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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 第十三章 守夜

到家時,夕陽剛剛落入地平面。

推開廳門,小男孩坐在地板上,安靜地翻書,听到開門聲,仰首朝他望來。

「小叔叔。」輕喊一聲,又把頭埋回故事書里。

那不是一個活潑的孩子,對他也沒有過度的熱情。

「媽媽呢?」他問。

「在廚房。」

看來他有趕上晚餐。

趙之寒月兌下外套,順手拿起桌幾上的報紙閱讀。

他讀他的報,小男孩看他的故事書,彼此沒再有多余的交談。

他曾經研究過別人的小孩,思考這樣是正常的嗎?

別人家的小孩聒聒噪噪像只小麻雀,他們家的從來沒有話題與他分享。

別人家的小孩活潑好動,沒一刻安分,他家的似乎過于安靜內向,丟個小玩具就能自己玩,從不會來黏他。

別人家的小孩會撒嬌、會哭鬧、會耍賴,他們家的太乖巧溫順,從不在他面前展現任性撒潑的那一面。

醫生說,趙知禮跟一般的三歲小孩一樣正常,只是個性比較文靜一點而已。

後來,他看到小寶會偷偷湊過去跟媽媽講悄悄話,也看過小寶親熱地偎上前喊舅公,愛嬌地啾一口,還看見小寶收到姑姑的禮物時揚起的笑容有多甜。

小寶只是,與他不親而已。

在孩子眼里,他只是外人,一個叫作「叔叔」,見面次數比較多,但熟不起來的、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也許一個禮拜、兩個禮拜,更多或更少,視他的工作量而定,比較不忙就會常來,忙的時候個把月不見,孩子可能都記不起他的模樣了。

如果只是這樣,那就沒關系,他也不希望孩子與他過于親近。

他太冷調,有一度也想過,是不是與他接觸過深,沉悶的性格影響到小寶的人格發展,醫生說過,孩子會去仿效大人的言行與姿態。

他在想,是否該減少來這里的次數,這孩子已經夠內向自閉了。

正凝思看,衣角讓人扯了扯,他順著那只細女敕小手看過去,小挪坐到他腳邊,指著故事書的某處,仰眸望他,那是詢問的意思。

「驢,力以,國王有驢耳朵。」

小寶還不識字,故事書主要是圖畫配合少許的文字,還有鮮活生動的CD原聲帶敘述,趙之荷送的。

他記得上次來,小寶也在看這本,故事听過好幾遍了。

得到答案,小小孩又再度埋首故事書,看得入神。

他話不多,不擅與孩子相處,這大致就是他們熟不起來、孩子對他也不熱絡的主因,但他很清楚,這樣不對,醫生上次才建議他,多與孩子產生互動,有助于性向發展,會開朗外放些……「你很喜歡這個故事嗎?」他試圖開啟話題。

趙知禮歪頭想了一下,說不出來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國王是壞人嗎?理發師是壞人嗎?」原來,只是想不明。

故事里,總是要有一個壞人角色,寄托讀者的情緒出口,並教化人心。

「都是壞人——」一頓,他改口。「沒有壞人。」

「可是國王殺掉理發師。」

「他只是想隱藏他的秘密。」

「理發師是壞人。」他害國王的秘密被大家知道了。

「他並沒有真的對人說出來,他也想遵守承諾替國王隱瞞,是樹洞散播出去的。」

趙知禮更困惑了。活過三個年頭,人生首度遇到瓶頸——那誰才是壞人?

「好人與壞人,要看你怎麼想,如果你一腔忿懣,那就都是壞人;如果你退一步,用包容的眼光去看,那每個人都有可以被原諒的理由。重點不是好人或壞人,而是你從這里面學到了什麼教訓?理發師很笨,他以為只要不對人說,秘密就不會泄露出去,但是從他嘴巴里說出去就是說出去了,答應了別人就要信守承諾,不要只做半套;國王更笨;因為不管砍掉多少理發師,都砍不掉他的驢耳朵。這個故事的重點在于,你想藏起你的驢耳朵,還是承認它?」

