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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嬌娘子 第五章 成親第二回

蒙剎與北蠻諸部慘敗後,蒙剎細作沒回自個兒地方,卻還試圖往南潛入,這一點令蕭陌深疑,就怕天朝土地上已埋著不少敵國暗樁,以他們才知道的法子暗通有無。

原以為即使逮到人,要從對方口中挖出點有用的東西肯定不易,大將軍想都沒想到,細作落進喬大小姐手中被公審過後,神識都有點殘了,彷佛內心一道長久鍛鏈出來的防護牆遭無情摧毀,據負責看守的親兵來報,說蒙剎細作全身被清理過後,在終于套回褲子時竟崩潰大哭。

後來將細作提來問話,什麼酷刑全免,只遣親兵將老大爹那頭大福公豬借了來,「豬」視眈眈下,蒙剎細作問什麼說什麼,而經歷過喬大小姐之手,再被大將軍整過,細作略殘的心志都成半殘了,欸。

緊接著是朝廷遣人快馬加鞭前來傳旨。

負責傳旨的是一名年過四十、身形高瘦的內侍大人,名叫卓昔年,在內廷中頗得倚重,皇上遣這位心月復卓公公親臨北境宣旨,足可看出這一次大捷讓帝心有多痛快。

榮威帝的聖旨中除了嘉許北境軍民一心,贊揚北境軍剛韌有度、忠勇護國外,亦憐邊陲百姓生活之清苦,特免五年賦稅,以利百姓們休養生息。

另外,對大將軍蕭陌青眼垂垂的榮威帝自然把蕭陌夸得沒邊兒,要蕭陌擬一份論功行賞的折子送上,更直接在聖旨中宣召,封一品鎮北大將軍為「定遠侯」,爵位世襲罔替,賞黃金千兩。

榮威帝還不忘「愛屋及烏」,不但加封喬倚嫣為「一品誥命夫人」,賜誥書和誥命服,更特意命卓昔年帶上十件棺材為賞賜。

沒錯,確實是棺材,也的確是十件,只不過每一件僅巴掌大,材質各不同。

金絲楠木棺。瑪瑙棺。象牙棺。真金不怕火煉棺。和田潤玉棺。

千眼菩提木棺。青川碧玉棺。珍珠棺。福壽山石棺。明玉晶棺。

小小棺材完全展現出天朝工藝之大成,能開棺蓋棺,每件上頭各有精美至極的不同雕刻,這十件中包含木雕、石雕、玉雕、牙雕和毫雕等等功夫,且出自皇家賞賜,當真價值連城。

接過這一大托盤棺材的喬倚嫣價值連城的玩意兒從沒少見,但那會兒還真有些懵了。

民間拿這種飾物或擺設用的小棺材相贈,頗有祝人「見棺發財」或「升官」的好喻意,咱們的榮威帝一賞還連賞十件,是要她這個「一品誥命夫人」繼續發財兼升官嗎?

是說「一品誥命」都到手,完全踫頂了,她這個「妻憑夫貴」的官還能升哪兒去?

「皇上說,將軍夫人……啊,老奴得改改口,稱您一聲定遠侯夫人。」八成見她一臉納悶,卓昔年掩唇一笑,壓低細嗓好心地解釋。「皇上說啊,夫人您是一等妙人,哭棺那樣的活兒都能操辦得那般細致,若非皇上早知道底細,都要信得真真的,跟著哭呢。」

聞言,一旁听旨的蕭陌眼角、額角加頭皮都又抽搐了。

那日偷溜成癖的青年帝王在他面前喃喃著要好好獎賞喬大小姐,沒想最後是賞這一托盤的棺材……這種奇詭惡趣,他不禁又想把帝王梟首了事。

豈料喬倚嫣笑得見牙不見眼,脆聲道——

「謝皇上聖恩。這是『升官發財、十全十美』呢,皇上的期許,臣婦不敢不遵。」好啊,她這算是「奉旨發財」吧?不發可就抗旨了!

