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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出手富滿門 第七章 整治厚臉皮家人

是夜,采花賊來了。

熟練的攀檐走壁,翻牆而入,如入無人之地。

夜是深沉的,無月、有風。

風輕輕吹,似三月的木棉花,飛絮無聲。

驀地,窗開。

「又翻窗了,你不能走一回正道嗎?」老像賊一樣偷偷模模,久了她都要以為他的本行是個偷兒。

又長高一些的莫長歡穿著一身夜行衣,目光繾綣的注視著斜倚在貴妃榻上看書的女子,「要是能從正門走,你當我想偷偷模模不成?府上的規矩太多了,送個拜帖見不得人不說,反而不想見的人全出現了。」

他不無抱怨,一肚子的無可奈何,有苦難言。

正如莫放野先前的擔憂,孟淼淼歸府的確帶來極大的震蕩,在門庭逐漸冷落的錦陽侯府投入巨大的石頭,激起的水波淋了眾人一頭濕,卻也意外地讓他們看到轉機。

畢竟是養在外面的佷女,沒什麼感情,又是鄉下來的,肯定見識不多,善于鑽營的顧大郎便將主意打到孟淼淼身上,他私下設了個局想把她送給目前最得寵的三皇子。

就算不沾從龍之功,好歹日後也有個王爺女婿,雖然當不了正室,可是只要佷女功夫了得,能攏住三皇子的心,錦陽侯府何愁沒有東山再起的一天,成敗就看此舉。

可惜功敗垂成。

在顧大郎動手的前三日,莫福代替莫放野送了一套純金的頭面給孟淼淼,從發釵、發簪,金鈿到金丁香耳墜子,金光閃閃地閃花所有人的眼楮,見到的人都想佔為己有。

是有點俗氣,可是實用,那套頭面的價值在于精湛的手工,金子融一融也許不到兩千兩銀子,但是做成飾品卻是千金難買,那是宮中巧匠所制,一年也不見得能制出整套,十分珍貴。

對于公中匱乏的錦陽侯府而言,那是一筆銀子,當家侯爺想昧,轉手賣了換現銀,好供手頭開銷,而周氏則想攢下來給女兒當嫁妝,不給四房,二房、三房也有相同的想法,皆想分一杯羹。

所幸莫福不好糊弄,親自將禮物交到孟淼淼手中。

顧清玥、顧清秀等人嫉妒到眼紅,不敢相信一個流落在外的野丫頭竟然撞大運,在不知名的犄角地遇見大人物。

顧三小姐名花有主了,她訂親的人家是莫太傅的長孫莫長歡。

這消息如野草瘋長般傳了出去,那時有人羨慕有人訕笑,還有嘲弄她難落鳳凰不如雞,挑個不長進的紈褲子弟,她以後的日子能過嗎?等著哭死吧!

畢竟那時候莫長歡剛回京,知道他的人並不多,只知他不學無術的跟著祖父游山玩水,別人在讀書時他在玩耍,人家都在書院里揚名了,他還在能有什麼出息?

真的沒人看好他,除了長子長孫的頭餃外,他一無是處,連他弟弟莫長歌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等他開始在勛貴子弟間走動時,眾人這才驚覺錯失一塊美玉,他不僅學識豐富、善六藝,且人品出眾,容貌過人,不論往哪一站都是謫仙般的翩翩公子,教人渴望與他為伍。

才短短一個月時間他就風靡整個京城,躍升四公子之首,多少王孫公子樂于與他往來,達官貴人也廣發請帖想一睹其風采,大家閨秀、名門千金口稱謙謙玉郎,多有傾慕。

只是呀,莫長歡眼中只看得見一個人。

「咯咯咯……又是我那群姊妹?」堂親、表親也就算了,居然有隔房的姻親這種完全搭不上邊的親戚。

譬如她三伯娘娘家弟媳攀三代的舅舅女兒,她都不知道怎麼算出是表姊的,臉皮厚到教人無言以對,不請自來住進三房院子,硬要與顧清秀擠一張床,然後吃、住、用都要三房負擔,還搶顧清秀的釵子往頭上插。

