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序 第四章
蘭若亭喝醉了。
他以為醉的應該是宋雁離,但醉的卻是他。
宋雁離喝的酒整整是他的三倍有余,但宋雁離因為第二天還要和雲天老人商討復興大受打擊的「燕」以及如何防範再次有人侵害的重大問題。所以宋雁離喝進去的酒全部被他用內力自手指給逼了出來。
酒都不在體內,又從何醉起?
結果醉的就是這次喝酒事件的始作俑者張正齊和估計失誤的蘭若亭了。
實際上蘭若亭可以不醉的,他有千杯不醉的辦法。他原本最擅長的就是隔空取物的本事,只要把自己身體里的酒漿移走就可以。但是在人界不可以隨便使用仙術,這讓他縱然有驚天撼地的能力也無法施展。
況且他以為他很能喝酒。
這麼多年以來,他就只被酎炎給灌醉過一次,那還是酎炎和青璃一起灌他,並且酎炎還在他之前就已經醉倒。
但那酒是衍靈子送給酎炎的玉放進水中變化出來的,和人間的酒效力不盡相同。
蘭若亭不知道,于是在他喝了那小碗不過十多碗,他就已經醉了。
畢竟是五十年的上好竹葉青啊!
張正齊年紀大了,雖然好酒,但老人總是多喝易醉,早就趴在桌子上夢周公去也。那些僕人們剛剛把他抬出去的時候他還閉著眼揮舞著手大叫著。
「蘭若娃兒,再陪老人家干一碗呀——」
听到張正齊這麼叫喚著,宋雁離不禁苦笑。
看看他陷入了怎樣的境地,雖然剛才張正齊把自己從蘭若似乎是無心的追問下解救出來,但是現在卻似乎遇到了讓他更加頭疼的事件——同樣醉倒了的蘭若亭!
蘭若亭現在伏在椅背上,背對宋雁離,頭枕著自己的手臂,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是睡著了嗎?睡在這里,而且還是用這樣的姿勢,不久以後手臂一定會麻木掉。
怎麼辦?怎麼讓他起來呢?
宋雁離看著蘭若亭隨著呼吸聲不斷起伏的肩頭,不知道是該叫他起來還是應該拍醒他。
還是先叫叫看好了。
「蘭若賢弟——」
先小聲地喚了一句,蘭若亭動也不動。
是他聲音太小了嗎?
「蘭若賢弟——」
他陡然地提高了音量,但蘭若亭只是晃了一晃,便又繼續睡下去。
看來用叫的是不行的了,宋雁離伸出手,在快要踫到蘭若亭的肩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後繼續下去,拍在他的肩膀上。
「嗯?」
蘭若亭抬頭,這時候他原本就因為喝酒玩鬧而松掉的頭發登時散落下來,有幾縷落在宋雁離的手上。
宋雁離感覺到如同絲綢一樣柔軟的發在手背上摩擦著,有一種麻癢的感覺。
他猛地收回手,卻讓蘭若亭發覺方才拍他的人就在他身後。
蘭若亭轉身看著宋雁離,他不轉身還好,這一轉身,讓宋雁離的心突地狂跳起來。
幾根發絲覆在白皙卻因為不勝酒力而微紅的臉龐上,蘊著水氣眸子半閉著,長長的睫毛向上翹起,月光照耀,便在臉上留下了淡灰色的陰影,薄而小巧的唇由于身體發熱而稍稍有點干燥,卻依然是紅潤的顏色……
蘭若亭似乎也發覺了自己嘴唇干燥有點不適,于是伸出粉色的舌尖,舌忝著嘴唇。
那舌尖過的唇瓣在月光下看起來如同珍珠一樣閃爍著柔和的光芒,不經意間露出的皓齒與紅唇相對,形成誘人犯罪般的綺麗景象。
「蘭若賢弟……」
宋雁離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將眼光從蘭若亭身上移開去,轉向屋角放置書本的架子。
還是早點讓他回到床上去睡覺。再這麼看下去,他又會失去理智的。
蘭若亭的眼前一片朦朧,月光照著的地方,全都泛起乳白色的光芒。
眼前有人,是宋雁離……
就是他,沒有錯的,雖然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身影已經深深地被他記在腦中,是絕對沒有錯的。
他在看自己嗎?發呆的樣子,然後是突然轉移視線的舉動。
呵……
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看起來好象很不錯呢!
