,因为他们无意间得知八皇子准备对风灵犀下毒手,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收割人命,让他们再无机会出手。

风灵凌还传信回家,风灵闻下令,一不作二不休的断了相府所有的财路,不论是粮或是盐,以及两座私采的铁矿,一并收了。

此时的左相府也是乱成一锅粥,急得焦头烂额,他们是连根子都被人抽走,还有藏在某个深山野岭洞穴内的兵器也不翼而飞。

他们个个都在想,是谁,是谁有这样的本领,将根深蒂固的相府连根拔起?却未曾想过跟风家有关,风灵凌纨裤的姿态完全迷惑了他们。

“大哥,你必须帮我,不然我一人在宫中孤立无援。”她担心大树倾倒,她最大的支撑也轰然倒下。

司成文讥诮地说:“我都自身难保了还如何帮你,要是被人发现那批武器我们就完了,爹身为相爷都打算呈表致仕,趁事情尚未爆开前举家离京,以免满门三百多人无一活口。”

“那我和小八怎么办,你们要看我们去死!”司贵妃抓住兄长,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指甲掐入,相府不能倒,她也不能让相府抽身,她的儿子日后才能做君王。

“别问我,我头大得很……”

不等司成文把话说完,一身凤袍的章皇后缓缓走入,把两人惊得双眼睁大,微带骇色的想着:她几时来了,又听到多少谈话?

章皇后信心满满地笑了,“何必在这儿愁眉不展,心惊胆颤呢!只要把源头铲除了便可高枕无忧,司青鸾,你我合作吧!”

嗯?什么味道……好像是……烟?

骤地清醒的风灵犀睁开异常清亮的眼,她看了一眼镶嵌在床头墙面上的夜明珠,再转头看向睡在身边的男人。

这么大的烟味,他居然睡得如此沉,这太不正常了。

风灵犀蹙眉,扬声喊,“北凤。”

不是立即的,过了一会儿,比以往的反应慢上不少,一道微弱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郡王妃,奴婢在。”

“外面怎么回事?”

“好像是失火了。”浓烟好大,几乎看不见前方。

“失火?”在一日三班的府兵巡逻下,靖王府中竟无一人发现王府有异状……糟了,有人纵火,这是狗急跳墙,最后一博,不把人弄死也要同归于尽。

风灵犀飞快下令,“叫醒东娇,发出风家的求援信号、把十三金鹰卫调来防守,要快,不要耽误了!”

“是。”

以往懒洋洋,动作慢如乌龟,慢条斯理的风灵犀此刻行动迅捷如风,一下子就穿戴整齐,简单地绾发于头顶,用珠钗固定住,而后才从嫁妆匣子下方的小暗格取岀一物,拔开塞头放在丈夫鼻下一晃。

不一会儿,司徒风绝撑开沉重的眼皮,觉得头很重左右摇晃,想摇掉莫名的晕眩,等晕眩稍微退去,他才看见站在床边的妻子,她身上穿着不同以往的贴身衣裤,像是飞檐走壁的……女贼?

“犀儿,你……”半夜不睡想去当女飞贼吗?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嘘,别说太多话,府里出事了。”也是她太大意了,忘了烂船还有三斤钉。

“出事?”他眼神一冷,欲从床上翻身而起,不料身体竟然一软。

“小心。”风灵犀上前扶住丈夫,让他慢慢地双脚踩地,再为他穿好日常衣物。

“我这是怎么了,浑身无力……”他的手竟然抬不起来,连握拳的气力也没有。

“你中了迷烟。”她将三指搭在他脉搏上,眉头轻轻一蹙,而后从腰上系着的小腰包取出个烟青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迷烟?”他顺着妻子的手和水吞下药丸。

“你没发觉四周都是烟吗?烟里有毒,一旦吸进了烟雾便会沉睡不醒。”

她不知烟漫开的范围有多大,但府里少说有千人,包括王府府兵……他们如果都中招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呢?有没有事?”司徒风绝着急的查看妻子有无异状,吃过药恢复一些力气的他连忙将人抱住。