可想而知這人有多主動了,一听到莫長歡要來,準是第一個跑到大門口的人,故作嬌態、搔首弄姿,連假意跌到男人身上這一招也用上,花招百出惹人噴飯。

好幾回她實在做得太過了,覺得她丟人現眼的周氏找了兩個婆子看住她,她這才稍微收斂些。

「你這沒良心的還好意思笑,她們一個個搶著要帶我來見你,卻帶到自個兒院子,說是你說的,要她們代你招待我。」他初一听還真生氣了,以為她不當他這位未婚夫是一回事,但繼而一想卻氣笑了。

好個姊妹。

「我看起來像個傻的嗎?除了孿生姊姊外,這府里的姊妹我一個也不認,你盡管美著去。」要是被人三兩句話就牽著鼻頭走,那她要一腳踢開他,再找個順眼的。

人不仁、我不義,她不是認死理的人,君若無情我便休,誰管他昔日恩、往日情,一刀兩斷不相欠。

她對他的感情還沒深到非他不可,目前先湊和著,看他日後的表現,畢竟人心易變。

「你不傻,我傻。」莫長歡長腿一跨,與她同擠一榻,順手取出她咬了兩口的桃脯往嘴里塞。

「別吃我吃過的東西。」怎麼覺得怪怪的,自個兒吃的時候還好,看他腮子一鼓一鼓嚼著便覺臉頰發酸。

「好吃。」他意有所指的盯著她的櫻桃小嘴。

「啐!調戲我。」她一橫目。

「錯,這才是調戲。」他當下以身示範,從後環住她的細腰,兩人胸背相貼毫無空隙,他低低輕笑著倚在她泛紅的身子上。

「長歡哥哥,你過了。」她警告。

莫長歡摟得正順手,哪會理會小青梅的嬌斥,笑聲更為濃烈,「你長大了,淼淼。」

「不抽條兒不就要被你嘲笑一輩子,我是人美身段玲瓏,真是便宜你了。」孟淼淼懶得撥開他放在腰上的手,她自知力氣沒他大,不做白工,小心沒能如願反而吃虧。

男人如星星之火,撩撥不得,尤其他正值血氣方剛之年,一有動靜便是燎原之勢,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孟淼淼自從大年三十初潮過後,嬌小的身子就像萌芽的春草,咻咻咻地往上蹭,腿兒長了、腰也細了,一馬平原的胸前長出兩座山丘,女子的婀娜體態慢慢展現出來。

在回京的途中還不太明顯,可回到錦陽侯府才幾個月,正常的作息配上適當的飲食,她的「發展」令人驚喜,鼓鼓的雙峰足以吸人目光。

「是是是,我家淼淼說得都對,便宜我了。工匠識美玉,虧我早早將你定下,不然不知要和幾家人結仇,把人家的公子哥兒打到趴地不起才能搶著。」祖父高義!賣著老臉幫他把媳婦搶到手。

「嗯!會說話,有賞。」她挑了個最大的桃脯送到他嘴邊,親自喂食,把人樂得找不到北。

「我不只會說話,還會親嘴,要不要試試?」他湊上前想一親芳澤,近在咫尺的芳唇無比誘人。

「休想!」孟淼淼伸手一擋。

親到手心的莫長歡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仍心喜不已,終于有些進展了,這丫頭防得太緊了,不好得手。

「淼淼,給點甜頭嘗嘗,看我這些天為你跑腿跑得兩腿都瘦了。」這人很不要臉的將腿一抬,往人家姑娘的縴細腿兒擱,還十分得意地滿眼笑波。

「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嗎?」看著他的大腿,她忽然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大尾巴狼正在巡視領土。

