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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距離 第八章

馬鈐薯還是芋頭等根睫類食物的蒸煮氣息和著廚房的切菜聲飄散在空氣中,碗櫃上的老式收音機傳出不知名的台語老歌,依依喔喔的有種遲暮般的蒼涼。

「他的心情現在比較平靜了……三餐和睡眠都很正常,是,我知道……」雅恭將收音機音量轉小,蹲在餐桌旁講起手機。

「小許那邊還請林小姐聯絡一聲,您就說十五天後我會帶著十首新曲回去賠罪。」雅恭起身走向門邊,紀硯正側著頭靠著門,似乎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又睡著了?盯著紀硯的左臉,雅恭輕輕蹲,這幾天以來,王子清醒的時間跟這里半天才來一班的公車有的擠,不管是門邊,餐桌還是藤椅,簡直就是走到哪睡到哪,昨天還倒臥在樓梯轉角處,差點讓自己踩到。

初秋午後的日照已無盛夏的熱氣,紀硯迎風飄揚的發絲比燦爛的陽光耀眼,你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雅恭想跟紀硯說話。

紀硯依舊熟睡著,原本放在月復部的右手悄悄滑落,彷佛可以听到他均勻的呼息,雅恭想起那一晚無止盡的痛悔,哀傷,海潮聲,還有紀硯嘴唇的溫度。

「媽媽幫我做小白兔的衣服啦!」小孩子的哭鬧聲蓋過唱得正悲情的台語歌,從廚房一路響到客廳,紀硯的睫毛輕輕一頭,張開眼楮。

「老師會罵人的啦,媽媽快點幫我做小白兔……」跟著大人進進出出,這家民宿主人的小兒子正纏著母親不放,硬是要母親從挑菜撿菜中注意自己。

「怎麼會有紅蔥頭燥香的味道?」紀硯吸了吸鼻子,還有米飯剛煮好的香味。

「老板娘已經在準備晚飯了啊。」雅恭指指廚房。

「這麼早就做飯?才下午三點。」紀硯睡眼惺忪的看看手表。

「你以為這里只有我們兩個客人?老板娘不早一點準備,到時候一堆人吃什麼?」憑著去年太保,阿吉和小許對這家民宿的良好印象,雅恭毫不猶豫帶著紀硯逃到這里,一個所有媒體可能連名字都沒听過的靠海小鎮。

「我睡很久了嗎?」打了一個哈欠後紀硯坐直身體。

「何止久?我還想是不是要學睡美人,親你一下才會醒。」雅恭已有心理準備說這句話會被月兌獬袈鉅歡佟?BR

「你……」

大烏龜,看吧,就知道會這樣,雅恭干脆先罵自己。

「你的眼光不錯。」

這次不罵烏龜啦?雅恭狐疑地轉頭。

「這里的風景好,空氣好,而且很安靜。」

旅館的旗幟被海風吹得啪答作響,芋頭蒸煮熟透的樸實香味四處彌漫,紀硯伸伸懶腰,讓海風灌進自己的衣袖,看它膨脹。

叮叮咚咚的聲音自身旁響起,從客廳地板找來二口被小男孩玩膩丟棄的玩具鋼琴,雅恭開始彈起來,玩具鋼琴當然比不上真正的KEYBOARD,不但琴鍵太小音調不準,最糟糕的是遺失了幾個琴鍵,窟窿般的黑洞就像被蛀壞的爛牙。

「你在彈什麼?」看雅恭兩只大手在小小琴鍵上艱難地彈奏,紀硯不覺莞爾。

「沒什麼,隨便彈彈。」雅恭淡淡的說。

「隨便彈彈就這麼好听。」

「真的好听?」雅恭有些不信的問。

「再多彈點。」紀硯要求。

左手用簡單的三連音伴奏,右手緩緩敲擊琴鍵,不知是誰又將收音機的音量調大,沙啞激情的台語腔換成了國語老歌,聲音尖細的女聲唱著呢噥軟語的曲詞,玩具鋼琴與富含上海風情的旋律交融,連陽光都變得柔軟。

「住宿費回去後我會還你。」

「沒關系。」手指觸及琴鍵上的缺口,完整的旋律頓時漏掉一個音階。

覺得臉上有東西,紀硯模模臉,是一粒粒的沙子,這是一個靠海而建的小鎮,他在無處可去的那一晚被雅恭強行帶到此處,將所有輩短流長隔絕于外。

「跟我在一起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雅恭心想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你好像從沒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風勢小了點,紀硯在雅恭身旁蹲下。

「後悔的事……當然有,我還沒超凡人聖到那種地步。」雅恭沉默了一會兒說。

「是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雅恭低下頭繼續彈鋼琴,怎麼能對紀硯說?一定會被瞧不起,就算當時是為了整個樂團。

