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傳奇 第八章 視金如土
鐘無骨千方百計的要找楚留香,自然絕不會是沒有事的,以天涯門的勢力,他尚且急著要找楚留香,這就足可預見此事之重大!
楚留香凝視著他,緩緩問道︰「不知門主這麼急著找在下有何吩咐?」
鐘無骨終于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我的確有件極重要的事,要找楚香帥幫忙,而且除了楚香帥,普天之下大概再也沒有人敢伸手管這件事了!」
楚留香只是笑了笑,道︰「這麼說,這件事想必十分棘手?」
鐘無骨濃眉軒動,道︰「若非如此,江湖中又有何事能難倒我鐘無骨!」
楚留香道︰「不知是何事?」
鐘無骨道︰「我想請楚香帥陪我同去一個地方。」
楚留香道︰「什麼地方?」
鐘無骨道︰「一個有死無回的地方,許多人去了那個地方,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生還!」
楚留香皺眉道︰「哦?!」
鐘無骨凝視著酒杯,目光卻一片縹渺,似到了一個遙遠神秘可怕的地方,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吐出三個字︰「碧玉宮!」
碧玉宮正是武林中三大禁地之一,也正是最可怕的三個地方之一。關于它的神秘和可怕,江湖中只怕早已婦孺皆知。
一個腦袋沒有毛病的人,是絕不會想到要去碧玉宮的!
除非這個人存心想要找死。
鐘無骨當然不像要存心找死的人。
一個人如果什麼都沒有,他心里也許會有找死的念頭,但一個人如果什麼都有了,他就絕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了。
——他只會連走路時都拿把傘頂在自己頭上,生怕有塊磚頭從哪一個喜歡惡作劇的毛孩子手里飛出來,砸到了自己、砸傷了自己、砸倒了自己、砸死了自己。
楚留香道︰「門主要去碧玉宮?」
鐘無骨神色凝重而堅決︰「非去不可!」
楚留香道︰「門主當然知道碧玉宮的可怕!」
鐘無骨點了點頭,只有承認,緩緩道︰「我知道,可是——大丈夫有所不為也有所必為,有時候就算明知一死的事,你也是不能不去做的!這一點楚香帥當然也明白。」
楚留香也只有承認。
鐘無骨道︰「一個人處身立世,就得恩怨分明,別人欠我的債,我可以不去討回,但我若是欠了別人的債,就務必非還不可,否則縱然我擁有了整個世界,也不會安心快意的!」
楚留香道︰「門主欠了別人的債?」
鐘無骨道︰「不是債,是恩,就因為是恩,所以更非報不可,否則豈非禽獸不如!」
楚留香道︰「門主欠了誰的恩情?」
鐘無骨道︰「大悲和尚。」
楚留香動容道︰「少林羅漢堂首座、天下第一高僧大悲和尚?」
鐘無骨點了點頭,神色間充滿了尊敬之意,緩緩道︰「正是這位武功高絕卻有著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的大悲和尚!」
他沉默了半晌,又接著道︰「你可知道我怎會有今天的榮耀的?——你當然不會知道!你更不會知道我堂堂鐘無骨當年窮困潦倒,受盡世人的冷眼之時,也曾想過用自殺來了結這段毫無意義的生命——!」
楚留香不禁在心里一陣嘆息——
誰能說自己的生命是毫無意義的?
你的生命有無意義,完全在于你自己是否想要過得有意義,你自己若是放棄,你的生命就是朽木,但只要你不放棄,你的生命終有一日能放出絢爛的火花!
想到過去那段悲痛辛酸的日子,鐘無骨眼角的肌肉不禁開始收縮,一只黝黑的大手也不禁握緊了酒杯,緩緩又道︰「就在這個時候,就在我正要做這人世間最可笑最愚蠢的事的時候,是他的一番話讓我冰冷的血重新沸騰!是他讓我心中熄滅的火焰重新燃起!是的,失敗算什麼?!我鐘無骨可以死,可以倒在別人刀下,但卻絕不能倒在失敗面前,更不能倒在自己的懦弱面前!窮困潦倒算什麼?!別人的冷眼又算什麼?!這只是我的現在,並不是我的將來!總有一日我鐘無骨會頂天立地的站在這個世界上,站在世人的面前,總有一日這些無知的人會為自己當初的愚昧而羞慚!」
說到最後,他顯得有些情難自禁,慷慨激昂。
是的,屈辱已經過去,最悲慘的時刻已經過去,他的生命終于露出了曙光,這個世界終于再也沒有人敢對他冷眼相加,他為什麼還要克制壓抑自己的感情呢?!