懦弱的人藏起它,堅強的人坦承它。只有自己面對了,多少理發師都不會是問題。

「趙之寒,你真的覺得你這樣說,小寶听得懂嗎?」站在廚房門口的江晚照有些啼笑皆非,不知听多久了。

他實在很不會說故事,不過比起原版白雪公主,實在不再苛求他更多了。當娘的含淚心酸想道。

「你听得懂嗎?」他低頭問。

趙知禮想了想,不太確定地點了一下頭。

「好吧,先不研究驢耳,二位大爺請移駕用膳。」

趙之寒起身,牽著小寶的手去飯廳,抱高他洗手。廚房的流理台太高,他構不著。

她端來最後一道湯時,他已經將小寶抱上兒童座椅,擺好兒童餐具。

「你這次有趕時間回去嗎?」她添好飯,遞一碗給他。

「有事?」他不急用餐,先夾一筷子魚肉,一根根把刺挑干淨了,撥到小寶餐盤。

「我接了社區開的手作藝品教學課程,每周末下午。」上課不方便,小寶得有人顧。

每周末下午。他點頭,在腦子里記下。「我以後盡量抽空過來。」

一旁的趙知禮又扯了扯他,他偏頭瞥了一眼,挖出魚眼楮,兩顆都給他,于是小寶心滿意足開吃了。

這兩個人,要不要這麼像啊!江晚照有些好笑。

她記得以前,他也有吃魚眼楮的習慣,後來小寶出生,他就不吃了,只挖給小寶吃,小寶愛得很,沒吃到還會悶悶不樂。

她一直好難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吃魚眼楮,到底好吃在哪?

後來有一次,在藥局買保健食品時,與藥劑師聊了幾句,本來是要問魚眼楮有無營養成分,反而意外得到「滿足感」這個答案。

營養成分是其次,無損即可,最主要是心理層面。一只魚只有小小兩顆眼楮,對孩子而言,好像獨一無二的珍貴,那是一種被愛的滿足感。

他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最珍視的事物給最珍惜的人,他的小寶心里一定也感受到滿滿被愛的感覺。

夜更深的時候,兒子在身邊睡熟了。江晚照輕巧地下床,走出房間,另一側的房門還透著燈光。

她上前,旋動未上鎖的門。

床鋪有躺過的痕跡,但沒看到人。他在陽台,手里捏著煙,應該是想抽,但終究沒有點燃。

「還好嗎?」他看起來很累,像是幾天幾夜沒睡一樣,眼窩暗影好深。

他今天一來,她就發現了,正想找機會與他聊聊。

這三年間,他有多拼,她是看在眼里的,公司在他的帶貪下,不僅僅回到原有的水準,更開創了趙恭所做不到的新局。

當他發現,小寶名下有公司一成的股份,是那個以被包養為人生追求的不良四叔送娃兒的滿月紅包時,他似有若無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她很心虛。

不過他終究沒戳穿,就只是默默地做生做馬,讓兒子名下的資產,市值一年年攀升。

當初,她只是想為他的人生找到重心,有個努力的目標——不是追逐財富,而是保障他們母子安穩的生活。

她銀行存折的數字,年年累積出新境界。她曾說︰「夠了。」

但他說︰「不夠。」

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無論日後他、或她、甚至是小寶,出了什麼狀況,他要確保這些準備,足夠她與孩子一生的衣食與醫療皆不虞匱乏。

他甚至替自己安排好療養院,預先打點好一切,如果有那一天,對她的影響也就只是他不來了,僅此而已,然後繼續按原來的步調過日子。

「最近工作很忙?」她只是要他正能量過活,不是要他過勞死。

「不忙。」其實很閑,所才會挑這段時間。「我在戒助眠藥。」

十多年的藥物依賴,不是說斷就能斷。

不止戒藥,連煙也戒。

他已經四天睡不著覺,戒斷癥狀消磨他的意志,有好幾次,手已經打開抽屜想拿藥,先睡一覺明天再說……

他沒有。

到最後,撐不住,就來了。

至少這里,可以給他更堅定的決心。

江晚照上前,輕觸他發冷微顫的手。

他很浮躁,卻連煙都克制著不抽,所有會影響健康的事物,再也不踫。

是因為,她前陣子說的那些話吧?

你只剩一顆腎了,你的機會已經比別人少一半,過去的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未來,你是不是應該更珍惜、愛護自己的身體?你不想陪小寶久一點嗎?

他想。

他比誰都想陪著小寶、看他長大,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還有她。

周延地考慮好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同時卻也想盡最大的努力,避免它發生,讓自己活得更久,護衛他們母子一生。

她心房泛酸,抽掉他指間未點燃的煙,將掌塞進他掌心,他立刻彎指,牢牢握住,唇際迎來一抹溫潤。

是她的唇。

她柔柔地親吻他,一下、再一下——

他沒忍住,傾前餃吮,貪渴地吸啜、糾纏。

吻了,就會想要做更多,從那抹溫暖被填入心房開始,便再也放不開,得到了擁抱、想再要身體的慰藉,再然後,不饜足地貪求真心、渴望永遠……

泛涼指掌探入,她打了個激靈,泛起小小的雞皮疙瘩,但她沒有退避,迎上前,用自己來暖他。

一直來,都是如此。

無論他再冷、再不堪,她從未棄他。

那很自私,可他還是拖著她陪他熬,他不想一個人,孤單寂寞冷。

身體很快地熱起來,他們糾纏著回到房內,衣服沿路丟了一地。

原始的,野蠻地侵掠,撞擊著她的稚與青澀,破碎了她的人生。

他們從來沒有正面談過這一段,那天是他二十歲的生日。

人生很諷刺,二十歲的他,可以包下整層樓的飯店,徹夜尋歡,放逐自己,墮落沉淪,卻還是覺得孤單。

十七歲的她,卻為了生活,身兼數職,夜不能寐,掙不來生存的權利。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如果那天,從包廂里出來,沒有在走道遇上她,會是如何?