「不說就算了。」紀硯別過身把頭埋在手臂里,不過還是謝謝你,帶我離開那里。

「要不要去散步?」和緩的三連音終止,雅恭放下鋼琴。

「散步?」

「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好啊。」紀硯把手伸向雅恭。

「你還真像個處處要人服侍的王子。」雅恭苦笑著拉紀硯起身。

「那有什麼辦法,現在我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你應該覺得榮幸。」

「喔?不是托付終身嗎?」

「什麼托付終身?當心我踹你!」

「好啦,我們走吧。」為紀硯披上一件薄外套,雅恭拉著他的手臂離開旅館。

「謝啦,讓你請客。」右手拿著一瓶橘子汽水,左手還掛著一袋裝滿糖果的塑膠袋,紀硯與雅恭漫步在一所國民小學的操場上。

「偶爾休個假也不錯吧。」雅恭從紀硯手中拿過塑膠袋,學校已經放學,只有幾個小學生在球場上玩著躲避球。

「是啊……」紀硯低下頭,眉宇之間浮上一層憂郁之色。

「休假就休假,別想大多。」雅恭真氣自己只想得到這種三流勵志片的台詞。

「有單杠!」紀硯突然大叫一聲,將汽水放在地上就跑過去。

「喂。」雅恭拿起汽水跟在紀硯背後。

「這個東西可是我最拿手的。」走到那座最高的單杠底下,紀硯用力一跳,雙手攀住杠桿整個人就吊了上去。「我很厲害吧?」紀硯用盡力氣將身體往上撐。

「小心一點。」雅恭在背後護著他。

「不用擔心啦。」紀硯雙手一松,身體直落地面,但是腳下一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哇!往後倒的紀硯踫觸到一個溫熱厚實的胸膛,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身體己被扳轉,更加濕熱溫暖的氣息如三月雨絲飄下,綿密的讓他睜不開眼。

「不是叫你要小心一點嗎?」

雅恭的呼息如同他彈的鋼琴一樣動听,被男人環住了腰部,感受再真實不過的熱度,紀硯心頭泛起一陣涼涼的痛楚,才想離開,手卻被緊緊抓住。

「去那邊看看好不好?」近乎哀求的語調,紀硯心如危樓晃晃墜墜。

他知道雅恭要什麼。可是他沒有自信。

走在校園里,紀硯一直與雅恭保持距離,刻意的程度讓他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雅恭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每走幾步就拿出一顆糖果丟進嘴里。

「你听,是兒歌。」雅恭停下腳步。

「听起來好像是兩只老虎。」紀硯發現歌聲是從前面那楝建築物里傳出來的。

「那里應該是學校的禮堂,也許里頭正在舉行什麼活動。」

「你猜對了,一堆小孩子在舞台上玩家家酒。」雅恭從半掩的門探頭而入。

「不對,不是玩家家酒,你看有些小孩頭上還戴著色紙做的王冠,身上還穿著動物的服裝,老師還在一旁大呼小叫呢。」紀硯仔細觀察著,小月復擦過雅恭。

「那他們在做什麼?」用力清清喉嚨,雅恭整個人都在為紀硯不經意的動作而顫抖不已。

「小朋友注意老師這邊!」一個身材圖滾滾,腦後扎著個馬尾的女老師,正用超大分貝的音量對著舞台大喊。

「老虎組要從左邊走過來,大象隊要從右邊,小白兔家族要站中間……迸老師站在舞台下指揮小朋友們進場的順序?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在排戲。」

「排戲?」

「對啊,你看舞台上面不是有很多被貼上膠帶還是用粉筆打上又叉的地方?那就是演員走位的路線和定位的位置。」紀硯一一解釋給雅恭听。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些國小一二年級的小朋友Ω沒共恍枰那麼專業的訓練?你看他們連安靜個五分鐘都有問題。」

「這倒是真的。」紀硯點頭附議雅恭的看法,童星一向最難搞。

「老師,黃工義掀女生的裙子偷看啦!」小白兔家族一個梳著公主頭的小女孩開始尖叫。

「黃工義!」女老師氣得大吼。

「老師,鄭梅仙用鞋子打我!」老虎組里的小男生頓時哀嚎。

「哇,我的頭發!」大象隊也傳出災情,男生拉住女生的麻花辮用力往外扯。

這些小鬼……雅恭真想把那些小孩抓起來抽個十鞭八鞭。

「雅恭,把袋子給我。」

「什麼?」雅恭還來不及反應,手上的塑膠袋就被紀硯拿了去。

「在這等我。」紀硯迅速跑上舞台。

「小朋友,想不想吃大哥哥帶來的糖果啊?」紀硯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試圖吸引小朋友的注意。

