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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商小主母 第七章 上門挑釁

尉鳳海在為馬鎮方治療腰側的刀傷時,趙宇慶是躲在旁邊的屏風後看著。

因為皮開肉綻,尉鳳海在那綻開的傷口上足足縫了十二針,沒上任何的麻藥,馬鎮方也沒喝半滴酒,或是嘴里咬著什麼,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好像那副身子不屬于他。

可在屏風後的她,眼淚撲簌撲簌地掉。

他身上那些傷疤看得出來都好多年了,也就是說……早在十幾年前,他便不知過的是什麼樣殘酷的日子。十幾歲的孩子呀!到底是什麼人那麼狠心地鞭打他、割傷他,甚至是用火燒他。

當時沒有人可以保護他吧?他是如何捱過來的?在那些彷佛等不到明日太陽的黑夜里,他是否曾經哭泣?

這次受了這麼重的傷,他卻恍若無事,那必然是因為他早已習慣受傷、習慣痛楚。

對他來說,只要沒死,受再重的傷都無所謂吧?

這麼無感的他,在看見她手燒傷時、在听見她落海時,卻是那麼心急火燎地沖到她的身邊,用著怒目金剛般的姿態關心著她、照顧著她。

他一點都不冷,他的心是熱的。

他將自己溫暖的一面藏起,是為了不讓人看見他的弱點吧?

尉鳳海縫好傷口、敷上止血及防止發炎的獨門藥膏,然後再纏上幾圈紗布,便大功告成,「已經好了,夫人。」他對著屏風那邊的她說道。

她趕緊抹去眼淚,自屏風後走出來,「謝謝尉大夫特地趕來,小女子萬分感激。」

尉鳳海見她兩只眼楮哭得紅通通地,忍不住一笑,「二位真是鶼鰈情深呀,誰都見不得誰受罪。」

听著,趙宇慶尷尬地一笑,她上前幫忙馬鎮方將中衣穿上,尉鳳海則是在一旁收著他的藥箱。

「夫人,我留下一瓶藥膏,請你早晚按時幫馬爺清潔傷處並換藥,三日後再著人到醫館來拿藥便行。」

「好的,有勞尉大夫了。」趙宇慶說著,朝外頭喊了聲,「海豐。」

「在!」海豐在外面答應。

「請羅先生支帳,再送尉大夫回醫館。」她吩咐著。

「知道!」海豐在外面精神抖擻地回答。

「大夫,我送您。」

趙宇慶親自將尉鳳海送到門前,再一次向他致意。

海豐領著尉鳳海離開後,趙宇慶吩咐門外待命的玉桂,「玉桂,你去廚房讓羅師傅準備幾樣清淡的小菜,別放酒。」

「是!」玉桂領命,立刻往廚房去了。

趙宇慶回到屋里時,馬鎮方已經自己將長衫穿上,但只松松套著,沒系上衣帶。

看著兩只眼楮像兔子般的她走進來,他目不轉楮地注視著。

她有點不安及尷尬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他說︰「你越來越有模有樣了。」

趙宇慶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怯怯地看著他,「會疼嗎?」

他搖頭,「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她想起剛才親眼所見的場景,不禁皺起眉頭,「我看見尉大夫那根針在你的皮肉上面穿來穿去,我都……」說著,她又不自覺地濕了眼眶。

他睇著她,「我真沒想到你會緊張我……」

「我又不是沒血沒淚……」她自顧自的咕噥著,「你一直偷偷地在幫我,我都知道了……」

突然,他的手伸過來撫著她的臉頰,她微微一怔,抬起臉來看著他。

迎上他那霸道直接、熾熱又溫柔的眸光,她的心跳加速。

「為什麼哭?」他問︰「心疼我?」

她頓了一下,「嗯,我心疼曾經的你,受這些傷的時候,你……你還小吧?」

「十歲、十一歲。」他說。

听見十歲、十一歲這個回答,她的心一揪,這在二十一世紀,不過是小四、小五的年紀……

「發生什麼事?」她的聲音哽咽了,「是誰這麼殘忍?」

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憐憫著他,但……他能跟她說嗎?如果她知道了什麼,他的仇還能報嗎?