可是也只有在楚留香面前,他才會如此情緒激昂。
楚留香的眼楮深邃如大海,充滿了智慧和了解,任何人看見這一雙眼楮,都會不知不覺將自己的深藏已久的心事吐露給他听。
因為他永遠都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他也永遠願意听你傾訴自己的苦惱,並且願意給矛幫助。
「我一直想要報答大悲和尚的恩情,雖然我也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報得完,他也不需要我的報答——可是,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難受!哪怕讓我為他做一件事也好,這樣我的心里或許還能得到一絲的安慰,但卻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機會莫非已經來了?」
鐘無骨點了點頭,道︰「是的,現在機會終于來了,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能力——」
楚留香目光閃動,道︰「莫非大悲和尚此刻已身陷碧玉宮?」
鐘無骨又點了點頭,苦笑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我為何非去碧玉宮那個鬼地方不可了吧?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大悲和尚救出來,哪怕把我自己的這條命也陪進去!」
楚留香奇怪道︰「但大悲和尚又怎會身陷碧玉宮的?」
鐘無骨道︰「他當然也是為了別人的事——江湖中人都說楚香帥是天底下麻煩最多的人,其實天底下麻煩最多的人卻是大悲和尚,就因為他天生一副菩薩心腸,所以只要知道任何人有困難,不等這個人找來,他自己就已經過去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跟這位大師比起來,我的確慚愧得很。」
鐘無骨也笑了笑,道︰「楚香帥又何必慚愧?楚香帥的俠義仁骨,江湖中又有誰能不敬佩!」
楚留香道︰「你倒用不著安慰我。」
鐘無骨嘆了口氣,接著剛才的話道︰「江湖中又有哪一天沒有風波呢?所以大悲和尚的麻煩也永遠沒完沒了,這次卻惹上了大麻煩——」
楚留香神色一動,道︰「哦?!」
鐘無骨看著他,顯得有些奇怪,皺眉道︰「香帥真的不知,近幾個月來,江湖中發生了一些怪事——!」
楚留香一只手模了模鼻子,道︰「願聞其詳。」
鐘無骨道︰「最近幾個月,江湖中竟陸續有不少數一數二的高手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是生是死,這其中竟包括‘一劍貫藍天’謝絕、‘青山綠竹’鄒白衣、‘怒海狂龍’海擊石、‘力挽狂瀾之鐵手’鐵無恨、‘射日弓’聶雲……這等曾經叱 風雲,跺腳便可令整個江湖為之一顫的大人物!」
楚留香听到這里,也不禁微微動容。
鐘無骨道︰「香帥總該知道,以這些人的武功,若說他們會無緣無故失蹤,生死不明,這只怕是唯有天方夜談中才可能出現的事,但現在這些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所以愛管閑事的大悲和尚自然就不能不管。
楚留香正色道︰「莫非大悲大師已發現這些人都是被碧玉宮的人給抓走了?」
鐘無骨道︰「他只是得到了一些零星的線索,並不十分肯定,但只要有一點線索,他也絕不會放棄!」
一點線索總比沒有線索好。
楚留香道︰「所以他就去了碧玉宮,準備調查一下是否屬實?」
鐘無骨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且嚴肅,又充滿了擔憂,緩緩道︰「雖然冒險,他最後還是去了——這一去就和那些武林豪杰一樣,再無音訊,生死不明!」
楚留香不禁嘆了口氣,好管閑事的人命總是比較短,一個人要想活得長久些,就得學會哲身自保[注︰也不知是在哪一本書上看到過這四個字,之後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沒有忘記,不過偶然察起字典,發現只有明哲保身,沒有哲身自保這個詞語,不過我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屈服于自己的性格之下——執迷不誤,沒有這個詞語也要用一用,看看死不死得了人^_^這個符號是依樣畫葫蘆——學來的。],能夠睜一只眼閉兩只眼[再注︰這句話可是我自創的,一個作家——嗯,對了,我現在還沒有資格在自己腦袋上戴上這兩個字;那就一個寫小說的人吧,一個一心想要寫好小說的人,如果已經無法在情節上創新,那就在詞語句子上面創一創新吧。後來仔細一想,這句話又有些悲觀 0 嘆氣。原句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我一想不對,因為閉一只眼還是看得見的,所以我就改成了閉兩只眼,閉兩只眼就看不見了嘛,^#^這次笑不出了呀,因為我想得到一定有許多人在暗罵,罵的人當然氣血順暢,精神振奮,被罵的人……]那更是「高明高明」。
可是這樣活著,是否還有樂趣呢?