「大哥哥這里有︰牛女乃糖,巧克力,草莓軟糖,餅干,棒棒糖……」紀硯這招果然有效,剎時鬧哄哄的禮堂很快安靜下來,所有的孩子們紛紛聚集到他的面前。

「不準吵,不可以欺負同學,要听老師的話,大哥哥才給糖吃。」哪個小孩不愛吃糖,紀硯可是用這招安撫過不少童星。

「好,大家都很乖。」紀硯露出許久不見的笑顏,幾個小男生看著竟臉紅起來。

這些死小鬼!雅恭氣得猛抓頭發,可惡!王子就沒對自己這樣笑過。

「接下來就交給老師啦。」紀硯跳下舞台把滿是糖果餅干的袋子遞給女老師,那名女老師看到紀硯先是一楞,隨後眼楮愈睜愈大。

「不好意思打擾老師,要等小朋友們練習完才能給他們吃喔!」紀硯轉身就要離去。

「兩位先生……」女老師追到禮堂門邊欄住他。

「請問您是紀硯紀先生嗎?」

「你要做什麼?」雅恭機警的在第一時間內將紀硯護至自己背後。

「沒關系,雅恭。」紀硯輕拍他的肩,站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應該先自我介紹才對,敝姓陳,是這所小學一年級的導師。」腦後的馬尾甩了兩下,陳老師興奮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你到底有何貴干?」雅恭听得煩了,擺出一副要干架的表情。

「不要那麼凶。」紀硯推了雅恭一把,懂不懂尊師重道啊。

「我就是紀硯,請問老師有什麼事?」

「真的是本人耶!紀先生為什麼會來這里?拍外景嗎?我記得您現在應該忙著排戲才對吧,我有買票喔,公演當天絕對會去看,好高興,竟然可以在這里見到您……」陳老師像個天真的小女孩般緊抓紀硯的手。

為什麼每個見到紀硯的影迷都會在一瞬間變成花痴?雅恭表情不悅的盯著陳老師,和她的手。

「這個大哥哥住在我們家。」陳老師的身邊多了一個小男孩,他怯生生地說。

「原來是你啊,難怪你要請媽媽幫你做小白兔的服裝了。」認出男孩就是民宿主人的小兒子,紀硯低子模模他的頭發。

「紀先生準備在這里待多久?」陳老師小心地詢問。

「大概再十天,只是休個假。」紀硯的臉有掩不住的落寞,休假?是逃避。

「十天就夠了,紀先生,我知道您是個大忙人,而且我也知道像我們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女圭女圭班劇團配不上您,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可以當我們社團里的指導老師,一次就好,教小朋友們演戲。」

什麼?紀硯忍住了大叫,濃濃的暮色降了下來。

晚飯過後,紀硯坐在旅館的前陽台乘涼,翻閱著放在膝上的劇本,紀硯一會兒細細研讀劇本,一會兒又凝視遠方出了神。

「還在看她給你的劇本?」雅恭為他端來一盤老板娘切好的水果。

「什麼樣的故事?」美其名是劇本,其實不過是幾張用釘書機釘起來的白紙。

「很迪士尼式,森林的動物大戰魔王搶救公主的故事,最後大魔王被感化成了好人,跟動物們一起唱歌結束。」紀硯坐在搖椅上閉起眼楮。

「果然是給小朋友演的女圭女圭戲,你答應要做他們的指導老師了嗎?」

「答不答應已經無所謂,重點是︰你怎麼能叫一個不會演戲的人教別人演戲?」紀硯的聲音听來虛弱,像一只隨時會從手中飛月兌的風箏。

「誰說你不會演戲?你只是被那些媒體搞亂了原有的作息,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正常。」從前那個囂張跋扈的你到哪里去了?竟然說出這種泄氣話。

「你又知道什麼?我難道不了解自己的情況嗎?不能演就是不能演,它已經不存在我的身上,它消失了。」劇本被風吹得連翻好幾頁,紀硯也無心理睬。

「你可以演,絕對可以,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別人怎麼講那是他們的事,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是怎麼想?你不想演戲了嗎?不想再站上舞台了嗎?」