呵呵,敢情好,以後有御賜的這些玩意兒在,喬家賺得滿盆滿缽,也不怕那些酸腐言官們說話。

「吾皇萬歲萬萬歲!」她喊得山響,很給面子地磕頭行大禮。

宣旨結束,待行軍大都統府里黑鴉鴉跪成一片的人全都起身,卓昔年往前兩步將聖旨交到蕭陌手中,保養得宜的斯文面龐對著新晉的定遠侯夫婦揚開淺笑。

「侯爺此番立下不世戰功,當可為天朝新世家的開代家主,皇上在帝京相候,就等著老奴隨兩位貴人啟程進京,侯爺奉召進京獻俘,皇上還就想讓當初不看好您亦不看好他的那些宗室和臣工們瞧瞧,皇上與侯爺是如何君臣一心,創我朝盛世。」

喬倚嫣此時已將皇上賞賜之物仔細交給芳姑姑和素心、丹魄兩丫鬟捧著,一揚睫便捕捉到蕭陌又在隱隱抽動的眼尾眉角,忽地有種想法,莫名就覺這位榮威帝像是個挺會鬧騰的,唔……可能也頗愛演,嗯……蕭陌長年來倍受其偏愛和青睞,肩上壓力定然不小。

然後自個兒再想想,來到他面前,她也挺會鬧騰,也滿愛演,後來沖著他攤了牌,說,就是覺得「喜歡」了,想「以身相許」了……她的偏愛和青睞是否也變成無形巨石重重壓在他肩上?

自那日她把臉皮踩在地上對付他咄咄逼人的質問,到今日已過去十來天。

這些天他就駐軍大營和大軍屯堡這兒兩地跑,但較多時候是待在駐軍大營那邊,還把從她手中「奪走」的蒙剎細作拎到俘虜營審問。

若回到大軍屯堡這座行軍大都統府里,他總面無表情,給他什麼吃什麼,安靜任人伺候,三拳都打不出個悶屁。

但她已好幾回逮到他在偷覷她,而且只要被她逮到,他目光立時挪開,她都不曉得家里這位大將軍侯爺到底怎麼想?

不過不打緊,反正她破罐子破摔,他想怎樣都成,只是若想擺月兌她,那萬萬不可能。

認命吧我的大將軍侯爺!

噢,等等,眼前不正是個讓他徹底認命的好機會嗎?

蕭陌抿唇無語,倒是給了喬倚嫣絕佳的插話時機,她頷首笑道——

「有勞卓公公前來宣旨,這一趟從帝京遠道而來,途中諸多不便,定然極其辛苦,還請公公在這行軍大都統府里好好休息幾日,待養足精神再回程。」一頓,眉陣忽染顏色,略靦腆又說︰「卓公公來得實在太巧,三日後恰是侯爺與妾身的成親禮,公公能來觀禮,那當真是太好了。」

此話一出,她身畔的蕭陌渾身一僵,怔怔調頭看她。

卓昔年卻是微瞠雙目,不明就理般眨了眨,掀唇問︰「侯爺與夫人的成親禮……不老早行過了嗎?」

喬倚嫣帶笑嘆息。「可不是嗎?但那時我家大將軍侯爺雖非真的中箭,命懸一線倒是真得不能再真,妾身當時以『沖喜』為名嫁進來,拜堂都不見新郎官的影兒呢。如今他算大好了,總要鬧著他再成一次親。」說著,她妙目瞟向一臉含霜罩雪般冷酷、實已徹底僵化的蕭陌,模稜兩可軟軟笑問——

「嗯……這位定遠侯大將軍,當日既是無語,那便是認罰了吧?既然認罰,此際可還有絲毫異議?」

「……認罰?」卓昔年兩耳攫獲到有趣的字詞,修整得漂漂亮亮的烏眉不禁挑高,一臉的興致盎然。

「就是我家大將軍侯爺他唔唔……我的小名兒他都不唔唔唔……」

卓昔年這會子不是兩眉挑高而已,而是兩顆眸珠都快瞪將出來!

蕭陌全然憑本能動作,長臂一探將那胡亂放話的姑娘家拘在身側,隨即一掌覆蓋過去,利落地掩了她半張嬌顏,留著兩鼻孔洞讓她呼吸,堵實了她的嘴不讓泄底。

喬倚嫣不說話了,但貝齒一張干脆咬住他的掌心。

蕭陌沒有哼聲,因為掌中全是厚繭半點不疼,卻是……卻是濕濕熱熱又刺刺麻麻,直往心窩里鑽。

「噢,噢噢……我的天爺啊,沒想到侯爺竟有這般淘氣的一面,整著自個兒的媳婦兒玩呢。」卓昔年揮著潔白巾帕掩唇,忍不住笑,目光直往他們倆臉上挪移。「見侯爺與夫人鬧得開懷,比起別人的兩小無猜還親昵率真,足可說這樁『沖喜賜婚』實是皇上聖明啊!」