蘭若亭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長相有什麼特別,他看過無數比他更加美麗的仙人,覺得自己的相貌和他們比較起來,並不算出色。況且仙人們改變相貌是很平常的事情,雖然蘭若亭自從修煉成人以後並沒有改變過自己的容顏,但是因為大家都有可能突然變臉的緣故,他對于相貌並沒有什麼感覺。
他是在前不久發覺硯園突然有很多女僕進出的時候覺得奇怪,問過小冬子才知道,原來是雲天堡的僕人間都傳說硯園住進了一位俊俏非常的公子,因此大家都借故來硯園,想要看他幾眼。就算是沒有來這里借口的,原本做事情拿東西完全可以不路過硯園,也一定要繞遠路從這里過去,只是為了多看看他。
還有鳳棲樓里的那些帳房先生,總是喜歡在他面前提到家里女兒的事情。二帳房更是積極地拿出自己女兒的畫像給他看,結果其余的帳房先生都大罵二帳房不公平競爭,原本他們是說好大家一起努力在他面前宣傳自己女兒的好處,讓蘭若亭自己在其中挑一個當媳婦,因為蘭若亭是難得的好人家的公子,長相英俊不說,為人也很文雅寬厚,並且還有一手算帳又快又準的高明手段,誰不想要把女兒嫁給他?以後說不定還可以有和蘭若亭一樣俊俊的外孫可以抱!
不過因為大家都想要這個女婿,他們便私下商定除了靠說的不能使用其他的手段,結果二帳房壞了規矩,他們自然要不滿。
這讓蘭若亭在哭笑不得之余也嚇出一身冷汗,他完全不知道這些在他身邊閑閑地說著家務事的老人家竟然有這樣的居心,同時這些事情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長相在人界是會讓人趨之若騖的現實。
他不看自己,是因為他也喜歡自己的樣子麼?
蘭若亭捉狹地暗笑起來,喝醉了酒,他變得更加沒有節制地想要看宋雁離臉紅脖子粗的窘樣。
「叫我蘭若——」
听到他叫自己賢弟,蘭若亭接道。
宋雁離果然紅了臉,
「蘭若賢弟,你醉了!」
「我沒醉!」
蘭若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宋雁離。
「你醉了,看走路都不穩。」
宋雁離擔心地看著他,卻不敢伸手去扶,怕一踫到他,胸口又會生出。
「走路不穩,不表示心里不明白。」
蘭若亭調侃地說,
「蘭若雖然走不穩,但卻把宋兄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蘭若亭腳下一個趔趄,向前倒了下去。
宋雁離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步,蘭若亭便正好撲倒在他懷里。
「蘭若賢弟……」
「叫我蘭若……」
蘭若亭將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地說。
他的呼吸噴在宋雁離的胸前,仿佛烙鐵一樣火熱,讓宋雁離的身體驟然緊繃起來。
「蘭若,天色已晚,你該上床去休息了。」
宋雁離將他拉離自己懷中,生硬地說著。
「嘻……你叫我蘭若……你好久沒有叫我蘭若了。」
蘭若亭抬頭,眯著霧氣蒙蒙的雙眸看著宋雁離。
「宋兄……雁離……你的臉好紅……」
蘭若亭舉起自己縴細修長的手,撫上宋雁離的臉。
額頭……他的額頭好飽滿,天闊地方的類型,這樣的人應當會多福多壽。他的眉毛好濃密,長成大刀一樣的形狀,看起來很有力度,這個就是所謂的「刀眉」吧!他的眼楮很黑,以前就覺得很黑,對了,他看自己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迷惘的,好象在想什麼,又好象什麼都沒有想的樣子,和他在議事廳不一樣,那時候這雙眼楮里閃爍著睿智的光彩,幾乎是有點咄咄逼人的!
