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萬福 第二章 官商勾結有陰謀
黎陽縣縣衙。
「任將軍,您先用茶,下官已經讓人前去請縣令過來了,請您稍等一下。」留著兩撇胡子的錢師爺趕緊讓小廝送上香茗,在一旁陪任楷等高縣令過來。
任楷拿過香茗呷了口,無視一旁的錢師爺,透過杯沿瞇眸望著門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前往黎陽縣縣衙半途遇上的插曲,讓他們順道拖著一批地方混混過來,到這里時已經傍晚接近天黑,比預定的時間慢了一個半時辰,這時高縣令早已回到後面的住處休息,不在縣衙里辦公,等他過來恐怕還得等上一點時間。
「錢師爺,本將軍時間有限,你先下去將本將軍要的東西找出來,本將軍一個人在這里等高縣令過來即可。」任楷睞了眼一旁戰戰兢兢,有些冒冷汗的錢師爺。
錢師爺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那下官就不叨擾任將軍了,下官先去處理您交辦的事情。」
任楷沉點下顎後擺擺手,示意錢師爺可以退下,他幽深的眸光落在已沉在杯底的茶葉渣子上。
他在軍中立了大功,皇帝赦免了他全家,並且下旨讓他的家人從蠻荒之地前往京城與他團聚,可從流放地回來的家屬名單中,他並沒有看到妻子江萱的名字,于是透過一番工夫找到了還住在慷州玉合縣的女乃娘,想知道詳情。
他從自家女乃娘的兒子揚森口中得知,當年他從軍後不久,在玉合縣擔任縣令的父親接到通知前往京城就職,而他的小妻子,五歲的童養媳江萱被祖母送回岐州黎陽縣老家,並未跟著親人們一起前往京城。
父親本以為可以就此飛黃騰達,開心地攜家帶口前往京城,想不到不到半年的時間便因頭頂上司犯罪,連帶著一同被抄家流放。
江萱一直住在黎陽縣的老宅,單獨一個戶籍,並未入任家戶籍,因此逃過被流放或賣身為僕的命運。
被抄家後,過了三年,風聲沒那麼緊了,女乃娘曾經帶著揚森來到黎陽縣探望江萱,知道當年照顧她的林嬤嬤過世了,當時她只說要守在老宅附近為他祈福,堅持不跟女乃娘一起到慷州,女乃娘沒辦法,只好自己帶著揚森回慷州,獨留她孤苦伶仃地在黎陽縣生活,于是他向皇帝告假,前來黎陽縣處理他與江萱之間的事情。
對于十年沒有再謀面的小妻子,他心里有愧疚卻沒有任何期待。這麼多年過去,朝廷曾經頒布一些法令,只要丈夫五年毫無音訊,妻子便可以到縣衙申請和離,也許江萱早已到縣衙申請和離另外嫁人也不一定。
如若她已嫁人,他會給她一張和離書,再補給她一筆豐厚嫁妝;要是她沒有再嫁,他會負責照顧她一輩子,但就只是照顧而已,其他夫妻間的事情是不會有的;她若不願意就這樣過,他願意和離,同時給她一筆錢,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要先找到她才能做出決定。
他不知曉江萱的住所確切位置,因此才會到縣府來查當年戶籍登記的資料,希望這一趟黎陽縣不會白跑。
錢師爺一退出用來招待貴賓的花廳,隨即喘了口大氣,舒緩緊張的情緒。這任將軍突然來到他們黎陽縣縣衙,把他嚇了一大跳,他還以為高縣令貪贓的事被發現,朝廷派任將軍來查抄,原來任將軍只是來找人。這事他得先去跟縣令透個口風,免得縣令露出什麼不利于自己的消息。
錢師爺卷著袖子擦了擦汗,趕緊往後面高縣令住的院子前去。
這時,換上官服的高縣令匆匆繞過垂花門,正要往花廳前去,見到他,立刻氣呼呼地斥責道︰「錢師爺,你不在前頭陪著任將軍,往這後面來做什麼?要是得罪他,你我兩家百余人都不夠死!」
任將軍可是結束他們大正國與大梁國長達十多年戰爭的大功臣,領軍直搗大梁國京城,一刀砍了大梁國皇帝的首級,直逼大梁國太子舉手投降,願意成為大正國的附屬國,現在任將軍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皇帝最委以重任,甚至稱任將軍為大正國守門人,他只是個小小的縣令,怎麼敢讓任將軍等?