「卓公公唔唔唔……」喬倚嫣認真甩頭,但甩不開男人覆嘴的大掌。

「三日後,本侯與夫人將再次行成親禮,請公公前來一觀,代皇上為我倆證婚,實為無上榮幸。」

卓昔年用力頷首,頻頻點頭。「一定一定。侯爺與夫人這杯大紅喜酒,老奴若然不喝,那是枉來世間走一遭啊,屆時定要與侯爺喝個盡興……是說……侯爺快快松手吧,老奴瞧著,夫人快被搗得沒氣兒了呀!」

喬大小姐哪里快沒氣兒?

被半挾半抱帶回主院,甫松開對她的挾抱,蕭陌胸膛就被她狠狠推了一把。

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高大精實的他被她一推,順勢倒坐在扶手椅里。

「蕭陌我告訴你,你若還想著要皇上撤旨,不要咱倆這婚事,三個字,不能夠。」什麼「將軍」啊「侯爺」的稱謂全省了,連名帶姓喊人,氣勢迫人。

蕭陌一時間也看傻了。

杵在面前的女子比起坐著的他並沒有高出多少,但她雙手叉腰、兩腳打開與肩同寬,瞪著他不放的鳳眸眸底竄著小火,整個精氣神旺盛,令他挪不開眼……也舍不得眨眼。

「你究竟怎麼想的?今兒個若不說清楚——」她咬咬唇,頭一甩。「那剛做好的新鮮小食,什麼蓮花酥、流沙卷、玫瑰糕的,一塊……不,一口都別想吃!」

以為她要撂什麼狠話,結果拿新鮮小食來威脅?

蕭陌有些哭笑不得,但再想想,口中竟開始生津泛濫,是記起那些小食在舌尖上化開的美好滋味了,忽覺她這個威脅頗狠。

「適才在卓公公面前,夫人說三日後當行成親禮,實是想坐實了這件事,蕭某盡管事先毫不知情,但也認了,反正……那就……成親吧。」咳咳。

他看到喬大小姐雙眸瞠得好圓,瞳底爍亮,突然間整張白女敕女敕的鵝蛋臉抵近過來,鼻尖與他的臉僅一拳之距。

「你……怎麼了?」他喉間發燥,裝著八風吹不動的模樣。

喬倚嫣露出兩排貝齒,笑道︰「爺剛剛稱呼我為夫人,這是私下頭一遭呢,喚得還挺自然,原來你覺得我是你夫人了。」

蕭陌覺得,上戰場沖鋒陷陣都沒這麼難對付,不按牌理出牌的喬大小姐總有令他節節敗退之感。

戰場上是真刀真槍與敵軍交鋒,紅的只會是血,但跟眼前這個時而溫柔時而刁鑽、演起戲來一套一套,但坦率起來又徹底豁出去的女子交手,他的血發燙,紅的是臉。

喉結動了動,他竟然不爭氣地想把頭轉開,一雙柔荑隨即捧住他的臉,扶正。

他兩丸瞳心陡凜,她嘻嘻一笑,道︰「侯爺的臉真燙,看來是害羞了。」戲譫的眸光一轉溫柔,掃過他臉上所有剛硬線條,吐氣如蘭。「真好,妾身很喜歡。」

她凝視他的唇,又緩緩與他四目相接。

蕭陌原要硬氣地駁斥那個「害羞了」的說法,但她說著「很喜歡」時的神態和語調……

他左胸像被狠撞了一記,心頭涌出熱呼呼的血氣。

他驀然間明白過來。

那一日他對她提到欲請皇上收回指婚的旨意,並剖析了一套三贏的局面,只要她點頭,這場莫名其妙的婚事便能告終,他當時覺得胸中緊繃,恍惚間似乎生出期盼。

當時不懂,此刻已明白——他希望女兒家出嫁,是自個兒願嫁,若然被迫,能有什麼意思?

像將軍這樣的男兒漢,任憑哪家的小姑娘見著了都要心儀喜歡吧?

何況妾身躲在邊邊角角一看就看那麼多年,哪能不看到心底去?