——「流星雖然短暫,但那一剎那劃空而過的燦爛,卻永遠留駐人們的心底。」
是的,一個人只要能夠像流星一樣,在自己有限的一生中發出那足以令人心顫的光輝,又何必在乎生命的短暫!
無論多長的生命最終都會終結,人的精神卻可以不朽,千千萬萬年,天地永存!
鐘無骨觀察著楚留香的臉色,突然大喝一聲︰「抬來!」
喝聲未落,靜寂的大門外,立刻有兩個肌肉虯結的大漢大踏步進來,兩雙虎臂抬著一口箱子。
箱子落地,發出「撲」的一聲悶響。
鐘無骨再道︰「打開!」
箱子立刻就開了,里面沒有別的,只有不知多少珍珠、瑪瑙、寶玉、翡翠……當然還有一大疊銀票。
這口箱子也不是太大,也只不過剛好能裝得下三四個像他們一樣壯的大漢而已。
寶珠在閃閃發著光,大多數人看見這光,立刻就會雙眼發光,臉色發紅,呼吸變急,心跳加快,血壓上升。就像一個絕色美女在自己的面前月兌光了自己的衣服。
就算是己有身家巨萬的大財主看見這口箱子,也忍不住要怦然心動,無法控制自己的祿山之爪。
楚留香卻皺了皺眉,道︰「這是干什麼?」
鐘無骨道︰「這只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還請香帥笑納。」
楚留香道︰「這心意並不能算小——」
鐘無骨道︰「但我鐘無骨又怎能要楚香帥白白幫我的忙?!此行固然萬分凶險,但我還是迫切的肯求楚香帥無論如何也要陪我一行,因為以我一人之力,要救大悲和尚于虎口,根本全無可能,但若再加上文武雙全的楚香帥,或許還能有幾分希望!」
他忽然笑了笑,接著道︰「據我所知,江湖中還沒有什麼事情是能夠難得倒楚香帥的,難道這一次楚香帥就不想探一探碧玉宮麼?」
楚留香喜歡冒險和刺激,這在江湖中已不是什麼秘密。
楚留香只有微笑道︰「看來我好象已經不能拒絕了。」
听到這句話,鐘無骨竟一掃臉上的陰雲,就好象看見大悲和尚已經被救了出來,大笑著道︰「好!我早就知道楚香帥不不會拒絕的,楚留香又豈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他不怕楚留香救不出大悲和尚,他只怕楚留香不肯去。
只要楚留香肯去,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是他辦不成的,因為至今為止,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倒楚留香——只要你不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就行。
楚留香道︰「只不過,縱然要去,在下大概短時間內也無法動身——」
鐘無骨立刻道︰「沒關系!我也知道楚香帥如今事務繁忙,我可以在這里等,香帥若有需要我鐘無骨插手之處,也請盡管開口,我固然不及香帥神通,但也很少有什麼事是我辦不成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門主盡管放心,若有需要門主幫忙之處,在下絕不會假客氣!」
「告辭!」
他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鐘無骨皺眉道︰「香帥好象忘了把一件東西也帶走!」
他指的是那口價值不菲的箱子。
不錯,任何東西都可以忘記,這樣東西卻的確很少有人能夠忘記的。
楚留香回過頭,眼神連看也沒有看那口箱子一眼,只是朝著鐘無骨淡淡的笑了笑,然後他就走出了大門,再也看不見了。
鐘無骨一張黝黑的臉忽然開始發紅,石像般靜靜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突然跳起來,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喝道︰「好!楚留香,我鐘無骨今天終于服了你!就憑你這種視萬金如無物的氣度,我鐘無骨就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只听「 哩啪啦」一陣亂響,他面前的桌子已經粉碎——他剛才這一掌若是打在人身上,這人也得吐血五斗,縱然神仙也無力回天。