……他的下巴仿佛是有稜角的,模起來有點刺刺的感覺,不過很舒服……
……還有他的嘴唇……薄薄的,熱熱的……那次親自己的時候,有一種酥癢的感覺……
蘭若亭的手放肆地撫模著宋雁離的臉,從額頭到下頜,細細地模了一次,最後停留在他的唇上不斷來回摩擦著。
宋雁離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在蘭若亭的手指觸模過的地方,好象有什麼東西流進了他的身體里,在體內不斷地竄動,強烈地刺激著他,讓他全身迅速地變得火熱……
他是個男人,他清楚這樣的火熱代表了什麼。
但是,他必須克制。
蘭若醉了,但是自己沒有醉,他不過是不清醒而已,等蘭若一覺醒來會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自己絕對不能乘人之危,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輕薄他。
說過寧可自己壓抑也不能再冒犯蘭若,說過只要看著他就好。難道自己忘記了嗎?
宋雁離強壓下心頭的,一把抓住蘭若亭撫模著他嘴唇的手,將蘭若亭拖到床邊,月兌去他的鞋子,將他推到床中,放下紗帳。然後轉身迅速地向大門走去。
蘭若亭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被塞到床上,一直到宋雁離快走到門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他不是對自己有情麼?
為什麼要走……
「他不是仙,人在世中,就有不能做的事,有必須做的事。他有他的原由。」
原始天尊的話突然響起在他腦海中。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對宋雁離這份情要如何處置?
情如果得不到回應,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蘭若亭翻身而起,猛地掀開紗帳。
「宋兄——」
听到蘭若亭喚他,宋雁離身形一僵,卻沒有停頓地依然大步走出門去。
當門扉關閉的踫撞聲響起,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自蘭若亭臉上滑落……
這是什麼東西……
蘭若亭發覺臉上滑過溫熱的液體,用指尖沾了一沾。
好象水一樣是透明的,卻帶著溫度的液體。
並不粘手,但是他直覺地感覺到那絕對不是水。
那是從他的眼中流出來的東西,他從來也不知道從眼楮里會流出那種東西來。
以前沒有見過的……
蘭若亭楞楞地盯著指尖上那一點仿佛清晨草棵上凝結的露珠的東西,慢慢地俯,輕輕地舌忝了一下。
舌尖上傳來咸咸的味道,還蘊涵著絲絲的苦澀感覺……
蘭若亭閉上眼楮,就又有這樣的液體自著他的眼角洶涌出來。
那是眼淚,
人才有的眼淚。
人用笑來表示喜悅,用哭泣表示悲傷。
他悲傷了嗎?
如果是,那麼……他是為了什麼而悲傷?
蘭若亭擁著被褥,在月光下無聲地抽泣,青色的布面上逐漸出現大小不一的深色印記,不斷增加……
宋雁離已經三天沒有見到蘭若亭了。
並不是蘭若亭躲著他,正好相反,是他在躲蘭若亭。
他害怕,怕看到蘭若亭的話,他就無法控制自己。
那天夜里當蘭若柔軟修長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上,他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蘭若亭面前是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
蘭若不過是踫了他而已……
宋雁離看著外面陰雲密布的天空,那天空出現的深重的灰色,就好象在反映著他的心情一樣。
這三天以來,他用盡了所有的方法讓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但是事情就是那樣,你越想要忘記的東西,就會變得更加的鮮明。
他不僅會想起蘭若的手指柔柔的撫觸,甚至頭腦中一再地出現蘭若亭的唇,那薄薄的,粉紅色的,香並且柔軟的唇,他想到那嘴唇的滋味,比蜂蜜還要誘人的味道。
那是蘭若的第一次,因為蘭若的身體在那瞬間僵硬了起來,並且在自己的懷中,蘭若微微地顫抖。
宋雁離畢竟已經是個男人,他雖然不會如同其他武林世家的公子一樣頻繁地出入煙花之地,但就仿佛是江湖上的規矩一樣,到了一定的年齡,依然還未經人事的話,就會淪為他人笑柄。