逮到指婚的機會,就覺得……就算狠狠委屈了將軍,也要先嫁了你才好。

他有些暈眩,每每想起她的告白,說得那樣理所當然,他都有頭重腳輕之感。

此時她看著他說很喜歡,臉離那麼近,指摩挲著他的頰,那、那她會不會想……

「欸,妾身又驚著你了。」笑著,略帶懊惱,喬倚嫣放開他的臉直起身。

「三日後成親,侯爺肯乖乖的,妾身感激不盡。」她拍拍他的肩膀,俏皮地搬出當家主事的派頭,大氣道︰「別擔心,有我罩著呢,我會照顧好你的。」

然後她就把發愣的男人留在屋里任他發愣,自個兒則回到前頭廳堂招呼這些天將借宿行軍大都統府的卓昔年一干人等。

蕭陌在屋里「罰坐」了好半晌,最後終于重重吐出一口灼氣。

他都不知道在忍什麼?憋得大氣都不敢喘!

結果……就是……欲求什麼……

而那個什麼卻非常不滿中!

盡管只有三天準備成親事宜,喬家「北方豪商」的名號不是喊假的,稍一動員,所需用品以及宴席所需的豬鴨魚肉、青菜果子等等,全一騾車一騾車地拉進大軍屯堡。

大將軍蕭陌被賜了定遠侯爵位,且將與將軍夫人再一次行成親禮之事甫在屯堡里傳開,整座大軍屯堡忽然喜氣洋洋,不少百姓們主動在家門前掛起大紅布,還放鞭炮了,熱鬧得跟過年有得比拼。

不能怪百姓們愛湊熱鬧,實在沒辦法兒不開心,畢竟上回成親是為了「沖喜」,喬大小姐還是跟一套御賜的新郎官衣褲拜的堂,眾人當時全以為大將軍正值生死交關之際,而北蠻子正虎視眈眈,哪還笑得出來?即便笑,那也絕對是苦笑。

但這一次的成親可就大大不同,那是天差地遠啊,加上喬家有意寵著屯堡軍民,有意寵著自家姑爺,凡是登門道喜者,不限大軍屯堡這兒的人,每人皆可得個小紅包沾沾喜氣,可想而知,這三天大軍屯堡里的喜慶氛圍有多濃厚。

成親這一日,北地終于透出點春信氣味兒。

日陽小暖,天光清亮,風里有著雪水滲入土壤深層中所散發出的微腥泥香,這是土地得到萬物滋養的迷人氣味。

蕭陌一早盥洗後已換上喬家僕婢為他備好的御賜新郎官喜袍,就連靴子都是新制,爾後一名僕婦捧著喜彩過來要幫他系上,見到那一大球連著紅緞的喜彩,他眉頭深皺,那名被喬倚嫣喚作「芳姑姑」的僕婦軟和勸道——

「喜彩上身,喜事彌珍,喜運長隨,喜緣是恩。將軍身上團著大紅彩,給咱們家夫人添紅又添喜,夫人身上團著大紅彩,為將軍添運又添福,兩球紅彩是成對兒的,缺了一顆可不好。」

蕭陌這大將軍侯爺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最後模模鼻子嘟噥兩聲,乖乖讓人替他在胸前系上一朵比他腦袋瓜還大的紅綢彩球。

之後他成了提線木偶,要他做什麼,他全然照辦。

直到親眼目睹涌進行軍大都統府賀喜的百姓們,又看到今日要與他成親的喬大小姐一身正紅、頭罩紅頭帕,被僕婦和婢子們護送到他面前,他才徹底意識到自己是個新郎官,是那個要上前牽起她手中的紅綢緞、與她結成連理的人。

接下來的事就不須旁人提點了。

他接手一切,接起與她相系的紅綢緞,在眾目睽睽且眾望所歸中,領著她一步步完成所有禮節。

他們,終于成親。

他,蕭陌,年少便被逐出世家大門的一顆棄子,御史台的言官們將他批得一無是處、豬狗不如,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有姑娘家會鬧著非他不嫁。

大將軍定遠侯的洞房,礙于新郎官威壓太重,沒人敢來鬧。

喬倚嫣覺得這樣甚好,外頭已夠熱鬧,若還鬧進正院寢房里來就太過了。

半個時辰前,蕭陌領著她拜完堂成了親,將她送進布置得紅彤彤的寢房里。

芳姑姑帶著素心、丹魄在一旁伺候,捧上托盤,盤上備著一根系有喜緞的秤子,蕭陌就用那根秤子挑起新嫁娘的流蘇頭帕。

稱心如意。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芳姑姑祝詞連連,兩個丫鬟則笑嘻嘻地不斷把該吃該用該喝的東西奉上。