「沒听過。」他搖頭搖得很隨意。

「臉皮厚。」她甘敗下風。

「不厚,你捏捏,薄如蟬翼。」大臉湊近任人捏,無恥無上限,能與她多親近,刮下一層皮也甘願。

一听到「薄如蟬翼」,想到衛生棉廣告的孟淼淼忍不住笑出聲,「不玩了,說點正事,再讓你鬧下去,我都別睡了。」

「我陪睡。」他一臉期待。

「再胡說我讓你一整年見不到我,你信不信。」讓他一「陪」清白都沒了,她還有兩年才及笄。

「信。」他連忙雙手一攤,做出規規矩矩的樣子。

莫福是大內高手出身,為先帝所賜,本是莫放野的貼身侍衛,後來皇上上位後才改為府中管事,一直跟在莫放野身邊,直到他致仕才變成照料他一切瑣事的管家。

自小祖父身側長大的莫長歡也學了幾招防身術,莫福看他習武根骨不錯便教了他幾年,多年過去,自是學了一身好武藝,不過只有少數幾人知曉他會武,孟淼淼是其中之一。

侯府的守衛松弛,巡邏的家丁三三兩兩的蹲在角落擲骰子、喝酒,還有人靠牆打旽,隨便一個賊兒翻牆都能撿得滿載而歸,所以他夜探香閨自是輕而易舉。

可是她若有心防備,他大概真的進不來吧!翻牆不行,女子的後院更進不得,一年半載他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明天開始,你一天給我送一塊冰來,天兒熱了。」如今白天已熱得汗水直流,讓人坐都坐不正。

「你不是個兒會制冰?」何必多此舉。

「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

她說白一點,「不想太招搖。」

「懂。」怕引來麻煩。

但是……

「你不擔心其他人嫉妒嗎?」這府里生有紅眼癥的人還真不少,外加勢利眼。

孟淼淼抿嘴一笑,「就是要她們嫉妒。」

「你又想玩什麼了?」他好笑地卷著她的發絲把玩。

「女人不嫉妒就不會發狂,不發狂哪來的好戲連篇,這宅子的女人都太閑了。」她得給她們點事做。

「好,明天我讓小喜子送來,他是我的小廝,你可以信任,我讓他直接送進四房。」不落他人手中。

「嗯!」明兒就能涼爽些了,不必偷偷模模的用。

瞄了一眼桶子中快化掉的碎冰,孟淼淼心里十分懷念前一世的冷氣,巴掌大的搖控器便能調冷調熱,人還不用起身,多麼便利,不像這會兒還得瞞著人自制冰塊。

「給。」

「什麼?」昏昏欲睡。

「銀票。」他給了一疊。

「我的?」她驟地一喜。

「說好了你四我六,我出鋪子和人手,你出方子,賺的都是我們的。」他特意強調「我們的」,要她不必分你我,她的是她的,他的也是她的,早晚由她接手。

「五千兩?這麼多……」

怕她有急用,莫長歡換成五百兩十張,正好一沓。

「這才剛開始,到了五月底六月初,那才是正熱時,家家戶戶用冰量大增,我們抬抬價錢還能賺更多。」京城里什麼最多?銀子最多,敢花大錢的富戶多如牛毛,能有塊冰鎮涼,誰還不花銀子買。

在東山村時,孟淼淼就發現莫長歡知曉她會制冰,但他不問,她也不說,以當時孟家的門戶,若販售冰塊,只怕還沒賺到錢就先惹禍上身,那麼大一筆利潤怎不教豺狼環伺。

而今情況不同了,京城里也有人賣冰,只是存量不多,大多是冬天存下來的,放在冰窖里,等天熱時再拿出來賣,價錢自然昂貴,有銀子還不一定買得到,太稀罕了。

而孟淼淼制出的冰塊則是取之不竭,只要有水就能制冰,硝石可以重復使用,大量制造冰塊。

她把制冰的方子拿出來和莫長歡合作,她教他怎麼運用硝石制冰,而他安排人制冰和賣冰,扣除基本成本便是兩人所得,她只取四成,有筆錢夠她使用就好。

「本來我還想開間冰城,讓你幫忙找間鋪子,不過……」若再賣上一個月的冰塊,應該能湊夠買宅子的銀子。

孟淼淼還想接她東山村的爹娘上京,分別數月甚為想念,她想念娘身上的味道,爹爽朗的笑聲,老拉她頭發的二哥說「走,二哥帶你去模蝦,咱們再捉只大螃蟹給你做醉蟹」,三哥偷偷藏著烤熟的鳥蛋,趁娘沒注意時往她嘴里塞上一顆。