「我心里怎麼想關你屁事?」紀硯從椅子上站起來。

「當然跟我有關,你別忘了你答應要演戲給我看,就算你現在不行,三年不行,五年不行,十年我都等下去,如果你敢說一個不字我就揍人!」雅恭曉得自己從來不會說什麼好听話。

揍我?紀硯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真是個笨男人。

「你真的要揍我?」斜倚在圓桌旁,紀硯的身影被月光映照的更加修長。

「你說呢?」慢慢將雙手放在紀硯身旁,雅恭等于是將紀硯整鋈巳ψ?BR

「你很想教那些小朋友演戲對不對?才幾張紙你也可以研究那麼久。」雅恭看穿他的心思。

「可是我……」

「別再找藉口,想做就去做,我會幫你。」雅恭的聲音在紀硯發上盤旋。

「你的下巴……」紀硯突然伸手撫模男人的臉龐。

「很抱歉那天打了你,還會痛嗎?」手指滑到了下顎,遠方燈火在紀硯指尖凝結成光點。

「當然痛。」雅恭側著頭慢慢靠近紀硯,你要怎麼補償我?王子。

「可是我打你也打得手很痛。」

「那你還打那麼用力。」

「因為你的皮很厚。」

「你又知道我的皮厚了?」

總是這樣用言語不自覺地撩撥彼此,雅恭的擁抱和撫觸,比那天更加鮮明。

喜歡我嗎?下意識加重手部的力量,雅恭緩緩靠向紀硯,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我會照顧你,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傷害。

感覺背後游移的雙手,紀硯微微一顫,就這樣陷落?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紀硯全知道,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如果你要我……

「兩位先生,要不要來客廳跟大家一起喝紅豆湯?剛煮好很香喔。」操著一口台灣國語的老板娘站在門邊,還忙著用圍裙揩掉雙手髒污。

「馬上就來。」尷尬地推開緊抱住自己的男人,紀硯滿臉通紅地尾隨老板娘走進屋里,不敢回頭看雅恭的表情。

「大家把眼楮閉起來,想像自己在一片大草原上,草原上有獅子,老虎,大象跟小白兔。」空靈的NEWANGE音樂回蕩于禮堂,紀硯蹲在小朋友圍成的圓圈當中。

「沒想到紀先生真的答應當小朋友的指導老師,天啊!我是不是在作夢?」陳老師興奮地直跳腳,她也參與這出戲的演出,擔任的是公主的角色。

看著身旁感動地頻頻拭淚的陳老師,雅恭微嘆了一口氣,小鎮的資訊流通並不發達,別說什麼周刊,就連報紙也還以十幾年前的黨國機關報為大宗,要看電視節目就三台轉來轉去,難怪陳老師不知道紀硯失蹤的消息,還以為他來小鎮出外景。

這樣也好,至少紀硯現在看起來很開心,在舞台上領著一群孩子又叫又跳的,如果他以後真的不能再演戲……

媽的!雅恭心里吼著,王子當然可以演戲,他是最棒的。

「黃工義,你又偷掀鄭梅仙的裙子!」

「不要把口香糖亂黏在秦惠芬的頭發上!章鼎杰。」

相處還不到半天,紀硯卻早已把每一個孩子的名字都記了起來。

「我去買飲料給大家喝。」跟陳老師說了一聲,雅恭走出禮堂,紀硯是這麼努力,自己怎麼能輸給他?

***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點。」小許放下電話,轉身面對其他人。

「雅恭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阿吉趴在會議桌上問。

「不知道,他說要等紀硯情況好一點才會回來。」

「哈,的確很像那小子的作風,為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勇闖天涯。」太保捶了阿吉一拳,阿吉回頭瞪他。

「新專輯的收歌作業怎麼辦?」MARS問。

「只好先進行其他人的部分羅,雅恭說他會帶十首新歌回來賠罪。」小許一點都不擔心。

「那就這樣羅,反正現在著急也不是辦法,我們何不商量去哪里大玩一場?」阿吉拍著桌子提議。

「可以啊,三天後你們有沒有空?」小許翻翻行事歷。

「你連地點都想好啦?」

「要不要去?坐我的車。」

當大家正興高采烈地討論游玩地點的同時,MARS暗地里在桌下攤開一張紙,這是今天早上家里的傳真。

WINNER唱片……MARS深吸了一口氣一看著信尾的署名。

下雨了?感覺室內飄進一股濕涼,紀硯走到窗邊,好幾只花花綠綠的雨傘旋轉著進人禮堂,那些人都是來看今晚的演出的吧。

「紀哥哥,幫我綁蝴蝶結好不好?」軟軟的童音自背後響起,身上穿著兔子服裝的小女孩手上拿著一條紅色的緞帶。

「會不會怕?再過十分鐘就要上台羅。」紀硯蹲為小女孩梳得烏亮光滑的頭發綁上緞帶。

「不會怕。」小女孩說。

「這麼勇敢?」紀硯用食指點點她的鼻子。

「只有一點點害怕啦……可是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媽都來看啦,所以我不能怕,怕就演不出來了。」小女孩嘟起嘴。

「好勇敢,紀哥哥給你拍拍手。」

「紀哥哥不跟我們一起演嗎?」

「這個……」看著小女孩天真的表情,紀硯淺淺一笑。

「大哥哥沒辦法跟你們一起演。」你怎麼能叫一個不會演戲的人上台?