他想,或許在走道的盡頭,那個露台,也將是他人生的盡頭。

他想往地獄里跳,她卻伸手將他拉回人間。

她以為他喝醉了,其實不是,那一點酒不足以使他醉,他總是太清醒,父親喜歡他那顆清醒的腦袋,但他並不希望自己太清醒。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藥物讓他擺月兌無時無刻的清明,陷入短暫的迷幻世界,卻讓她為此付出代價,她沒有錯,她只是想救他而已。

這代價太慘痛,小小一顆藥,讓他毀了一個女孩子,從此,他再也不讓自己失去理智,無時無刻清楚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不願再品嘗一次那種後悔的椎心。

因為她他沒有往更深處沉淪,真正踩進地獄入口。

是她拉起他,還是他拖下她,這些年他始終沒有答案,他們的命運從那時起,就已經糾纏在一塊。

他放縱自己,在她身上索歡,追逐迷眩的快感,但是這一次,他很清醒,這一次,她沒有掉淚。

她在他耳畔,細細地申吟,他偏首吻住,模糊地將話喂入她口中。

「對不起。」他來都不想破碎她的人生。

她最後還是哭了,在高潮瞬間,顫抖地抱著他落淚。

他細細地,吮去頰容濕痕。

「你的體能還需要再訓陳練。」摟抱住癱軟在他身上的嬌軀,掌心柔柔挲撫。「以後有時間,回來陪你慢跑。」

「好。」他的溫柔,總是藏在幾句淡淡的話語,和那些陪她散步待產、靜靜守護的日子里。

心貼著心,肢體交纏,偶爾交換幾個細碎的親吻,在堆疊的情韻中,攀上極致。

過後,她纏軟在他懷里,體力值完全耗盡。

「你想睡了嗎?」

「還沒有。」身體很累、精神很疲憊,但依然一點睡意也無。

「我陪你聊天。」調整好姿勢,仰眸與他對望,大有舍命陪君子之態。

「不用,你睡吧。」她陪了他前半夜,已經很足夠,他的夜,他得自己熬。

她原本可以撐住的,但那來回挲撫細女敕肩臂的溫存撫觸,似帶有魔力,安心又放松,誘她陷入雲絮般、綿軟而輕柔的夢鄉。

她睡著了。

趙之寒放柔眸光,輕輕在她額心印下一吻。「晚安。」

謝謝你陪著我,為我所做的一切。

上一次,他們有了小寶,而這一次,什麼都不會有。

生下小寶後,她同時也做了結扎手術。她與他一樣,這一生只會有小寶一個孩子,他們共有的孩子。

她懷著希望看待人生,但也並不是完全無可救藥的樂觀,她當然希望孩子健康,可若是天不從人願,她至少能把全部的愛都留給小寶,全心全意守護她唯一的孩子。

這不只是為了小寶,也是為了他。

斬斷所有退路,堅定地留在他身邊,暖著他。

所以他必須讓自己更好,他也沒有退路,她的人生經不起命運又一次的辜負。

閉上雙眼,他試著放松,調整呼吸,放空思緒,什麼都不要想,讓身體得到適度的休息……四天來,累積的疲勞已經到達生理負荷極限,他陷入淺淺的昏眠中。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真正睡著,他五感還是清醒的,能感知屋外的貓叫聲、枕邊人依偎而來的體溫、以及輕悄的步聲……腳步?!

他睜開眼,小小男孩站在床尾,安靜地看著他——不,是他們。

窗外,天已經亮了。

早起的小寶,沒看見睡在身旁的媽媽,心慌地滿屋子找尋。

他不確定這一幕,看在三歲稚兒眼里作何感想,張了張口,最後無聲指了指房門。

趙知禮沒有說話,無聲無息地轉身出去,沒發出半點聲響吵到媽媽。

他抽出被枕在下方的手臂,放輕動作下床,穿好衣物出來,小寶乖巧坐在客廳。

他還在思考如何啟口,小寶細聲道︰「肚子餓。」

原來是餓醒的。

「過來。」他伸手,娃兒溫馴地上前牽住,回房刷牙、洗臉、換衣服,打理好儀容,門前留字條給孩子的娘告知去向。

他們去吃麥當勞早餐,這個項目被列在江照的禁忌名單中,舉凡高油、高熱量、低營養價值、回鍋油炸物、含糖量過高……等等,都是健康殺手,而麥當勞就踩中了好幾條。

他自己是可以做到,沒滋沒味的養生餐都能吞,但小寶很喜歡麥當勞,尤其是兒童餐附送的小玩具。

他私以為,童年與快樂,比那點小小的原則還珍貴,皇太後懿旨可以偶爾抗旨不遵沒關系。他選了二樓靠窗的位置用餐,才剛開吃,小寶偏頭看見熟人,放下手中的薯條跑過去。「姑姑——」