他爹、他娘,以及那個晚上遭到殺害的馬家僕婢的血海深仇……十八條人命全系在他身上啊!

「你說……」他目光一緊,深深凝視著她的臉龐,聲線低沉,「你可能已經愛上我了,可真?」

她臉上瞬間充滿羞澀,嬌怯地說︰「我……應該是吧!」

「我對你這麼壞,你不氣我恨我?」他問。

她搖頭,「我其實也不覺得你對我壞呀!你一邊說要毀了我,一邊卻不斷幫助我……」她眼底滿是感激地望著他,「你幫我搶了布、給我銀兩使用、給我鋪子,而且……我知道嶺南書院跟牧學學塾都是你出資才得以繼續開辦,那一百個書袋的訂單其實也是你……」

聞言,他微微挑了眉。「你是怎麼……羅先生跟你說了?」

「不,羅先生口風可緊了,一個字都沒說,是我自己無意間發現的。」她難得露出嬌羞的神態,「雖然你的心受傷了,性格有點扭曲,但本質還是良善的。」

他唇角一勾,「你又知道?」

「我知道。」她眼底燃燒著某種熱情及斗志,靠近他,伸手捧著他的臉,定定地注視著他,「我會趕走你的心魔,我會讓你重新快樂起來。」

迎上她那澄澈地、真心地、熱切地、溫暖地眸光,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心跳如擂鼓。他多想快樂起來,但還不是時候。

「你知道如何讓我快樂嗎?」他突然單手扣住了她的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看著他那富含深意的眸光,還有唇角那一抹引人遐思的笑意,她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彎,將臉貼著她的臉頰,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你欠我的,還沒給。」

那熱氣微微熨燙著她敏感的耳垂,教她的身體隱隱發燙酥麻。

她下意識地擋著他的胸口,嬌怯地說︰「慢……慢著,你受傷……」

「這傷……也許能讓我溫柔一點地待你。」他說。

她听出這話的弦外之音,羞得將他的胸膛推得更遠。

這時,門外傳來文成的聲音。「馬爺,是我。」

听見文成的聲音,趙宇慶像是在鷹爪底下逃出生天的雀鳥,推開他,急忙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文成看著滿臉羞紅的她,愣了一下。「夫人,馬爺他……」

「他在里面,你自己進去,我……我去看廚房準備得如何!」趙宇慶說完,拔腿便跑。

文成一臉懵,但隨即又好像明白了什麼而展眉一笑,「馬爺又捉弄夫人了?」

馬鎮方斜瞥了他一眼,「我還沒跟你算帳。」

「我?」文成眨巴著那雙褐色的深邃大眼,「小人做了什麼嗎?」

「你跟她說我受了重傷,可嚇壞她了。」他說話的時候眼底沒有惱意,只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悅。

文成看著他眼底那抹愉悅,笑了。

「我這是在試探夫人對馬爺的心意!」文成有幾分得意,「瞧,馬爺這不是就明白夫人對您的心意了?」

听著,馬鎮方突然沉默不語,文成知道他心里還是有點掙扎跟拉扯,他上前懇切地勸道︰「馬爺,夫人是位好姑娘,真誠又善良,德容兼具。」

「我明白。」馬鎮方深吸了一口氣,「但馬趙兩家……牽扯太多,也……」

「那不關夫人的事,她是無辜的。」文成說。

「她是無辜,但她的父親是趙毓秀,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文成面帶愁思,「雖是如此,但馬爺您……已經對她動了情,不是?」

「是。」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仇,我是非報不可,不管她現在多喜歡我,總有一天她會恨我的。」

文成眉頭深鎖,苦惱地問︰「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兩全其美?縱使馬鎮方有再精明的腦袋,此時此刻也想不到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沉吟須臾,他語帶無奈地嘆息,「不說她的事了,你那邊處置得如何了?」