不是說她的親生爹娘對她不好,而是她更喜歡沒有算計的田園生活,每天防人使絆子太累了,她的腦細胞燒掉快一大半,而長房、二房、三房還不消停,千方百計地想從四房弄銀子。

「你還要賣冰?」他不解。

她推了推他,他才不情不願地挪挪腳,讓她下榻,「我要賣的是另一種冰,我把方子給你,你想辦法弄出來。」

她想做的是雪花冰、冰淇淋、棒冰,這是要有技術的,不是光有冰塊就能制出來,而且種類眾多,想做什麼口味就做什麼口味,不怕別人仿效,然而其中幾樣材料並不好找。

香草粉、可可粉大概只有外邦的大船才有,本朝人並不認識,幾年內她握有絕對的優勢。

等市場疲累後,她也賺飽銀兩了,鋪子要不要再開都無所謂,銀子是賺不完的,留一點給別人賺。

取過方子一看,莫長歡深邃的眸子中透出幽光,「你從哪得來的?我從未看過。」

「書上。」她說的是實話。

不過是從二十一世紀得來的,身為圖書館管理員,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看很多書,她閑著沒事做的時候就按照書中內容做實驗加以印證,看看是否實用再推薦給愛看書的人。

不善廚藝的她失敗很多次,但不妨礙她有研究精神,一次一次的嘗試,雖然做得不好,但她記得做法和過程,自己不行就讓別人來,事事專精。

「你家的書比我家的書多?」莫長歡話中不無調侃,一家書樓堪比皇家書庫,整整七樓上百萬冊藏書,全是老爺子精心收藏,書量之多連他至今也看不到一半。

「我在夢里瞧見過,怎麼?」她一副「我有秘密卻不告訴你」的囂張樣,讓人看了很想捏她的嘴邊肉。

又愛又恨呀!卻拿她沒轍,這便是莫長歡此時的心情。「不怎樣,我家淼淼是上仙,能博古通今,知天下事。」

她忍俊不禁,「誰是你家的,少亂說。」

「誰說不是我家的,三生石早已注定,你只能是我的,死後和我睡同槨。」

美得呢!孟淼淼故意裝出驚慌的表情,「不會吧!這麼霸道,死了也不放過我……」

他一怔,繼而好笑又好氣地將人抱住,「你呀!簡直是來克我的,把我吃得死死的,讓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我又不是盤絲洞的蜘蛛精……」突地想到他不知道《西游記》這書,她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幫我找個會醫的醫女給我娘當丫頭,盯著她每日入口的東西。」

「有事?」他面色一凜。

「有人下毒。」她面有憂色。

「誰?」

「不知。」沒有特定對象,但不出那幾人。

「怎麼發現的?」毒這種東西若無明顯癥狀則不易發覺。

孟淼淼娓娓道來,「我娘在東山村時不用吃藥,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轉,我們回京時她都好得差不多,走起路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可是回來不到一個月,她的臉色就變得不太好,常喊胸悶,大夫來了只說氣血不順,開了一些藥讓她服用……」

但是前兩天她驚覺,母親的指甲根部出現一條細細的墨綠線,她又不動聲色的找來藥包和用過的藥渣做比對,「里面多了一味不該有的藥叫烏頭……」

「烏頭有毒。」莫長歡也知曉。

她點頭,「烏頭有毒,少量服用看不出中毒跡象,人卻會慢慢虛弱,漸無氣力,等體內毒素累積到一定的量後便會毒發身亡。但炮制過的烏頭毒性降低,能治風濕酸痛,我們鄉下田梗邊常看得到,開著藍紫魚小花……」

屬毛莨科,治風痹,為鎮痙劑,有回陽、逐冷、祛風濕的作用,也能治腳氣病,又稱附子。

「你看得出來是未炮制的生烏頭?」居然有人想得出這麼惡毒的手法,這是多大的仇恨?

「嗯!我認得,以前我在田梗上玩時,我爹還特別囑咐我不能踫,那是有毒的,因此我記得很清楚。」美麗的附子花隨風搖曳,誰知它足以致命,暗藏毒性。

莫長歡神色凝重,揉揉她手心,「這事我來處理,別有用心,過兩天我把人送來,順便給你添兩名會武的丫頭。」

「我不用……」他們的目標是她娘,只要娘不在了,他們便能將手伸進四房,把四房當成待宰羔羊。

「淼淼乖,听話。」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

听著他哄孩子般的語氣,孟淼淼嘴角微抽了一下,又有一點酸澀。

他對她是用了真心的吧!也許她能再喜歡他一點……多一點點的……

為防長房塞人,造成四房的困擾,蔣秀翎在回京前就先買了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給孟淼淼當丫頭,她們分別叫梨花和桂枝,暫時頂用大丫鬟的名額,余下的二等丫鬟、粗使丫鬟回京再說。