风灵犀摇头,扶他往外走,“我打小被娘和师公当宝贝,什么珍稀药材都往我嘴里塞,早就百毒不侵,就算是鹤顶红、断肠草我都当糖豆吃。”

“你没事就好,我心也安了一半。”

确定她毫发无伤他才松了口气,只是走出屋子,他刚放下的心又提高,讶然发现四周浓烟密布,烟雾弥漫中又有火光四窜,越升越高的热度扑面而来,顿时他脸上感到灼烫,有如火在烧着……

“不好,父王、母妃,还有大哥!他们万一中了迷药,被困在火里……”他心急地想去救人,可一往前走一步便扑倒在地。

“郡王爷,世子爷和三爷带兵出府,去了城外的较场进行十日的野外操练,还有三日才回府,应当无事。”匆忙赶来的东娇发髻微乱,一边的腮帮子上还有侧睡的红色压痕。

司徒风绝也想起这件事了,但是……

“父王和母妃……”他得去救他们。

司徒风绝挣扎着要爬起身,风灵犀已经上前扶他,一边安抚,“夫君,不要心慌乱了手脚,我的人来了,他们会救出公爹婆母。”

风灵犀拉住丈夫,不让他以身涉险。

听她这么一说,他略略松了口气,注意力一时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你……你们怎么没中迷烟?”神色清醒,行走自如,没有浑身无力的状况。

东娇和北凤一左一右的站在风灵犀,做护卫姿态。

“你身体里不只中烟毒,还有叫做『三日醉』的奇毒,虽然我让你服了能解百毒的百花玉露丸,但药效没那么快,静待一刻体力才会慢慢恢复。”对方的心思还真周密,光是迷烟还不放心,多做了一层防范。

“三日醉?”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名思义是醉三天,但是醉后是长睡不起,人因不吃不喝而逐渐死去,最多十五日便药石罔救。”

“这般阴毒?”竟然有人敢用这种毒毒害王府内的人。

“是阴毒,但解法也不难,用十年以上的桃花酿便可解毒。”风灵犀目光一转,看着两个丫鬟微微一笑,“北凤和东娇之所以未中毒的原因是因为从小侍候我,我喝汤她们吃肉,吃进不少好东西。”剩下的不见得是厨余,有时候是精华。

“哎呀!”东娇、北凤听了之后都感惊讶,主子老叫她们一定要吃完,说是为了她们好,原来如此。

有了风灵犀的劝慰,司徒风绝才不坚持着要去救人,能够到安全的地方运气逼毒。

而危难时刻才看得出能耐,风灵犀展现沉稳从容一面,有条不紊的安排事情,风家的人手已经赶到,以救人为先再救火,先救出昏迷中的下人和府兵,带到练武场,仔细搜查每一间房子内外是否还有人。

被救出的人已有多人醒过来,但身体还是感觉很重,即使吃了风灵犀让人分送下去的解毒药丸,还是副昏沉沉,宿醉刚醒的样子,能自理就不错了,别说帮着救火。

一个时辰后,风灵凌带人过府来,还带着简单的物资,譬如干净的饮用水、食物、衣物、棉被和行军用大帐蓬,让人有个躺下休息的地方,不用受风沾露。

不必说,还真是帮上很大的忙,仆婢之中还有孩子,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他们可以安心睡一觉,得了风寒的人也不多,在风灵犀的安排下井然有序,无人哭闹。

司徒渡和段轻烟是第一对被救出的人,他们身形狼狈,满脸是浓烟熏出来的黑,穿着单衣,脚下着袜无鞋。

“父王、母妃,您们受惊了。”司徒风绝一脸愧色的跪在靖王夫妇面前,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人没事都安好就好,财物的损失不算什么。

“没吓到,你快起来,别跪,父王和你母妃也是刀光剑影杀出来的,这点小火本王还不放在眼里……咳、咳!”