宋雁離是有經驗的,不僅僅因為他早過了那個年紀,他也是個男人,而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沒有。他也有需要發泄的時候。
他曾經踫過一個勾欄院的小清倌,當然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那女孩還是純潔的身子,當時他只是交代下去讓人安排就好。當他吻上那個女孩的時候,那女孩也和蘭若一樣微微顫抖著,小小的身體仿佛在風里的花。他並不知道那女孩的生澀究竟代表了什麼,直到那女孩已經在他身下婉轉承歡,他才看到被單上殷紅的痕跡……
蘭若的反應,就好象那女孩一樣……
雖然蘭若從一開始和他見面就有點霸道,雖然蘭若似乎是無所不知,但是那樣的反應,是無法隱瞞的。
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竟然把蘭若的臉和那女孩的表情重合起來,想象著蘭若在情事中的模樣……想著他的薄唇張開氣喘吁吁的情形……想著他眉峰輕攏地忍耐…………
不!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不可以再想……
宋雁離奔到自己現在住的荔情小築院子中的水井邊,舉起滿滿的水桶,自頭上猛地澆下。
剛剛自井中打起不久的水的寒冷氣息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噤。
好冷,不過這些還不夠!這些水,還足以讓他的火熱冷卻下來……
宋雁離把桶拋進井里,打起第二桶水……
宋雁離的不正常被宋鳳歸看在眼中。
宋鳳歸是宋雁離的姐姐,她和宋雁離一起被雲天老人所收養。但那時候宋雁離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她,則已經是一個少女。
一個少女也許不能看清楚很多的事情,但是她能看清楚一件事情就已經足夠。那就是雲天老人之所以收養了他們姐弟兩個,是因為宋雁離有著絕佳的練武的骨架。雲天老人是為了雁離才要她的,雖然沒有人對那時候還是少女的宋鳳歸說過,但是她卻非常了解自己的狀況。
但是,即使如此,雲天老人也依然是他們兩個的恩人,如果算上早逝的父母,那麼雲天老人可以說是他們全家的恩人。
宋雁離是宋家唯一的香火,她的出生仿佛一早就注定了要守護著弟弟活下去。
但是父母突然罹患重病而相繼去世,而她的年紀並不大,還沒有能力管理家中的田地,並且黑心的親戚們還等不到他們的父母下葬,就把他們趕出門去霸佔了他們家的田產。
沒有食物,她只能帶著弟弟去乞討,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讓弟弟活下去,弟弟是全家的希望。
所以當到了她無法乞討到食物和弟弟足足餓了三天三夜以後,她終于想到了最後的路——賣身。
當然她想的並不是投身青樓,她只是想要把自己賣去大戶人家做小丫頭,讓弟弟跟著自己,用賣身錢應該可以足夠讓弟弟上上學堂,反正,可以讓弟弟活下來就好。
而在她牽著弟弟細細的小手,怯怯地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而雲天老人正好從那家人家出來。
那是改變了他們姐弟命運的相逢。
雲天老人知道她的意圖以後,就把他們帶到雲天堡。
從那天起,弟弟成了雲天堡的少主人,而她——這個弟弟的附屬品也隨之成為了雲天堡少主人的姐姐。並且因為有了這個,在四年前,她才得以在雲天老人做媒之下嫁給了江湖上極其有名的冷月山莊的少莊主冷秋風,成了冷月山莊的少夫人。
那是她在街上乞討的時候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因為雲天老人而成為了現實。
她懂,雲天老人要的,是一個可以繼承他事業的徒弟,那不是她,是她的弟弟宋雁離。
或者是因為生身父親是一個讀書人,一貫教育他們有恩必報的做人原則罷。
她一直期待也一直督促著弟弟要變成雲天老人期待的那樣的人才。
雲天老人的恩,她無以為報,只有讓弟弟來報答雲天老人對整個宋家的幫助。
所以,當她看到宋雁離的異常,她便感覺到十分的焦急。
「雁離,你心里有什麼事情,可以和姐姐講講麼?」
听到宋鳳歸這樣問他,宋雁離又是一陣苦笑。
他心里是有事情,可是這樣的事情,要他如何能與姐姐說出口?