可是因事忙沒來得及準備,孟淼淼與顧清蓮又同住一個院子,時日一久蔣秀翎也忘了這件事,孟淼淼身邊就這兩個丫鬟侍候,她也由別扭變習慣,當起大戶人家的千金。

直到莫長歡送來兩名長得清秀但骨架略寬的丫頭來時,她才懊惱她的記性爛,一口氣又添了七、八個十歲左右的丫頭。

女兒大了,該為她們著想,先找好陪嫁的丫頭。

家生子自是好,可是府中的奴僕大都掌控在長房手中,樹大分枝,侯府早晚會分家,不受寵的四房一旦分出去了還有什麼盼頭?那些丫鬟還不早早擇主效忠,誰願意當個小小侍讀學士的家僕。

所以周氏肯給,蔣秀翎也不敢要,她寧可多花一些銀子買人也不用府中下人,至少賣身契在她手中,奴才再刁鑽也有法子整治,總好過被人背後捅刀,莫名地遭出賣。

不過買人的錢是她自掏腰包,公中不可能出半個銅板,即使他們肯她也不敢要,怕其中有詐。

「荷兒妹妹,我挺羨慕你的。」瞧她敢做敢當,率性恣意,面對比她強大的長輩也面不改色,侃侃而談,雲淡風輕的四兩撥千斤拂回去,相信沒幾人做得到。

顧清蓮自問沒本事,大伯娘一瞪眼,二伯娘腳一跺,三伯娘輕咳一聲,她便嚇得想躲起來,不敢見人。

「羨慕什麼?有人送我一塊冰?」的確涼快多了,夜里特別好睡,一覺到天明。

「塊冰?」顧清蓮眼角一抽,想笑不敢笑的忍著。

說是一塊冰,還不如直言是一座冰山,莫長歡不知打哪找來一輛牛車,送了一塊塞滿整輛牛車的巨冰,招搖過市的讓人瞧見他的「心意」,繞過半個京城送到顧府。

他還指定是給四房專用,請雜人等莫敲冰,把其他幾房人氣得嘴歪眼斜,差點拒絕讓牛車入府。

誰家給冰塊蓋茅草屋的?顧府四房。

因為日頭太炎熱了,冰塊融化得很快,莫府下人將冰塊往四房院子一放,幾間屋子涼是涼了些,但地上一灘水,行走不便,且只怕放不到傍晚就融化。

孟淼淼靈機一動,讓人在冰塊上方搭個草棚子,減少日光直接曝曬,融化的程度果然減緩不少,到了大半夜還有一半的冰塊,微風輕送涼意。

冰塊化掉的水滲入土里,降低地面的溫度,因此錦陽侯府中唯有四房院子最清涼,彷佛置身初春中。

一日、兩日、三日……到了第五天府里的人就忍不住了,紛紛來借冰,大桶子、小盆子的裝了一塊又一塊,冰山還是屹立不搖,僅少了小半截肚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總該說兩句感恩的話吧?

偏偏他們拿了冰之後還罵四房小氣,不知進退,又數落孟淼淼自私,目光短淺,沒有友愛手足、孝敬尊長的心,末了還諷刺莫長歡敗家,沒有上進心,一心鑽女人裙角。

可是冰用完了又來拿,一點也不覺得面紅耳赤,得利又無感激之意,念念叨叨的,連冰鑿到手受了傷也要怪四房的不好,要蔣秀翎拿個三、四十兩銀子治傷。

可笑的是長房、二房、三房自家都不夠用,還來四房鑿冰往外倒賣,看得四房無奈又好笑。

整夠府中人的孟淼淼直接關上院落大門,誰來借冰都不理,她只賣,收到了銀子才將切割成方塊的冰塊從牆頭移過去,多少銀子多少冰塊,童叟無欺。

這下子想佔便宜的人都開口大罵了,把四房罵得體無完膚,只差沒潑狗血撞門了。

只是他們能不低頭嗎?