他臉紅得就像是剛剛喝了五十斤老酒,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刺激的人在借酒發瘋,又大聲叱道︰「去!把這口箱子全部送給黃河的災民,另外再加上三船糧食——我要讓楚留香知道,我鐘無骨也照樣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唉,一個受了刺激、熱血沸騰、情緒激動的人,這個時候,往往就會做出自己平時不會去做的事,等到清醒後,後悔卻已莫及。
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
所以在你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一定要先牢牢抓緊盆子,仔仔細細地想一下後果。這樣做的好處是,你以後也許就不會為了一些事情遺憾懊惱痛苦了。
鐘無骨卻顯然氣還未消——當發現自己不如一個人的時候,他往往就會生氣。
不是生別人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麼會不如別人!
「是的,大家都是人,為什麼我不如別人呢?為什麼別人要比我優秀?」
可是,朋友,你並沒有必要因為這一點而懊惱,更沒有必要一定要超過別人才甘心,因為這樣反而會顯出你的狹隘,只要你不曾虧欠過任何人,只要你也拿出了你的真心,只要你已盡了你的能力,那麼,你就足以敞開胸懷,仰天長笑了!
一件本來應該是很難解決的事,忽然用一種很簡單的方式解決了,這本該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可現在心情卻偏偏無法愉快得起來。
世上的事,為什麼總是如此令人哭笑不得,難以逆料?!
楚留香有心里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一句話︰「麻煩總是跟著麻煩來的。」
但此刻他卻無暇想太多,因為這個時候夜已經臨了,一彎明月悄悄地掛在了天邊,將清冷蒼白的光輝靜靜地灑下藏劍山莊。
楚留香又不能不嘆氣了——
應該有月亮的晚上,它連影子也看不見,不需要它的時候,它好像要故意氣你似的出現在你的上空。
就像某些人一樣,你不想見她的時候,她偏偏要來找你,你想要見她的時候……唉!不說也罷,否則只有徒增傷感而已。
這樣的夜晚,實在不適合夜行人出動的。
聰明的夜行人這個時候通常都躲在自己溫暖舒服的窩里,摟著活色生香的美人,喝著醇香醉人的美酒。
這個時候出動,非但是跟自己過不去,而且簡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
但楚留香現在卻別無選擇。
是的,別無選擇!人生有時候就是這四個字——別無選擇!
幸運的是,藏劍山莊的戒備倒是並不那麼森嚴,這也許是因為真正膽敢夜闖藏劍山莊的人並不多。
當年宇文不古手持寒冰玄鐵劍縱橫江湖所打下的威名,至今仍足以令人望而怯步!
以楚留香驚人的輕功和身法,縱然目光敏銳的人在全神戒備的情況下,要發現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則楚留香現在留下來的只怕真的只剩一團香氣了。
更何況此刻藏劍山莊的人還根本不知道楚留香會來。
所以,按照南宮斬給的地圖,楚留香很快就來到了後花園。
花園里的花早已凋謝,美麗終于不能長久,夜風輕輕嘆息著,幾片落葉忍不住隨風飛舞,可是它並沒有得到人們美麗的贊賞,反而更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
整個花園在這冷清蒼白的月光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幅圖畫。一幅動人卻淒涼的圖畫。
干枯發黃的枝葉掩映間,露出大屋的一角朱檐。
——這里莫非就是南宮斬所說的密室?