姐姐和師父一樣,希望他成為頂天立地的人物,姐姐甚至更勝一籌,期盼著他能夠把宋家發揚光大,回到故鄉去讓他們宋家揚眉吐氣。
他對蘭若的情思,無論如何也不能對姐姐說出來的。
「沒有什麼,姐姐你多慮了。只不過因為最近一直在察有人挑起寒冰聖域和中原武林不和的事情,有點勞累而已!」
「真的沒有什麼?」
宋鳳歸狐疑地看著宋雁離。這孩子又在說謊,難道他以為他可以瞞得住從小看他長大的姐姐麼?
「姐姐……」
無奈地看著宋鳳歸因為多年優越的生活而保養得很好的面容上出現的懷疑神情,宋雁離在心中責怪自己的傻氣,明明知道瞞不過去,又何必多此一舉,應該找一個借口就好,說是沒事,反而讓姐姐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話。
「其實……」
宋雁離又開口,卻發覺依然無法找到好的理由說服姐姐。
他煩惱的模樣讓宋鳳歸出現了一種直覺,一種女人才有的直覺。
她發覺她這個弟弟似乎已經動了情。
當宋雁離有什麼事情隱瞞她的時候,除非是雲天老人強制不能說的,再就是情感上的問題了。
她登時警覺起來。
上次雁離出現這樣的狀況,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破了一個小清倌的身子以後。雁離從小被教育成要有責任心。作為一個男人,要了女人的清白身子,就應該對她負責。當時雁離竟然起了娶那個小清倌的心思,可是因為身份實在懸殊,所以想要瞞著她。
當然是沒有瞞過的,她根本連想都不用想,只需要看著雁離的反應她就能感覺得到。
到底這件事情還是被她查了出來,她直接塞給老鴇二百兩銀子,把那個小清倌買下來以後暗地里面安排嫁到了遠方的人家,而讓老鴇對雁離說那女孩已經有好人家先娶了做媳婦。一個妓院里出來的丫頭,怎麼也不可能成為雲天堡的女主人的。如果雁離是真心喜歡也就算了,只不過是感覺到有責任就這麼做,平白敗壞了最重要的名聲,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的。
不過雖然雁離對那女孩並沒有什麼感情,但那次他也還是一直到確定無可挽回了,才願意放棄。這讓她見識到了弟弟對他認定的事情的執著。
從那以後,宋鳳歸就不敢對宋雁離的感情問題掉以輕心。她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宋雁離又做出些和他的身份不合的事情來。
「雁離,不用說了,姐姐知道!」
「姐姐……」
無法理解宋鳳歸這麼突然的話,宋雁離起身喚她,不想宋鳳歸卻轉身就走,根本不容听宋雁離再多說一句。
她絕對不可以听雁離說的,她太了解這個弟弟了。這次不知道他又是為了誰來瞞騙她這個姐姐。她好不容易才和雲天老人在東方家那邊打好了關系,上次也讓雁離見過了東方家的小姐。難得人家一個羞答答的女兒家願意出來見雁離,並且在後面還對她表示對雁離很有好感。她怎麼可以隨便雁離去做。男人總是應當事業第一的,東方家好歹也是江湖排名第一的家族……況且這麼多年來,雁離也應該有身為下任武林盟主的自覺才對。
這次的英雄大會東方家也有留人下來,似乎應該是將東方家的小姐再次邀請來雲天堡的時候了……
不管出什麼事情,她都一定要雁離娶東方家的小姐,即使雁離喜歡的女孩在江湖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身家也不可能超過實力僅僅比雲天堡稍弱的東方家。
為了雁離的未來,為了報答雲天老人,她宋鳳歸這次不會讓雁離有走別的路的機會…………
東方世家,中原武林第一大家族。
東方世家的名氣,僅僅次于雲天堡。
和雲天堡由雲天老人僅僅創立三十余年比較,東方世家存在已經快到第一百五十個年頭了。東方家現在的家長是東方霍,那是一個年近五十的矍鑠老人,他和雲天老人的關系非比尋常。而這次的武林英雄會本來東方世家應當由他出席。結果他卻因為突然的事件而去了南方。