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喜酒等等,蕭陌全乖乖下肚,最後用葫蘆瓢飲著合巹酒時一下子喝得太猛,還把胸前都濺濕了。

不等僕婦和婢子們反應過來,離他最近的喬倚嫣已將手中帕子貼在他胸前,試圖拭掉酒汁。

「蕭某……我無事,不打緊。」他快很抓住她的手,隨即起身。「我先出去敬酒,卓公公那邊亦須作陪一番,你……你先歇著,吃點東西。」

他朝芳姑姑和兩個丫鬟道︰「照顧好你家主子。」

「是。」三人異口同聲,屈膝福禮。

在目送自家侯爺離開喜房,且完全听不到腳步聲之後,年歲最小的丹魄突然頗老成地嘆出一口氣——

「夫人,瞧著這點子好硬啊,今晚拿得下嗎?嗷嗚!」後腦杓被姊姊素心狠巴一記。「滿嘴胡話!什麼點子不點子?你把侯爺當成啥兒啦?」素心板著臉叉腰。

「就當成……當成香脖脖嘛,侯爺是夫人眼中的香脖脖。」揉著中招的腦袋一臉委屈,還不忘碎念。「也就夫人瞧著喜歡,那麼冷,硬得跟石頭似的,咱是替夫人擔心,怕不好入口要崩斷牙,不如今晚一把蒙汗藥迷了他,先上再說也……你、你你……別又動手啊!」素心簡直听不下去,撩袖掄拳撲將過去,兩姊妹遂滿屋子跳騰飛挪。

兩道身著喜衫紅艷艷的小影兒全使上輕功,素心邊罵邊追,丹魄邊回話邊擋還邊逃,厲害的是完全沒打翻房里任何一物。

芳姑姑已然見慣,搖頭笑嘆,她倒了杯蔘茶靜靜送到喬倚嫣面前,柔聲安慰。「慢慢來吧夫人,慢慢來,比較快。」

「姑姑,我沒想快的,我就喜歡穩扎穩打,然後手到擒來。」喬倚嫣嘻嘻一笑,捧著蔘茶啜了兩口,揚眉卻又道︰「嗯……下蒙汗藥著實太俗,那是下九流的路數,若是下我制的,定然是不錯的,姑姑以為呢?」

逃跑中的丹魄猛地頓住腳步,素心不及收勢,兩姊妹撞在一塊兒還齊齊滾到喬倚嫣腳邊,四只眸子同時瞪圓了仰望她。

「夫人英明神武!」丹魄咧嘴笑,被素心一把掐了臉蛋,頓時哀哀叫。

芳姑姑仍是搖頭嘆氣,一指親昵地點了下喬倚嫣的鼻頭,紅著臉嗔道︰「淘氣。」

待蕭陌再度回到正院寢軒,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北境的寶藍穹蒼上,月兒剛躍上樹梢頭,不知名的蟲聲隱隱約約響動。

男人進到小前廳、一路踏進內房,喬倚嫣便嗅到他身上似染霜雪的清寒。

芳姑姑和素心、丹魄兩丫頭在服侍她浴洗且進了碗十鮮粥後,已被她早早趕下去吃飯歇息,此時伺候人的事就要她自己來了。

「侯爺是在前頭喝多了酒,怕酒氣燻著妾身,便自個兒尋了個地方浴洗過後再進屋嗎?」喬倚嫣從櫃中取出淨布迎上。

他的新嫁娘已卸去頭飾珠釵,素顏如玉,大紅喜服也換回一向偏素雅的衣裙,但依然很好看,他沒想到自己會娶到一個美嬌娥。

今日以喜秤挑開她的紅頭帕時,先是覷見她秀潤的下巴、女敕紅菱唇,跟著是兩抹帶紅的腴頰、秀挺鼻子,再來是她的眉眸和白額……當整張妝容美麗的鵝蛋臉呈現在前,光是她小小一個揚睫朝他眄來,他心音便如擂鼓。

之後她替他擦拭酒漬,靠得好近,人幾要鑽進他懷里,他整個人就不對勁了。

這時也是,她又靠過來,攤開一大張淨布擦著他微濕的散發。

喬倚嫣不知道蕭陌此時內心的起伏與掙扎,反正他無語便是默認,令她不得不念叨——「發上的水氣都快結霜,身子也這麼冰,肯定是就著冷水沖洗了,明明寢軒小室里備著整大浴桶的熱水等你用,你不回這兒洗,偏要在外邊……」越說越無奈,嘆氣。「侯爺不習慣旁人近身伺候,不喜被人踫觸,妾身明白,只是咱倆如今得一塊兒過活,你若一直避我,日子過起來可有多尷尬?倒不如先把妾身視為同居之友,侯爺想守身如玉,我也絕不會迫你。」

方才還跟芳姑姑和兩個丫頭戲論說笑,說要辦了他。欸,她說歸說,哪可能那樣待他,她也不會那樣對待自己。

要使上奇藥才能令他對她不能自已,那她也太悲情了不是?