「真的,好可惜,我們都覺得紀哥哥好厲害,長得又漂亮,比陳老師更適合演公主的角色喔。」

「小傻瓜,不是長得漂亮就可以演戲,除了訓練之外,還要有天份。」我的已經消失不見了,紀硯捏捏她的臉蛋。

「好啦,快開演了,去幫我把大家集合過來,紀哥哥有事要跟你們說。」

小女孩應了聲好,轉身跑開,幾分鐘之後,所有參加演出的小朋友們全部聚集在紀硯身邊,後台剎時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來,大家手牽手,把眼楮閉起來。」紀硯也加入,他握緊小朋友們的手。

「我知道大家現在都很緊張,沒關系不要害怕,一出戲絕對不是一個人撐起來的,有沒有想到幫你們調燈光的工友伯伯?幫你們放音樂的老師?還有特地來看你們演戲的爸爸媽媽?大家都跟我們在一起,這部戲由我們一起完成,現在先把‘害怕’跟‘緊張’兩樣東西丟掉,只要按照這幾天紀哥哥教你們的好好表現就好。」

盡量用小朋友會懂的字眼,紀硯為他們做上台前最後的心理鼓勵,好久以前,當自己演出第一部舞台劇的時候,紀硯記得導演也是這樣安撫大家浮躁的心靈。

「加油。」紀硯對孩子們說。

陳老師呢?紀硯抬頭四處張望,她應該早就到後台準備了,這會兒怎麼不見她的人影?听見台前吵雜的人聲,紀硯急了起來。

「不好了,紀硯。」原本在觀眾席幫忙的雅恭神色慌張地跑進後台。

「我剛剛接到陳老師的電話,她的摩托車在路上限另一台車子發生擦撞,右小腿受了傷,沒辦法在開演前抵達現場。」

「什麼?」紀硯差點沒跳起來,雖然陳老師的台詞只有一句,卻是連接整場戲的關鍵,少了她,最後大合唱的部分怎麼辦?絕對會開天窗!

「找人代替陳老師!反正台詞只有一句。」

「不行,這只是戲劇社的成果展,來的老師根本沒有幾位,觀眾席的人手已經忙不過來了。」雅恭實話實說。

「這種時候到哪里去找演員……」紀硯煩躁地走來走去,會穿梆,一定會穿梆。「不要演,大家都不要演了!」瞥見小朋友們蹦蹦跳跳地準備上台,紀硯月兌口就喊。

「你在做什麼?」雅恭粗魯地抓住他。

「請老師上台跟觀眾說對不起,不能演啊!少了一個角色怎麼演?」

「你瘋了嗎?消息都已經發出去了,來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嗎?對他們失信就算了,但你要怎麼對孩子們交代一人一根棒棒糖就算了嗎?」不能在孩子面前發火,雅恭忍著氣。

「可是……沒有人代替陳老師演的公主,這出戲要怎麼演下去?」紀硯焦急地問,舞台的布幕尚未拉起,還有機會宣布停演。

「怎麼會沒有替代人選?說到專業的演員,我們這里不就有一個HAMLET,就是王子你啊。」

「不能……不行,我沒辦法……」代替陳老師上台?怎麼可能?像個沒有骨骼的軟體生物,紀硯滑落至雅恭腳邊,不斷搖頭。

「你一定有辦法。」

「不可能,我連台詞都念不出來,一站上舞台我的聲音就會不見。」舞台上的自己根本無法移動半步,彷佛全身都被釘上了十字架。

「什麼不能叫也不能動?沒那回事!那只是你的心理障礙。」雅恭扶起紀硯。

「不要!」紀硯推開他。

「好啊,你不演也行,就讓那些孩子收拾你搞出來的爛攤子吧。」

開場音樂響起,紀硯絕望地再度跌落地面。

「看樣子是來不及叫停了。」雅恭說。

怎麼辦……紀硯喃喃自語。

「怎麼辦?你出馬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不就跟你說沒辦法嗎?」紀硯扯著嗓子大叫。

「你為什麼還跟以前一樣永遠學不會體諒別人?孩子們喜歡你,听你的話努力練習,你眼中的好比任何人贊美都來的有意義,結果你怎麼回報他們?為一點小事就要他們停演,明明只要上台說一句台詞就能解決,你為什麼做不到?失去表演能力的你,也失去體貼別人的能力了嗎?」雅恭所說的字字句句在在撞擊著紀硯。