而他是東方際,東方霍唯一的兒子,也是東方世家未來的繼承者。
這次來雲天堡,除了代表他父親和整個東方世家參加武林英雄會,更是為了讓他這個東方家的繼承人為天下人多多認識。父親事實上根本沒有必要去南方處理那件小事,不過是機會難得,讓兒子可以出風頭而已。
雲天老人做這樣的武林大會,一定也有同樣的目的在其中,不過對象是雲天老人唯一的徒弟宋雁離。
他的父親和雲天老人雖然是江湖上出名的生死之交,但是私下里面,兩位名人從來也沒有停止過競爭。也許是男人都會有這樣的心思,當自己老了身體不佳,就開始把這樣的競爭轉嫁到了下一輩身上。
東方際覺得無聊。
這樣把爭斗轉移的方式讓他不舒服。父親在他來之前三番五次地叮囑,一定要不時地表現,贏過宋雁離。但是他並不想要贏,那根本沒有意義。
他曾經和宋雁離談過話,他很欣賞宋雁離,因為這個外貌很陽剛的男子確實是一個武學天才,並且能夠舉一反三,有著所有學武的人都羨慕的資質。
況且,宋雁離是難得的好人,當他們比試的時候,宋雁離從來不下狠招,這讓他對宋雁離的印象大好。
不過他就是腦子死了點。東方際想著他們說話的場面……
「宋雁離,你說我們這樣明爭暗斗有什麼好處?」
「沒有什麼好處!」
「那還為什麼要比?」
宋雁離的話讓東方際覺得腦袋都疼痛起來。
「因為我師父希望!」
宋雁離說完就大踏步地離開,讓東方際呆站在原地。
…………
呵呵,這樣的人,會被那些世俗的框子套得死死的,雖然有本事,也會有成就,但是這樣的一生,會有意義麼?
再怎麼樣,也不過是順從著別人的意志生存的傀儡而已!
可是,自己的妹妹卻心儀這樣的傻子!不過宋雁離會是一個可以交付終生的伴侶!
不錯,東方際這次來到雲天堡,還擔負著一個任務,就是要把他的妹妹——東方素兒的心意帶到。一想到自己妹妹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在上次應了冷月山莊夫人宋鳳歸——宋雁離的姐姐的邀請來到雲天堡,見了宋雁離以後,竟然要他代為詢問宋雁離對她的感覺!
「際哥哥……拜托好不好……你幫我問一下就好!」
妹妹在托付自己的時候臉色酡紅,情竇初開的模樣讓人心折。
雖然知道那個宋雁離也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映,不過按照他那死心眼的個性,只需要他姐姐和雲天老人答應就好,而天下第一名堡和江湖第一世家的聯姻,他們是絕對樂觀其成的。
不過既然妹妹要求了,他這個做哥哥的無論如何也要捉那家伙來問個清楚。畢竟有情感的結合才是最好的不是麼?
但是最近因為寒冰聖域的那件事情,宋雁離似乎忙得腳不沾地,他連看都沒有辦法看到人,又如何說起?不過反正也不用急,他要見宋雁離是不難的,等他把一切都處理好也不急。
父親總是說自己慢性子,那又有什麼,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不好麼?他才不要讓自己變成汲汲專營的人。
至少他不會和宋雁離一樣……
頭腦中想著事情,東方際在雲天堡中散步似地走來走去。這里是他從小就經常來的地方,下人們都認識他,他和其他客人是不一樣的,可以隨意進出任何地方。
他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忽然听到空氣中有琴聲悠然回蕩。
那琴聲綿長而蘊涵著內勁,沒有高深的琴技不能得之,雖是柔中帶剛,但卻有著寂寞的韻味,甚至還帶了些許的淒楚…………細細听來,竟然是一曲高山流水。
余伯牙見鐘子期,嘆人間知己難得,欣喜無限,故作此曲,將兩人難得的友情比喻為高山流水般的暢快融洽。
但這琴聲卻有著幽怨的意味。
這樣的琴聲怎麼會出現在雲天堡?
東方際足下生風,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運功追逐那琴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