這一邊,听到「守身如玉」四字,蕭陌喉頭一噎。

誤會大了!

他並不是……才沒有……絕對沒想……沒想要守身如玉!

氣息不太穩,他又一把抓住她在他頭上、臉上忙碌擦拭的手。

「……我沒要避你。」目光變深,稜角分明的面龐似有暗紅。

喬倚嫣略使力收回手,內心事不吐不快,也非說不可,紅著臉道——

「我雖不會強迫你做那些……那些尋常夫妻洞房花燭夜會做的事,但侯爺的身子我卻是非踫不可。」抿抿唇。「之前就跟你提過,侯爺身上養著一個病灶,導致氣血兩傷、筋骨暗郁,侯爺現如今仗著年輕力盛,還能壓一壓這股子暗流,往後年歲增長,病象必然叢生,妾身絕無法放任這樣的事發生。」

男人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她看得不是很懂,卻依舊堅持。「我說過自己是來報恩的,眼下看來,若以身相許怕是報不了,但我這一手醫術想要調理好侯爺的身子,絕對不成問題,可既要調理,除了食療、藥浴雙管齊下,另外還得仔細理順你的筋脈、入針灸藥將毒素引流出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侯爺非被我看光、模光了不可,為了往後長長久久的安健,侯爺還是允我好好報恩吧?好不好?」話到後頭都有乞求的味兒了。

蕭陌的心緒當真是前所未有的復雜。

對于她所說的一些話,他想好好辯駁一番,無奈辯才無礙這樣的事從來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擅長謀略,謀定而後動,之後一擊必中,但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出又一出,然後驟然間把所有東西捧到他面前,令他眼花撩亂、目不暇給,在戰場攻略上一向智計百出的腦子都要不好使了。

望著她彷佛頗苦惱的玉顏,他心頭糾著,氣息灼燙,終是沉聲道——

「你想踫我,那就踫吧,只是我的身體……不太好看。」

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頭一點表示明白。「侯爺久戰沙場,刀傷、槍傷、箭傷定然多了去,留下的疤痕定然也多,妾身曉得的。可那些傷疤都是拼命保家衛國的痕跡,又哪能說不好看?」

蕭陌深深看她,下顎線條繃得略顯凌厲,嘴角亦死死抿著。

好一會兒又好一會兒……像是他內心那一道護城牆已高高築好,自覺擋得住任何地動山搖與風狂雨暴,他低低出聲問︰「你想什麼時候動手?」

「當然是越快越好。」喬倚嫣眸光陡亮,知道他是願意乖乖讓她調理了,開心到藏不住笑顏。「就從今晚開始吧,如何?」

她是心悅他的,非常非常。

但他總被她太直率的感情驚著,表情總驚得一愣一愣。

所以盡管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她有情,可他無意,那他們倆湊在一塊兒反正也干不了什麼,還不如把重心放在他的身子骨上,那還實在些。

自覺想得通透,喬倚嫣大大松了口氣,對著面無表情的蕭陌脆聲道——

「我這兒的醫治器具隨時都備得妥妥的,半件不缺呢,侯爺就大大方方地卸衣月兌褲往榻上躺平吧,在妾身眼里,你是病家,咱倆僅是醫病關系,我絕不會心猿意馬亂來的,我真心保證。」舉起三指對天發誓。

她發現眼前的男性峻龐又出現那種她無法看透的古怪表情。

算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她能抓緊時候替他拔掉病灶才是重中之重。

然後蕭陌在僵化片刻後,終于很乖很听話地動手自個兒月兌了。

來吧來吧,快讓她瞅瞅是怎麼個「不太好看」法,她就期待看盡他啊,怎可能覺得他不好看?絕對不可能!

他緩緩旋過身,任整片慘不忍睹的背部坦露在她面前。他沒有欺負她,絕對沒有。

但,他卻驟然听到她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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