天氣越來越熱了,京城連著半個月不下雨,地上都干得冒煙了,在屋里像烘爐似的,人都要蒸熟了,涼茶喝下肚是熱的,綠豆湯不解暑,周氏等人只好冷著臉求上門,要四房看在一家人的面上,以外面冰價的一半賣冰給他們。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孟淼淼終于同意降兩成價格,至于老夫人屋里的冰則不用錢,算是四房的孝敬。

即便如此,還是罵聲連連,顧清玥甚至因妒生恨,罵孟淼淼自私自利,冷血無情,他日嫁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定是惡妾滿門,通房、侍婢頭上踩,夫妻離心不長久。

這話被莫長歡听見了,他當下寫了一封「永不立妾,只此一妻」的文書給錦陽侯府,並當面對顧大郎說——

「府上大小姐恨嫁您不知情嗎?她思春都思出 癥了,快找個人把她嫁了吧!留來留去留成仇。」

這話把顧大郎躁得滿臉通紅,久久沒臉見人,覺得被二房拖累了,他火大的找來顧二郎痛罵一頓,問她女兒年過十五了,為什麼還不給她找個人嫁,想留她到十七、八歲才被人笑話嫁不出去嗎?

後院的事歸妻子管,女兒至今乏人問津顧二郎怎麼知道,挨罵的他又找上繼室出氣,賞了她幾巴掌教她快點相看,要是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他不介意休妻再娶,找個能干的來管。

三房管著庶務,于是哭哭啼啼的林氏便來找常氏商量。

二房嫁女兒要嫁妝,常氏也苦惱,買嫁妝的銀子打哪來?難道要賣祖產?

長房、二房、三房各有難處,亂成一團。

唯有四房置身事外。

這不,姊妹倆還有閑情逸致來法華寺上香,蔣秀翎帶著她們和顧清真,打算一會兒听大師說道。

蔣秀翎剛好踫見了熟悉的姊妹,在廂房內聊得正起勁,說的全是婦道人家的私事,兩姊妹就被打發出來。

而顧清真還小,被拘在蔣秀翎身邊,由她自個兒看著才安心。

「你瞧見顧清玥的神情了嗎?她幾乎想把你撕了。在你沒回來前,她就是個眾星拱月的主,即使二伯娘有意忽略她,府中姊妹還是沒一個敢和她對著來,凡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別人沒有二話的機會……」

畢竟不是親生的,林氏不會對元配生的繼女處處周全,不成仇已是不錯了,哪會想幫她置辦親事?

除了四房外,長房、二房他們都是這般想法,能省一點是一點,把銀子攬在手中自用,至于庶子庶女那就看運氣,若有相看好的人家便自行嫁娶唄,否則就再等。

好在顧清蓮這一代的孩子都小還能緩個幾年,否則都如顧清玥一樣恨嫁也是吃不消。

「她一定常常欺負我們四房,我看她對你和娘都不是很客氣。」或者說眼中根本沒有其他人,我行我素,趾高氣昂,一開口總是帶刺兒,非把人刺得遍體鱗傷不可。

顧清蓮搖頭,笑得溫婉,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都過去了,惹不起就躲著她,姊姊不像你膽子大得都敢登天了,一張嘴能把菩薩請下桌,讓所有人五體投地。」

不管肯或不肯都得低下頭,吃著啞巴虧還得被壓著。

孟淼淼眼含笑波,「那是被寵出來的,我東山村的爹娘都說我是天生天養的野猴兒,整天跟著哥哥們上山下溪的瞎玩,我這野性子是不講理的,誰跟我搬出大道理我跟誰急。」

所艾薩克潑耍賴、無理取鬧的周氏等人壓不住她,反而被她打落水狗般的追著打,沒人要跟你講理,她也是胡攪蠻纏的鼻祖。

狹路相逢勇者勝,敢豁出去的人佔上風。

換句粗鄙點的說法,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都被人踩得屈辱無比了,還反過來把人當祖宗看待不成?

「真好,有哥哥疼,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顧清蓮苦笑,想著過去的畏縮便自嫌,她是見誰都心懼三分。

「姊姊,以後有我護著你,我哥哥也分你一半,誰敢再不長眼地找上門,咱們踩扁他。」她不來明的,幾招暗招就夠人吃不消,瞧此時府里是正亂著,幾個主子頭疼得沒法聯手對付四房。