「紀哥哥,真的不要演了嗎?」孩子們眼眶一紅,戴在頭上的小白兔耳朵無力的垂下,相處不到幾天,他們與紀硯卻有著患難與共的情誼。

「跟我們一起演嘛,紀哥哥……」

「紀哥哥演的公主一定是最漂亮的。」

「紀哥哥跟我們一起演……」孩子們稚女敕的嗓音環繞紀硯,紀硯惶恐萬分。

「不行,大哥哥只要站上舞台,整個人就會發抖……」

「有什麼關系?把它們丟掉嘛,剛剛紀哥哥不是要我們把‘害怕’跟‘緊張’都丟掉嗎?把那些統統丟掉就不會發抖了。」

「可是我……」

「只是說一句台詞而已,眼一閉牙一咬,很快就過去了,難道你要看小朋友們傷心嗎?」雅恭問。

「我……」

「紀哥哥不要怕嘛,這部戲是大家的,我們會陪你到最後,不管演得怎樣。」

「對啊對啊,誰敢說紀哥哥一句壞話我就揍誰!」

「你們……」紀硯覺得舌根痛痛麻麻的。

「一句,只要上台說一句台詞就好,就一句。」雅恭竭盡全力為紀硯打氣。

「求求你,紀哥哥……」孩子們一個一個上前,乞求的眼神,如五年前一般。

***

從前從前,在一座森林里,住著許多動物,它們有的是從很遠的地方長途跋涉來到這里,有些則是久居于此,不管先來後到,大家都快快樂樂的生活著,與鄰近城堡里的公主更是一起游玩的好朋友,只是有一天,森林里突然來了一個大魔王,為了爭奪森林的統治權,竟然把公主抓走了……

***

「走,大家一起去救公主!」象群們號召森林里的動物前去拯救被魔王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

「孩子們演得不錯吧?」站在後台觀看的雅恭頻頻點頭。

「我……我看還是算了。」提起長長的裙擺,紀硯轉身就走。

「別想逃。」雅恭抓住紀硯的手臂,將他拉到身邊。

「讓我走,拜托……」包里在蓬蓬裙內的雙腿不停顫抖,紀硯極力掙月兌雅恭的箝。

「不要害怕。」

「怎麼可能不怕?我已經……不會演戲。」連嘴唇都在顫抖,那是我的罪,無人可補償,只有我……

學校沒什麼經費,紀硯的妝還是靠幾位女老師帶來的粉餅和口紅解決,在這麼克難的情況下,紀硯的容貌非但沒有被糟蹋,反而呈現出一種自然的純淨之感。

「不管化不化妝,你都很漂亮。」雅恭毫不避諱地撫模紀硯的臉,他是他的,從相遇的開始就注定。

「我好怕……我不能冉給大家添麻煩……」紀硯急得流下眼淚,他緊抓住雅恭。

「沒有人說你是個麻煩。」雅恭心疼的為他拭淚。

「不行,我還是沒辦法,等一下台上只有我一個人,我會害怕……」帶我走,紀硯凝視著雅恭,再帶我逃一次。

動物們與魔王的大戰就要結束,公主歸來的最終高潮即將展開,紀硯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這個給你。」雅恭為紀硯戴上一只耳機,那是新聞主播用來與專播傳遞訊息的專業工具。「你可以透過耳機听到我的聲音,這樣你在台上就不會感到害怕。」

「還有。」雅恭將紀硯的右手輕輕放在自己胸口,「我把我的心給你,以後當你踏上舞台,我一定與你同在。」以堅定的語氣,雅恭向紀硯說出最神聖的誓言。

「去吧。」將紀硯推至舞台人口處,雅恭從背後抱住他。「我會一直看著你,你的第一號影迷是我,請為我而演。」我的王子,請你展翅高飛。

大魔王已經被動物們打敗,當最後一只小白兔跳離舞台,也就是紀硯上場的時候,兩手抓著蓬蓬裙的裙擺,紀硯一步一步往舞台中央走去,假發好重,耳環又夾得他好痛,最可怕的是四周一片漆黑,先前的人聲不曉得都到哪里去了?

有人在嗎?有人嗎?感覺站立之處是無人的鬼域,冰冷的冥府之水流過,紀硯全身開始顫抖,這里一定是地獄,最後的審判就要開始。

啪的一聲,一圈白光打下,紀硯剎時一陣頭暈目眩,一不小心踩到襯裙差點絆倒,想起自己扮演的是高貴公主,紀硯拼了命也要撐住自己,只要把那一句台詞說出來就好,那句台詞是……

張開嘴,原本蓄滿中氣的聲音竟像煙霧般散逸,紀硯再度張嘴,極力想叫出什麼,但只能感覺無意義的氣流在喉嚨里回蕩,怎麼樣都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鎖住了,聲音被鎖起來,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

我可以做你的影迷嗎?可以嗎?我可以嗎?