文成正色回應,「都安置妥當了。」

「孩子們都還好嗎?」他問。

「讓他們洗漱更衣,也都吃過飯了。」文成續道︰「學塾夫子一個個問過名字及出身,全都列冊了。」

「唔。」他微微點頭,「那幾個私掠船的海盜呢?」

「已經關妥,但他們還不願吐實。」文成唇角一勾,「不過我相信他們也嘴硬不了多久,這些人不講道義,更甭提忠誠了。」

「那……那個人呢?」他問。

文成神情一凝,態度慎重其事,「之前馬爺吩咐後,我便著一個面生又機靈的小兄弟跟著,馬爺此去馬交二十余日,那個人見了不少會館的大老爺們。」

「可曾去過趙家?」

文成搖頭,「不曾。」

他濃眉一皺,「就連經過門口都不曾?」

「不曾。」文成神情嚴肅,「馬爺,會不會他跟趙家一點干系都沒有?」

馬鎮方沉吟不語,若有所思。

須臾,他淡淡地道︰「看緊了,要角就快要粉墨登場了。」

內室里,馬鎮方側躺在床上,趙宇慶坐在床沿,正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潔著馬鎮方腰側的傷,看著那縫了十二針的傷處,她還是覺得觸目驚心,胸口直揪著。

「疼就說一聲。如果你覺得喊疼很丟臉的話,也可以捏我一下。」

他睇了她一眼,一派輕松,「你放心地弄吧。」

她用浸濕的紗巾輕輕擦去傷口上的藥膏,動作很輕很輕。

抹去藥膏,底下有點紅腫的傷口便露了出來,看著有點發炎。

「我听海豐說你是為了救一艘商船,跟私掠船對上了。」她抬起眼,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你實在太勇敢了!」

看著她眼底那抹毫不隱藏的崇拜,他心里有股壓不下的自滿及愉悅。

「海豐說那些私掠船的海盜很殘酷冷血,為了錢財,什麼喪心病狂的勾當都做得。」說著,她有些生氣,「正所謂盜亦有道,奪了錢財貨物,不是不該傷人的嗎?」

看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他淡淡一笑。

她是自小養在閨閣之中的嬌嬌女,就算她爹跟她提過海盜掠奪商船之事,估記也不會說得太鉅細靡遺。

「這些私掠船的背後常常都有金主或船東提供資助,甚至在他們遭逮的時候協助他們月兌罪。他們跟海盜之間的界線相當模糊,如果說海盜是野狗,他們就是有人豢養的惡犬。」

听著,她思索了一下,「那些金主跟船東資助這種人,圖的是什麼?」

「因為他們可以幫忙攻擊別人的商船,劫掠的財物及貨品在經過轉手變賣後,這些人還是能從中得利的。」他悉心地解釋著。

「原來如此。」她眉頭一皺,有點氣憤,「這行徑實在太惡劣了!」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繼續專注小心地擦拭著他的傷口周圍,嘴里嘀咕著,「那個傷了你的混蛋,我要詛咒他喝水嗆著、吃飯噎著、走路跌倒、半夜尿床、鬧肚子拉到虛月兌,還有……」

他唇角一勾,「你不必費心詛咒他,他已經死了。」

她一怔,驚訝地看著他,「什……」

「我已經一刀刺死他,把他扔進海里喂魚了。」

看他輕描淡寫的態度,她呆若木雞,雖說那個人罪有應得,不過听他把殺人這件事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她還是有點小小的心驚。

「怎麼?你怕?覺得我冷酷?」他眼底藏著笑意。

她看著他,神情有點嚴肅地搖了搖頭,「不,你也是替天行道罷了,正所謂『斬業非斬人』,不怪你。」

突然,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啊!」她驚叫一聲的同時,也緊張地看向他,「我弄疼你了?」

看她一臉擔憂又自責的表情,馬鎮方露出他不曾察覺到的溫柔笑意。

「不疼,我就只是想捏你一把而已。」

「什……」她羞惱地瞪著他,「我以為我弄疼你了,很內疚欸!」

看她一副真的驚嚇得不輕的模樣,他臉上戲謔笑容一收,「我自請處罰。」

「咦?」見他一臉正經八百的表情,她微頓,語帶試探,「認真?」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趙宇慶聞言,不禁思考起要跟他討什麼「處罰」。