想到居然有人長期對她親娘下毒,孟淼淼不想與人為敵的心都沸騰了,她花了大半個月抽絲剝繭,列出可疑的下毒者,意外的翻出陳年舊事,看得她都傻眼了,氣憤不已。

三房都有份,又各自為政。

下毒的招式是常氏想出來的,她有意無意說給周氏听,周氏听了也覺得是辦法,她看四房的人很不順眼,心想蔣秀翎若是不在了,蔣家給的那一份嫁妝她就可以「代管」。

都說武人窮,武官以寒門子弟出身居多,但蔣家三代為武將,又都功在社稷,別說朝廷的賞賜,光是戰揚上搜刮的死人財就供數代子孫花用不完了,給女兒的妝奩更是大手筆,有什麼給什麼,多到教人眼紅。

一百二十抬是公主的等級,蔣家不敢逾矩,但硬是塞呀塞的也有滿滿的一百零八抬,抬到侯府,炫花了所有人的眼,四房的庫房根本放不進去,又開了兩個廂房才勉強塞入。

林氏是後來才嫁進來的,烏頭便是她的杰作。來為蔣秀翎看病的林大夫是林家的人,算起來是林氏的堂叔,合謀在藥包上多添一味,少量多服,累積毒性。

而林氏的理由居然是報復,因為她有個感情甚篤的族姊,便是當年有意入府為妾的京中十美之一,她仰慕顧探花的才華和容貌,不惜屈就,可是蔣秀翎「善妒」未能促成美事,導致此事無疾而終。

听說那名族姊後來遠嫁安康,過得不甚如意,丈夫小妾一個一個抬進府,她幾乎無容身之地,憔悴有如五旬婦人。

這事孟淼淼已告知顧四郎,可礙于涉及的人太多,顧四郎選擇息事寧人,另找大夫為妻子調養。

孟淼淼知他是不忍心揭開真相讓老夫人傷神,暗自下定決心要帶著四房月兌離侯府這火坑。

「呿!還有分哥哥的?讓你哥哥們听見多傷心,要說你是小白眼狼了。」她真是羨慕妹妹,有那麼多人疼她,爹娘也惦記多年,還找到一心相待的如意郎君,姊妹雙生卻命運大不相同。

「才不會呢!我哥哥們可疼我了,我說啥都點頭『好好好』,把我寵上天了。」孟淼淼神氣的把下巴一抬,好像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女,得天獨厚,嬌寵一身。

看到妹妹不可一世的作態,顧清蓮掩嘴呵呵笑,「你就讓我眼饞吧!老拿你的受寵勾我,哪天我也踩在雲梯上了,看我饞不饞死你。」

「不饞,不饞,人各有志,我當小官之妻就好,躺在床上數銀子,悶聲發大財。」她胸無大志,不想上九天,她還是想回歸田園,當個農家婦,男耕女織,溪邊垂釣。

孟淼淼想家了,想她東山村的爹娘,家里的老牛、黑驢,和繞著她腳邊打轉汪汪叫的大黃狗。

她心之所系。

「想得美呀!光想想你家那位的門第,你這輩子注定不可能成為小官之妻,只怕還有大造化呢!」一開始大家都小瞧毫無作為的莫家大少,認為是扶不起的紈褲子弟,如今靠著莫放野的關系,莫長歡回京沒多久就入了刑部,為六品主事,幾個月內連破了數個陳年舊案,主事位置尚未坐熱又升上從五品的員外郎,升職之快令人咋舌。

而他不可能止步于此,听說因過人的才智受到皇上賞識,多次召見入宮,有意培養成股肱,刑部尚書之位指日可待,他缺的是資歷,一、二十年後必是內閣大臣。

如無意外的話,他會一直往上升,直到六部之首。

「什麼我家那位,少笑話我,還沒走到最後一步,誰曉得會發生什麼變故。」她從不篤定世事皆能盡如人意,一入官場最難預料的是天威,而皇子們又羽翼漸豐。

「胡說什麼,你一定能事事順心遂意,讓姊姊一輩子羨慕。」兩人之中總有一個能幸福吧!

顧清蓮深知以她軟和的性子是沒法和妹妹一樣大無畏的,她只求日後夫妻和睦、生兒育女就滿足了。

「我也盼著呢,你就羨慕吧!我肯定會把日子過得很好,不會虧待自己。」她不依賴男人,只靠自己。

「嗯!」顧清蓮相信,妹妹比她果斷,有主見,敢于作為。「你不是要去找你哥哥嗎?快去。」

「那你呢?」孟淼淼不放心生性嬌柔的姊姊。

「我帶紅梅、杏兒去看看後院的荷花。」現在開得正艷。

她額首,「好,一會兒正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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