「縣太爺,下官還不是要趕著來跟您通報,免得您說漏嘴了什麼。」
「怎麼,你知道這次任將軍到我們黎陽縣來的目的?」
「是的,任將軍這一次是私下離京,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知,他是來找一個人的。」
「找人?」
「是這樣的,當年任府的人……」錢師爺將稍早任楷要他找的東西告知高縣令。
「在什麼地方知道嗎?」
「只知道在石林鎮,當年任家的老宅早就被賣了,登記的戶長也都換了名字,因此任將軍才會到咱們縣衙來調查原始的登記資料。」
「石林鎮?」
「是的,盧老爺所住的那個石林鎮。」
高縣令擰著眉頭回憶,「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當年盧旺在石林鎮低價買進的那座宅子,原屋主好像就是姓任……」
當年有不少人看中任家那宅子,價錢開得一個比一個高,盧旺為了買那座宅子,私下給了他不少好處。由于拍賣的價格不管多少都要繳回國庫,他撈不到好處,因此他睜一眼閉一眼,以低于市價五成的價格將宅子賣給盧旺。
錢師爺焦急地提醒高縣令,「什麼?縣太爺,這事您可不能讓任將軍知道,您與盧老爺兩人私下可是有不少合作,當年任家那老宅您賤價賣給盧老爺,這事要是被任將軍知道,難保他不會上報朝廷徹查您……」
高縣令听完後,自己心里也有主張了,壓低聲音小聲交代,「行了,我知道,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先讓人去查原始戶籍資料。」
他想了想又道︰「盧旺今天剛好來縣城,就住在福臨客棧,你去把他給我暗中找來,不許聲張,我現在就去會會任將軍。」
高縣令來到花廳,約莫一個時辰後,承諾任楷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出原始數據,讓任楷可以順利找到人。
他恭敬送走任楷,一面卷著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熱汗,一面急匆匆地回到後面的住宅。
被偷偷請到府里來的盧旺早已經不知道喝了幾盞茶,終于等到高縣令回來,一看到他馬上起身恭敬作揖,「高大人!」
「盧老弟,那邊坐,這里是私宅,不用給老夫來這麼一套。我將你找來是有要事跟你說,你可得趕緊安排好,別露餡了。」高縣令做手勢示意他別起身。
盧旺滿臉疑惑,「大人,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高縣令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喝了一大口,認真地提醒道︰「盧老弟啊,我跟你說,這事你可得上心,一不注意,你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別當老哥哥在嚇唬你。」
「大人,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您趕緊告訴我,我也好有防範。」
高縣令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知道我方才在前頭接見誰了嗎?」
「大人,您不說,小人怎麼會知道,您認識的達官貴人不少,小的可猜不出來。」
「是任楷,任將軍!」高縣令食指點著桌幾,小聲地告知,「他是秘密前來的,這事除了皇上還有你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什麼,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任將軍?!他怎麼會突然來到我們黎陽縣,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嗎?」盧旺看著他凝重的神情,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莫不是……這事與你我有關?」
「是的,任將軍這次到黎陽縣是來找他失蹤十年的妻子。」
「他妻子跟我們怎麼會有關系?」
「因為他妻子當年就住在你現在住的那座宅子里。」
「他妻子當年住在我家?」盧旺懵了。
「我跟你說清楚了,當年你在石林鎮買下的老宅就是任將軍的祖宅,而他的妻子當年就住在里頭。你知道的,現在這個新皇帝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結、貪贓枉法的官員,要是任將軍追查當年的事情,發現我是收了你的好處才會將那座宅子賤賣給你,向朝廷舉發我,屆時恐怕會換我這縣令被流放三千里!」高縣令緊張的說著。
經高縣令這麼一提醒,盧旺似乎有一點印象,「他妻子……當年那老宅子里住的是一個老嬤嬤跟一個大約七、八歲大的小姑娘,怎麼那麼小的小姑娘會是任將軍的媳婦兒?」
「錢師爺無意間听到任將軍那兩個手下聊天,說那好像是童養媳,是任將軍入軍營前,家中老人逼著娶的。」高知府道︰「要是你能主動把他的媳婦兒接來交給他,他可能就不會親自上石林鎮找人,你我的危機也就過了。」