刺桐女力手作坊在他的協助及金援之下,如今算是有好的開始,雖說一開始她是打算從她大哥手中將繁錦布行搶來接管,但經過這些時日,她有了全新的想法。

那就是……創立繁錦貳館。

這是個不會跟趙宇佐正面沖突,也不會讓她父親為難的方法。

繁錦布行?的是布疋的采購及銷售,她則是以銷售手工布制品為主,不只不抵觸,還可以進行合作。

不過這事,還是需要馬鎮方的協助。

「每次你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就沒什麼好事……」他睇著她。

她眨眨眼,「什麼表情?」

「暗藏鬼胎的表情。」他說。

她輕啐一記,但不以為意,「我有個想法,就是把東二街的店鋪做為繁錦貳館。」

他濃眉微微一擰,「何意?你不是要把繁錦布行搶過來嗎?」

「我改變主意了。」她神情嚴肅,「若有你幫忙,硬要將繁錦布行搶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這麼一來,我跟大哥就正式撕破臉了。」

「你怕他?」他眉梢一挑,雖然這違背了他的計劃,但他好奇她的想法。

她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我不是怕他,是不想我爹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太難為他了。」

「所以你想……」他好奇看著她。

她的眸子閃閃發亮,他知道她又有讓人驚艷的想法。她總是知道自己的方向,總是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我想創立繁錦貳館,以銷售布制品為經營的主線,完全不會影響到繁錦布行原本的經營。」她說︰「其實繁錦布行一直以來都是方掌櫃在打理,如果我拿下繁錦,那等于是冒犯了方掌櫃。」

她續道︰「繁錦布行主要的營業項目是買賣布疋,若我成立專賣成品的貳館,無形之中也可以幫忙消化繁錦布行的布料,可說是一舉兩得。」

听了她這番話,他又一次感到驚訝。她年紀輕輕,做起事來卻是面面俱到,甚至可說是八面玲瓏,他完全不懷疑能夠獨當一面的她,已有打理一家商號的本事跟能耐。

「這事,我得回家跟我爹商量,請他答應讓我掛牌。」她說。

「那是當然。」他眉心微微一蹙,笑問︰「看著沒有我可施力之處呀,你要我幫什麼?」

「當然有你可施力之處。」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可愛得無以復加,「既然繁錦貳館與繁錦布行沒有直接的業務相關,也就是說……所有的資金都得自備,所以我……我需要你的錢。」

他一怔,微微瞪大了眼楮看著她。「你可真直接。」

「我讓你入股!」她說︰「賺了錢,我們平分!」

他唇角一勾,語帶促狹,「平分?你這間鋪子從頭到尾都是我出錢出力,你好意思?」

「先平分,我再按月還你呀。」她說。

「你可算得真精。」他哼地一笑,眼底卻是寵溺,「小狐狸。」

「行嗎?」她湊近他,兩只眼楮定定地看著他,「你答應嗎?」

「我能不答應嗎?」他反問她。

發現他眼底的柔情,她心生歡喜,「那就這麼說定了!」

語罷,她動作利索地幫他上好藥,然後再讓他坐起,取來紗布,一圈一圈給他纏上。

為了將紗布纏好,她的身體幾乎貼在他身上。他文風不動地坐著,眼瞼低垂,視線停留在她那顆于自己胸前晃來晃去的頭……

他們都沒有說話,室里除了細微的沙沙聲,就只有兩人的呼息。屋里彌漫著一室的甜香溫暖,讓人有點暈陶陶地。

這麼多年來,他的生活總是過得緊張、緊湊又緊繃,過去的傷痛冤魂不散的糾纏著他,不時入夢。

他早已忘了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幸福及溫暖,也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擁有。可如今,他正沉浸在一種讓人舒服得昏昏欲睡的幸福里。

是的,這是他遺忘了的幸福感覺及滋味。

突然,趙宇慶像條小狗似的在他胸前嗅聞著,他陡然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她。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不解的問。

她注視著他,「你……有人味了。」

聞言,他板起臉。「你是在暗指……我以前是禽獸嗎?」

她噗哧一笑,「你確實是有野獸的味道啊!」

「什……」她這是拐著彎在罵他?