楚留香想起南宮斬對他說過「小心」之類的話,可是這里靜悄悄的,實在看不出有一點危險的樣子。
他輕輕一掠,人已到了屋外的長廊上。
順著這迂回曲折的長廊向前,一片淡淡的燈光從一個窗口透出來,燈光淡如月光。
屋里隱隱傳出人語︰「現在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有些麻煩了,非但宇文慧那個丫頭在懷疑我,甚至連那刀霸南宮斬也已經開始對我起了疑心,這該怎麼辦才好?我們總不能將他也抓起來吧?!」
說話的人聲音低沉而略顯嘶啞。
楚留香立刻就想到他就是那個假冒的宇文松清,听他這話,宇文慧果然已經落入了他們手中。
一個冷酷、無情,充滿了譏誚的聲音冷冷道︰「就憑你還沒有這個本事!」
說話的人顯然還很年輕,無論現在的宇文松清是真是假,以他此刻的身份,都絕不該忍受一個年輕人對他無禮的。
但現在他居然忍受了下來。
這又告訴楚留香一件事——這言語高傲的年輕人若非武功極高,就一定是大有來頭的人!
只听又有一個人接口道︰「魔兄用不著如此擔心,南宮斬固然武功高強,可惜這件事他卻管不了!」
「他和藏劍山莊的關系豈非……」
「正因為他和藏劍山莊的關系非同尋常,所以他就算明知你不是真的宇文松清,也絕不敢對你怎麼樣的,何況,只要我說你是真的,誰又敢懷疑你是假的!」
這竟是藏劍山莊二莊主宇文宵閣的聲音。
——他竟早知道現在的宇文松清是假的,而且顯然他們之間還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
——莫非這件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楚留香沉吟著,人已悄悄來到了窗外。
偷眼望去,只見寬敞舒適、布置華麗的房間里,三個人正圍坐在一張桌旁,其中一個真的是宇文宵閣。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錦衣華袍、雙鬢斑白的老人,一張清 的臉上帶著沉肅的表情,一雙狹小的眼楮里卻透出詭異而邪惡的光芒——他縱然能將自己的臉易容成宇文松清的樣子,又怎能改變自己的本性?!
他當然就是假的宇文松清。
楚留香本還想不到他是誰,可是听到宇文宵閣叫他「魔兄」,他的神色不不禁一變——
這假冒的宇文松清,竟是幾年前被楚留香一掌震得狼狽而逃的「魔鬼邪神」!
魔鬼邪神不但擅長毒藥暗器,易容之精,也絕不在楚留香三位紅顏知己之一蘇蓉蓉之下。
而蘇蓉蓉的易容術,向來是楚留香所佩服的。
當年魔鬼邪神逃月兌之後,就一直音訊全無,想不到竟會躲到藏劍山莊里來了,而且竟還和宇文宵閣勾結在一起!
還有一個年輕人穿著一件漆黑如墨的合身的長袍,正懶懶散散地坐在一張寬大而舒適的楠木椅上,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剛剛填飽肚子的老貓,可是他的神情卻精悍如豹,一雙眼楮更是閃閃發光,犀利、冷酷、無情,卻又帶著說不出的獨特的吸引力,就像是豹子的眼楮。
此刻他左手正拿著一把利劍,劍身漆黑如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楚留香雖然站在外面,卻也感受到了這把劍散發出來的寒氣!
楚留香自然也是識貨之人,一眼就看出這把貌似尋常的劍絕非凡品!
他也看得出這倔傲不馴黑衣年輕人必定是身懷絕技的頂尖高手,否則在四海聞名的藏劍山莊二莊主宇文宵閣和一代魔頭魔鬼邪神的面前,他又豈敢表現得如此傲慢!
無可否認,楚留香認得很多人。
因為他有一位博聞強記的紅顏知己,幾乎所有江湖中人的資料,在她腦子里都有備份。
但楚留香卻不認得這個黑衣年輕人,連一點有關他的記憶也沒有。
——難道他是從石頭里突然爆出來的?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