對不起,娟娟,請原諒我……

癱坐在舞台上,說不出的台詞化為痛悔的淚水,舞台下有好幾百只眼楮注視著自己,他們一定都在嘲笑這一切,一個殺人凶手有什麼資格站在舞台上接受眾人歡呼?該死!你早該死了!為什麼最後是你活著?她卻死了?

對不起,大哥哥還是沒辦法……紀硯抱住臉龐,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歌聲從遙遠的地方響起,如水般慢慢流入紀硯干枯的心。

這是……紀硯慌忙按住右耳,雅恭的聲音,很熟悉的旋律,紀硯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雅恭用玩具鋼琴彈給自己听的曲子嗎?

沒有一句歌詞,只有輕輕哼唱,非常溫柔的聲音,有如一首船歌,靜靜的為全身冰冷的紀硯帶來溫暖,給他光亮,載著他離開寒冷幽深的冥府。

我把我的心給你,以後當你踏上舞台,我一定與你同在。

心……紀硯撫著胸口,他真的听到了另一撞擊的聲音,與自己心跳的節奏相同,卻更厚實,與耳機內的歌聲互相應和,他的體內真的有兩顆心存在。

我會一直看著你……

抬頭望向那盞燈光,紀硯的視線搖晃著,一直在拯救自己的,是誰?

「我……」一點小小的聲響掙月兌鎖鏈逃出來了。

與你同在……

「我……」鎖鏈之外是荊棘,紀硯被刺得滲出斑斑血跡。

請為我而演……

飛吧,我的王子,飛吧!雅恭不停地唱著。

「我回來了!」說出這幾個字的瞬間,舞台上的燈光紛紛亮起,轟隆隆的雷聲自紀硯頭頂炸開,灰暗的天空露出一個大洞,雨就從那邊下來,落到紀硯心里。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重獲自由的公主,感動之餘,說出這麼一句。

「我回來了。」紀硯不斷地說著這句台詞,一直保護自己的,是誰?

終場大合唱的音樂響起之際,台下爆出更大的掌聲,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知所措,紀硯低著頭不敢多說一句,有如初次登台般羞澀。

「小紀!」有人叫他的名字。

英姐……往台前看去的紀硯吃了一驚,只是更驚訝的還在後頭,芳英旁邊坐的是惠瑾,惠瑾旁邊是康蒂朵小姐,康小姐旁邊排排坐的則是雅恭的音樂夥伴,小許和BLACKWING其他成員——最後——是陳老師。

「歡迎回來!」陳老師向紀硯丟出絲帶,頃刻間好幾百條黃絲帶如瀑布般涌出,模糊了紀硯的雙眼。

原來……紀硯總算知道了,陳老師根本就沒有受傷,一切都是雅恭所設計。

你又救了我一次,孩子們圍著紀硯跑跳雀躍,在滿場的掌聲與飛舞的黃絲帶當中,紀硯只听得到雅恭的歌聲,溫柔且堅定的,一直對自己訴說。

我一定與你同在。

戲劇成果展一結束,芳英和BLACKWING相關人等,全部聚集在紀硯與雅恭下榻的旅館開慶功宴,大魚大肉擺滿一桌,助興酒類更是不少,老板娘與幾名服務生忙進忙出,總是一道菜還沒吃完,下一道菜就上桌。

「這次真的要謝謝丁先生,您真是我們家小紀的救命恩人。」微帶醉意的芳英向雅恭敬酒。

「當雅恭問我三天後有沒有空的時候,我還在想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新專輯發行在即,竟然還有閑工夫來海邊釣魚?不過,我現在可真服了這小子。」不小心讓生魚片掉在桌上,小許怎麼挾都挾不起來,他也醉了。

「雅恭,你可別忘了要交十首新歌喔。」跟太保兩個人早就喝得像兩團黏在一起的爛泥,阿吉還不忘嘀咕新專輯的事。

「安啦,我說到做到。」雅恭拍拍胸脯,灌下一杯紹興。

踫的一聲,坐在雅恭身旁的紀硯突然整個人往後倒,雅恭趕快扶住他。

「小紀喝醉了……」芳英搖搖擺擺地站起來。

「不會吧,酒空餉床?」雅恭讓紀硯靠著自己的胸膛。

「這孩子本來就不太能喝酒,每次在慶功宴上只能喝果汁,今天我疏忽了,不過這不能怪我,因為我也不太能喝……」芳英邊說邊笑,繼續跟小許兩個人拼酒。

「丁先生要不要先扶紀先生回房休息?房間我都幫大家準備好了。」老板娘端了幾杯熱茶讓大家醒酒?BR

「那這里就麻煩您了。」雅恭心想也好。

「我才沒醉……我還要喝……」在雅恭的攙扶下,紀硯不安的掙扎,他推開雅恭,整個人立即往前撲。

「小心一點!」對醉鬼說教無異對牛彈琴,雅恭只有盡快將紀硯往房里帶。

「好啦,快點睡覺。」好不容易進了房,雅恭幫紀硯蓋上棉被,讓他休息。

「雅恭。」紀硯從被子里探出一顆頭。

「干嘛?」

「過來。」

「你到底要干嘛?」要發酒瘋了嗎?雅恭坐到紀硯床邊,他就是舍不得罵他。

「幫我月兌衣服,我好熱睡不著。」踢開棉被,紀硯像只小狗爬向他。

好濃的酒味……雅恭想紀硯是真的醉了,竟然要自己幫他月兌衣?