「像是頭……受傷的狼。」她直視著他,眼底沒有戲謔,只有溫情跟憐惜,「不管你面上多麼淡定冷漠,我都可以感覺到你內心的動蕩起伏,但是現在的你……彷佛傷口被撫平了。」

他一頓,沉默看著她,如果她父親不是趙毓秀,那該有多好……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已經被她扣住,她亦然,盡管一開始他是為了復仇,她則是迫于無奈,可這段感情是結不出好果子的,總有一天要攤牌。

「我不是好人。」他面無表情,眼底充滿悵憾,「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有了馬鎮方做後盾,趙宇慶放心大膽地回到娘家與父親商量。

趙毓秀的身子已漸漸轉好,也偶爾要幾個較為信任的掌櫃到府里呈報各家店鋪行號的近況,他自方掌櫃口中知道不少關于宇慶的事,十分驚訝。

一開始只覺得是因為馬鎮方在後面幫著,但在她返回娘家跟他提到掛牌之事並詳細說明她的計劃後,他便發現這個女兒比他以為可以仰賴的兒子還要有本事、有能耐。

他一口答應讓她于東二街掛上繁錦貳館的牌匾,正式營業。

就這樣,趙宇慶開始了她自己的事業。

她以「業績分紅制度」鼓勵底下的伙計及工班們為布行開拓客源,也就是他們可以在工作之余跑跑業務,若成功取得訂單,便以訂單總數的一成為獎金回饋。

除了賣布制成品,趙宇慶還開發所謂的材料包來販賣。

她有這個想法是因為曾有位姑娘前來挑選荷包想送給心儀的男子,雖然她很想自己動手縫制,但因為趙宇慶的布制品都是由她設計打版,樣式特別,版型制作上也有些困難,姑娘于是作罷。

趙宇慶為了滿足這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于是開發了材料包,還可讓客人挑選喜歡的布料。材料包一上市,便成了許多年輕女子搶購的商品。

她的作品設計成功地抓住了人們的喜好,以吉祥如意為發想,設計出各種名字及外觀都有好意頭的包款。例如柿柿如意手提袋、五福臨門袋之類的款式,一放在架上便深獲好評,搶購一空。

一個月的時間,繁錦貳館已成了刺桐城的名店,客人也以女性居多。

這天午後,她在店里招呼兩名買材料包的姑娘。這兩位姑娘都是未出閣的姑娘,想給心上人縫制一只隨身的袋子。

這個小型公事袋是她最近剛上架的,可以斜背亦可手提,十分新穎方便。

她正給兩位姑娘解說之時,瞥見有兩名女子款款步進店內。

其中一位紫衫姑娘實在長得太美了,教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秋英見客人來了,立刻上前招呼。

兩位姑娘這兒瞧瞧,那兒看看,似乎還沒有什麼入眼之物。

過了一會兒,趙宇慶搞定兩名客人,讓櫃台給她們結完帳,她便過去接手。

「希望秋英沒怠慢二位姑娘……」她說話的同時,一邊觀察著眼前的兩位姑娘,她很快就確定她們是主僕關系。

「不,她介紹得很好。」貌美如花的紫衫姑娘嫣然一笑。

「不知二位姑娘想尋什麼?」她問。

紫衫姑娘從袖中取出一只荷包,「這個。」

趙宇慶一眼就認出那只荷包,那是她親手給馬鎮方縫的,僅此一個。

她心頭一撼,有幾秒鐘的時間感覺自己吸不到氣。

為什麼她縫給馬鎮方的荷包會在這位姑娘手里?她是誰?

「這是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男人送給我的禮物。」紫衫姑娘眼底滿是喜悅,「听說繁錦貳館這兒有賣材料,我也想親手縫一個送他。」

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男人?這荷包是馬鎮方給她的?還是馬鎮方轉送他人,那個「他人」才是她最重要的男人?