「真巧!」他僅僅抬了一下眼,權當交際。

睡眠不足,沒有過多的熱情招呼旁人。

趙之荷端著餐盤帶女兒過來並桌,小寶有一陣子沒看到姑姑,挨得緊,加上平時都自己一個人玩,遇上年齡相近的同伴,顯然很開心,他便沒開口趕人。

趙知禮啃完麥克雞塊,薯條吃了幾條,開始偷瞄他手上的麥香魚堡,被他發現,大方地分對方啃幾口。

小寶啃了三口,打個小小的飽嗝,趙之寒順手幫孩子擦嘴,接收剩下的麥香魚堡。

「姑姑,我可以帶妹妹去玩嗎?」

「可以,要注意安全喔。」趙之荷放兩個孩子去玩後,正眼打量他。

「不是休假嗎?怎麼一副沒睡飽的樣子?」當然也有一種休假式,是不太有時間睡覺的。

趙之寒淡瞥她,「只是睡不著。」不用過度引申。

「我就是說睡不著啊。」

最好是。

他沒興致耍嘴皮,逕自拿起手機當低頭族,偶爾抬眸關注一下游戲區的孩子。

「你這幾年,變好多。」有感而發。

「怎樣?」是三頭六臂還是頭上長角?

「變慈眉善目了。」連在家里,對大哥、三哥都口下留情許多,沒那麼句句見血。

以前的他,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教人懼于靠近,而現在的他,銳角磨平了,看待人、事、物,沒那麼尖銳極端,她沒想到,二嫂可以改變他這麼多。

三年以前,她絕對無法想象,他可以耐得住性子當女乃爸,吃孩子剩下的食物,他是那種別人踫過的食物,就不會想再踫的人。

並非潔癬,而是孤僻,他排拒的是那獨「共享感」,太過親密。

「你記得你三歲時的事嗎?」埋頭滑手機的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她想了一下。「大部分不記得,不過我記得有一次跟三哥起沖突,害他磕到下巴,流好多血的畫面,我死了,到現在還有陰影。」

才剛說他溫和些,就突然走起溫情路線與她話家常,這畫風變太大,很詭異……「你回這個干麼?」

這樣說來,比較沖擊的事件,較有可能留下印象。親眼看見母親與叔叔光溜溜抱在一起睡,算不算沖擊?他自己是覺得芝麻大而已,三綱五常、世俗禮教之于他,不過浮雲一朵。

三歲小孩到底長記性了沒,看這麼多資料,眾說紛紜,甚至有寶寶在母親肚子里就已經有記憶的說法,因此才需要胎教。

江晚照懷孕時常听舒曼的夢幻曲,一直到寶寶一歲多,每每听到夢幻曲,都會一動也不動,攀在嬰兒床的欄桿邊專注聆听,那時她還笑說……「我們家小寶好像很聰明耶。」

也許是巧合,也或許是真有熟悉感,人的大腦本來就是很微妙的東西,而且每個人不盡然相同,小寶日後是否記得,會否產生心理影、三觀扭曲,只有孩子自己知道,他在這里爬一堆文章,看別人的經驗談,根本毫無建設性。

「沒事。」收起手機,解決剩下的薯條。

離開麥當勞,步行回家的路上,大手牽著小手,小腳丫牢牢跟緊大腳丫。

想起一事,他低頭交代︰「回去別跟媽媽說。」

「知道。」老規矩,玩具要藏好,被發現下次就不來了。

回程不忘將口袋里的發票,丟入商店門口的捐贈箱。

他是睜眼說瞎話的高手,干壞事會完美善後、不留痕跡,有自信不被抓包,只要別遇上——他眯眼,「趙小寶,你不是豬隊友吧?」

小共犯用力搖頭。

「很好。」他連趙之荷都串供好了,今天誰也沒有遇見他們。

傍,江晚照上完社區手作藝品教學課程,回到家時,一屋子靜悄悄。

推開廳門——

大的那個帶了一天孩子,已然陣亡在沙發上;小的那個則依偎在懷中,無比安心信賴。暈黃色的夕陽,透過紗窗灑落周身,一大一小睡得好熟,連她進門沒被驚醒。

她抱來小毯子,輕輕蓋在他們身上,凝視半晌,帶著微笑進廚房準備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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