被烟呛伤喉咙的司徒渡轻咳两声,段轻烟伸手轻拍他后背,两人都已经梳洗过。

“就你说大话,也不首看多大岁数,都一把老骨头了。”段轻烟念叨了句,又温柔地看着次子,“不过你父王没说错,当年的皇宫内乱死了不少人,一堆堆的尸体用推车运出来,在城外烧了三天三夜才烧完……”

那场面很是壮观,却也十分惊心,胆小的人怕是连夜恶梦。

“说什么烧尸,别吓着咱媳妇,犀儿,你听听就好,都陈年往事了,提起来臊人。”要不是她爹伸手推了他一下,把他从箭雨下捎出,他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风灵犀为二老披上毛毯,再送上两杯热茶暖暖胃,“爹,我胆大着呢!小时候爹娘在床边说给我听,哄我睡觉,爹还偷骂你,一个困住敌人的阵法教了你百八十遍你还学不会,气得他想把你丢进猪圈里,让你跟猪学聪明。”

风震恶的意思是人不如猪,猪都比靖王聪明。

“呿!明明是他没耐性,教到一半就走人,我这半吊子本事全拜他所赐,他还好意思嫌弃我笨。”一提到往日时光,司徒渡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跳脚骂了风震恶,像个年轻小伙子似滔滔不绝的说起过往,好似那个和同伴笑闹的少年郎。

本来担心父亲因王府被烧而抑郁的司徒风绝看了妻子一眼,轻握她小手,感激她仅用几句话就活络了气氛,让人忘了不甘和熊熊大火中的靖王府。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我闻到一股火油味。”对味道十分敏感的段轻烟看向二儿媳。

风灵犀顿了一下才回答,“是有人放火,媳妇的人还在查……”刚说着,一条人影被人从空中抛下,砰的一声落地,旋即一道硕长的身影落地,脸上戴着黄金打造的鹰形面具,目光锐利如雄鹰,只露出薄抿的唇。

“风暴哥哥!这是……”

“她和十二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站在府门外看着火光笑得得意,说着『烧吧,我就是要烧光一切』,所以我把她捉过来了,顺便一提,她是靖王世子妃。”说完,他又运起轻功走了,彷佛不曾来过。

靖王府上下群聚在练武场,他弄的这出不仅仅司徒渡夫妇和司徒风绝、风灵犀看见了,其他的府兵和下人也看见了。

瞬间,整个练武场像炸开似的,处处都是议论和咒骂声。

“什么,世子妃?”

“她是司凤……”

“天呐!她想烧死我们,怎么这么恶毒!”

高空坠下的司凤有些回不了神,脑子浑浑噩噩的,像是灌了水似,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叽叽喳喳的人声恢复意识,她揉着发疼的额侧把头一抬,愕然的一僵,瞠目而视。

“你……你们为什么都在,不是死……死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幻觉,她看错了,应该化作灰烬的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司凤不断的自我催眠。

“你那么希望我们死?”

看到婆婆一脸厌恶的看着她,这些年不受待见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司凤神情疯狂的大吼,“是的,你们都该死,一个也不能活,我要你们全部死在我面前,被火烧成灰烬,什么也不留下!”

“为什么?”段轻烟难以理解,他们供她吃、供她住,供她任意挥霍,除了没法当她是自家媳妇外,她要什么几乎都有。

“你、你、你……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认为我不要脸,无耻,利欲薰心,但有谁问过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无可救药的爱上司徒风华,想和他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肯成全我,把我当外人看待非要逼我离开……”她指着府里几位主子,唯独跳过风灵犀。

“所以你对世子下药?”风灵犀突然一问。

司凤眼睛一闪,低声笑起来,“因为那女人要出嫁了,他要去抢亲,他说要把我送到庵堂,然后过段日子再向外宣布我因病身故好迎娶心爱女子,我听见了,他好狠的心……我不让他走,他走不出去……”

“你错了,那只是我和三弟闹着玩说的胡话,其实早在我说话的三天前她就嫁了,我还站在路边目送她出阁。”

听说靖王府走水,跟弟弟匆匆赶回的司徒风华正好听到这段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造成了自己数年的痛苦,还险些毁了全家。

“什么?”司凤刷地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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