在她對馬鎮方動情之前,她是不會在意也不會糾結的,可現在,她很在乎,在乎得快不能呼吸了。

「大家都說趙老板你眼光獨到,不如你幫我挑個色吧!」紫衫姑娘說道。

「承蒙姑娘不嫌棄。」她從不讓情緒影響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現,「不知那位爺兒對顏色有什麼喜好或偏愛?在哪兒高就?性情偏靜或動?」

紫衫姑娘淡淡一笑,那看似溫和的臉上卻有著一雙隱含著侵略的冷眸。

「他是海商,喜歡靛藍色,性情的話……」她想了一下,兩只明媚動人的眸子笑視著她,「他是狼一般的男人。」

聞言,趙宇慶心頭又是一震。她所形容的……不就是馬鎮方嗎?

「不知以趙老板之見,該幫我男人挑選什麼樣的布色及花樣呢?」

迎上對方帶著侵略的目光,趙宇慶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若這紫衫姑娘的男人就是馬鎮方,那麼她應該知道馬鎮方是有妻室的,也絕對不會不知道馬鎮方的妻子如今便是繁錦貳館的店老板。

馬鎮方何許人也,在這刺桐城里誰人不知曉他、不知曉他的妻子是誰。

假使這姑娘的男人真是馬鎮方,那麼她今天便是侵門踏戶來尋釁的。

她趙宇慶可是連狼都不怕的女人,豈會怕了這只狐狸?

目光一凝,她直視著紫衫姑娘,唇角勾起一抹沉靜的微笑,「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見她神情一變,整個人更加精明干練起來,紫衫姑娘微微一怔。

但顯然,這位也是見多了風浪的女子,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奴家無姓,名叫露湖,是逍遙樓的倌人。」她說。

趙宇慶恍然。原來這位美艷動人的姑娘就是跟馬鎮方相好的那位紅倌露湖,也就是在她跟馬鎮方成親那天與宴的姑娘之一。

馬鎮方不在府里的那些日子,都是在她那里留宿,都是跟她在一起,都是……

趙宇慶暗自深吸一口氣,沉澱著有點激動的情緒。

很快地,她冷靜下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道︰「原來是露湖姑娘,我與官人成親那晚,據說姑娘也是座上佳賓之一。」

她的反應教露湖一怔,有點驚疑地看著她。

過去總是隔三差五便到逍遙樓找她,甚至過夜留宿的馬鎮方,自從成親後不只不曾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甚至也鮮少在她香閨里留宿了。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听到他妻子出事那天,之後,他未再尋她。

這期間他是去過馬交沒錯,但自馬交回來也已月余,卻一次都不曾到過逍遙樓,也不曾讓人捎個口信來。

她雖是青樓女子,卻也是有自尊的,自然不願主動探問他的消息或是登門探訪,可她心里憋屈不甘,她感覺得到馬鎮方的心已經被誰給攫住了。

這些時日,她听聞馬鎮方的妻子在東二街開了家店,做得有聲有色。她所設計的那些布置品的花樣款式,深受眾家女子的喜愛,尤其是那麗妍袋,在逍遙樓里可說是十人之中便有七、八個買過。

馬鎮方娶她的時候,明明是那麼的輕賤她,甚至在新婚之夜便丟下她夜宿逍遙樓。

誰都拴不住的狼,竟伏在這被視如貨品般嫁到馬家的女子羅裙之下?

這趙宇慶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又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能耐?

馬鎮方給不了她的心,為何終究給了這個曾經遭他低看、視如牛馬般的女子?

「夫人真是好厲害,居然面不改色。」露湖沉靜一笑。

趙宇慶直視著她,「姑娘也不容易,居然侵門踏戶尋上門來了。」

露湖心頭一震,頓時啞然。

「這只荷包是我縫給官人的,如今卻在姑娘手中,想必姑娘對我官人而言,有著某種價值跟地位。」她說。

聞言,露湖稍稍露出得意之情。

「不過……」趙宇慶緊接著又說︰「官人過往是輕賤我的,我親手縫的東西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貴重或珍惜之物,就算他隨手送給街邊的乞兒,我也不意外。」