盧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大人,當年我一接收那宅子,就讓下人將那兩人趕出府去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哪里啊!」
「什麼,你把人趕出去了?」
「大人,宅子都易主了,難不成我還得養著兩個不相關的人吃閑飯不成?」
「說的也是。」高縣令點了點頭,像是又想到什麼,趕緊提醒他,「其實趕出去也不要緊,現在我們知道任將軍是來找人的,只要我們幫任將軍找到人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不只是省得他麻煩,也省了我們的麻煩,這可是一件互利的事。」
「大人,您說的沒錯,只是這天下之大,您讓我上哪里去找這個江萱?」盧旺傷腦筋的搓著手。
「不急,以人之常情看來,這女人搬家應該搬得不遠,肯定在附近幾個村落中,仔細找就能找到。」
盧旺思索了下,認同地點頭,「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成,我回去就讓下人們分頭到附近幾個村子找村長和里正問問。」
「你動作要快,得趕在任將軍之前找到人。」
「我明日一早就回石林鎮,不過任將軍這里,您可要拖上些時日。」
高縣令笑道︰「行,這事我知道怎麼處理,明日就讓錢師爺給他幾筆假數據,拖他一段時間。」
盧旺從縣府出來後站在縣衙門前,神情凝重的望了眼上頭的牌匾。
候在外頭、跟著他數十年的林管事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有棘手的事情困擾著他,關心地問道︰「老爺,是不是縣令大人給您出難題了?」
盧旺甩了下衣袖,有些頭疼地說︰「可不是,竟然讓我去找一個失蹤已經七年的人,這讓我上哪里找?這事還是得老林你多費心些。」
「找人?」
「你跟我一起上馬車,我路上跟你說。」盧旺指著在一旁候著的馬車。
林管事尾隨著他上了馬車,馬上問道︰「老爺,您方才說的找人是怎麼一回事?」
「老林,當年買下石林鎮那座老宅子時,里頭不是住著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姑娘嗎?當時我還讓你去趕走她們,這事你記得吧?」
林管事想了下,點頭。
「現在縣令要我找的就是當年住在宅子里的那個叫江萱的小姑娘,找到就是大功一件。」
「找?」林管事一听,愣了下後笑出聲,「老爺,您說找其他人,老奴可能還要傷一下腦筋,可找這江萱根本不需要費工夫。」
盧旺眼楮一亮,「你知道她人在哪里?」
「老爺,您還記得不,上個月宅子里不是改建一座院子,時間有些趕,因此從外頭請了不少臨時工來幫忙,有一名幫工的姑娘被瓦片砸到腦袋,那人就是江萱,她這幾年一直住在附近的村子,沒有搬遠。」
林管事這麼一說,盧旺有印象了,「是不是被砸得昏迷不醒的那個?」
「是的,老爺,您還讓老奴將這事處理好,留下二兩銀子在那姑娘床邊,只當打發掉了,免得壞了盧府的聲譽。」林管事繼續道︰「听說她後來醒了,喪失了記憶。」
「那個江萱現在住哪里?」
「大林村,當年江萱跟那個嬤嬤搬到附近的大林村住下。」林管事將自己所知毫無保留全告知盧旺,「那嬤嬤據說搬到大林村沒幾年就過世了。」
「所以說,江萱現在喪失記憶,而照顧她的嬤嬤早就死了,所以沒有人知道江萱的過去……」盧旺虎口抵著下顎沉吟,狡猾的眸底劃過一抹算計的流光。
「除非江萱曾說出去,否則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
盧旺突然大笑出聲,一迭聲說著,「好,好,好,這個好啊!」
蘇暢兒青草茶的生意太好,讓村子里的一些人眼紅,幾次逼問她制冰的秘密未果後,竟然偷偷跟在她身後采草藥,結果不多時後山的草藥全被采光,連剛發芽不久、還沒長成的草藥也被拔得一乾二淨。
除此之外,官道上一整排賣青草茶的攤位幾乎都快排到縣城去了,演變成供多于求的局面,只要一有趕路的人經過,就有一群人沖上前賣青草茶,有利可圖的青草茶從原本的一杯兩文變成現在三杯一文。
而上次那要以三十兩強買她制冰技術的惡人被送官法辦後,陸陸續續還是有一些人上門威脅,逼她交出制冰秘法,雖然都被她打跑了,可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加上現在幾乎采不到草藥,她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進深山采草藥,索性不賣青草茶了,把賺錢的機會留給別人,反正現在她稱得上是村子里的小富婆。
蘇暢兒改到書齋接抄寫的工作回來做,其實抄寫的錢並不好賺,抄一本《三字經》才四十文錢,厚一點、字多一點的書價格則約八十文左右。
她會接這工作是因為不管是什麼書,在這里都賣得特別貴,一本《三字經》得要一兩銀子,有關于大正國歷史、厚一點的書一本要二到三兩銀子,簡直是搶錢!另外她也想藉抄寫的機會,從書中了解大正國的風俗民情。
還好前世老爸特別見不得旁人字寫得丑,她小時候字特別丑,丑得老爸實在受不了,又擔心她日後真的寫了一手丑字,逼她學了好幾年書法,讓她練出一手好字,否則她還真的無法靠抄書吃飯。
到了昨天,她已抄好了十本《三字經》、一本《大正采風錄》,決定今兒個到市集上交抄寫的書,並買點生活用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