「我幫你解開幾顆扣子,然後再打開窗戶,這樣房間就會很涼。」怎麼能真的幫他褪去衣衫?明天王子酒一醒不打死自己才怪。

雅恭將紀硯扶正,幫他解開衣服扣子,紀硯像很享受雅恭的服務眯著眼,他仰起頭,頸間的喉結因吞咽上下移動,看得雅恭有些緊張,只想趕快解開扣子離開。

「你人真好,雅恭……」紀硯睜開眼,多情的瞳眸因醉意而晶燦,又像倒映水面的月光,迷蒙似幻。

王子真的醉了……雅恭被紀硯盯得手心冒汗,久違的在心中冒出禁忌的女敕芽,紀硯是醉了,但是他可不。

「你真好……」抓住雅恭與鈕扣奮戰的雙手,紀硯一個使力就將他壓倒,剎時雅恭全身的氣血直往頭上沖,這個動作,這種態勢,王子醉了,王子真的醉了,自己可千萬不能跟著一起亂七八糟啊!

「這是王子給你的獎勵。」唇上滑過一抹清涼,紀硯的氣息柔柔軟軟的進駐,這身軀,香味,容顏……下月復輕輕被掃過,雅恭心中的欲念轉眼變成波濤洶涌的海浪,腦袋里甚至傳出嘶嘶的蒸汽聲,天花板上的小燈泡一圈一圈的轉,朦朦朧朧讓人看不真切,是夢,這一定是夢。

「我還可以要獎品嗎?」既然是夢,就無需考慮,不甘屈居下風的雅恭反抓紀硯用力將他按回去,在彈簧床發出哀鳴之際,雅恭的唇覆上了他,不管醉了也好,沒醉也罷,他已壓抑許久,那沁涼的發絲,動人的眼眸,誘惑的體香,還有那薄的快要化掉的嘴唇……那薄唇……

無法忍受唇與唇間干燥的磨擦,雅恭濕熱的舌尖強硬的伸入,探求更灼熱的所在,先前飲下的酒精在這一刻都變成最猛烈的催情劑,征服欲全被挑起的雅恭貪婪的含著紀硯的舌頭,都是他的,紀硯的一切全部是他的!

「不能呼吸了對不對?」雅恭輕舌忝紀硯柔軟的嘴角。

「我就是你的氧氣。」雅恭又是一陣狂吻,額頭,鼻子,臉頰,無一幸免,感覺壓制住的身軀細細顫抖,雅恭的嘴唇毫不留情向下滑,幅度巧妙的下巴,細致白皙的頸項,他要嘗遍這個男人,讓自己的味道深染于內,無論怎麼洗滌都是徒勞。

迅速解開僅剩的幾顆鈕扣……

當幕啟的那一瞬間,自己愛上了他,幕落時,心意仍然不變,可是王子依舊站在高高的舞台,一步也不曾施舍自己,他們之間隔的不是無盡山河,僅僅只是兩顆心的距離……雅恭眷戀的看著沉睡中的紀硯,他的王子,關上房門,靠牆站了幾秒,硯,雅恭最後一次叫這個名字。

雅恭……紀硯翻身坐起,他沒有喝醉,憑著自己所受的訓練,裝出酩酊大醉的樣子易如反掌,在兩人肢體互相交纏的剎那,紀硯真的希望被他擁有,會痛會哭都不管,他喜歡雅恭,他憑什麼不喜歡他?帶著自己一起逃,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給自己幸福,那個人一定是……一定就是……

不敢表達心意的自己很沒用地藉酒裝瘋,耳垂與喉頭都被咬得好痛,輕輕撫模頸項間的吻痕,就算再怎麼喜歡,抱著一個男人始終是一件違背世俗道德的事吧,被自己的演技所誘惑蒙騙,親吻了,也撫模了,但可悲的是自己演得再怎麼好,永遠都改變不了身為男人的事實,雅恭也是因為這樣,才在那一刻驟然收手,因為自己是個男人,褲襠里有那個玩意兒的同類,所以雅恭覺得啞心,好啞心!

硯,紀硯學著男人,硯……

從此不讓任何人這樣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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