露湖是聰明人,立刻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好個趙宇慶,居然拿她跟乞兒相比?看她年紀輕輕,還真不是個好拿捏的,話中夾槍帶棍,就這麼冷不防地倒打她一耙。

「馬郎不是隨隨便便給了奴家的。」露湖故意在她面前稱馬鎮方為馬郎,以顯示她跟馬鎮方的親密,「當時我同馬郎索得此物時,他可是思考了一會兒。」

馬郎?真是刺耳。可趙宇慶七情不上面,依舊維持一貫的優雅冷靜。

別開玩笑了!再怎樣我可是正室大太太。她心里想著,戰斗力瞬間飆高。

「他還思考了一會兒?」趙宇慶唇角一勾,「那想來當時我在他心里也不是沒有位置的。」

露湖陡然一震,這才驚覺到自己已經露出敗相,給了對方空子鑽。

「就算是馬郎在意之物,只要我開口了,他還是許了我。」她不能輸,她可是在逍遙樓那種地方打了幾年仗的女人,豈會輸給這個養在深閨內院里、只會刺繡畫畫的千金小姐?

趙宇慶依舊維持著風度,臉上沒有一絲的不悅,語氣沒有半點的急躁。

「我官人從商,從不做賠錢的生意。」她勾唇一笑,「想必姑娘對他,有著某種利用價值吧?」

這一耙可是狠狠地敲得露湖滿頭血了。

是,自馬鎮方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後,她一直在幫馬鎮方探查他要的消息,他們是銀貨兩訖的關系。雖然她從來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她知道……她所打探到的事情對他而言,都是重要的。

她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可馬鎮方卻從來不給她承諾、不給她希望,她能得到的就是當他過來的那段時間。他總要她不要奢求,要不到的東西就別要……

到頭來,她什麼都不是。

還以為來到這兒能借著踩低趙宇慶而得到一絲的安慰,沒想到反倒被趙宇慶給踩到泥淖里,灰頭土臉,狼狽至極。

她真是小覷趙宇慶了。

「露湖姑娘今日尋來,應也不是為了要買什麼,不知你是否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趙宇慶語氣客氣和緩卻也意有所指。

露湖柳眉一蹙,羞愧又懊惱地說︰「奴家真是小覷夫人了。」說著,她將荷包遞給趙宇慶。

趙宇慶看著她手上的荷包,淡然一笑,然後直視著她,「姑娘還是留下吧,那是你的報酬,不是嗎?」

「什……」露湖陡地瞪大眼楮,羞惱出聲,「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趙宇慶笑意一斂,「露湖姑娘存心登門給我難堪,這是惡人先告狀?」

「你……」露湖頓時語塞。

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門外走了進來,趙宇慶一瞥眼,發現竟是馬鎮方。

馬鎮方自露湖身後伸出手,一把拿走她手中的荷包。

露湖一驚,轉頭發現是他,臉色丕變,「馬……馬爺?」

馬鎮方看著手里那嶄新的荷包,淡淡地道︰「當初你說缺荷包使,我才給了你,如今看著你也沒用,就還我吧!」

露湖渾身發抖,就連嘴唇都顫得厲害。她不只是怕,還覺得氣怒。

馬鎮方臉上覷不出任何情緒,無驚亦無怒。他看著露湖的小婢女,「你家姑娘看著是乏了,趕緊陪她回去歇著吧。」

小婢女年紀雖輕,卻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

「是。」她上前挽著露湖的手,「姑娘,咱們先回去歇著吧。」

露湖眼底迸射出不甘心的銳芒,卻是敢怒不敢言,氣恨地瞪了馬鎮方一眼,她便領著婢女離去了。

她們主僕倆前腳一走,趙宇慶便頭也不回地往後面走去。

馬鎮方看在眼里,心里都明白。

一旁的文成低聲說︰「馬爺還不趕緊去哄哄夫人?」

馬鎮方斜瞪他一記,一臉「你少多事」的表情,可一個轉身便也跟了進去。

趙宇慶走進自己的房間,還沒坐下,馬鎮方便跟在後頭進來,還帶上了門。

她故作無事地在桌前坐下,然後隨手撈起桌上的幾塊布料裝忙。

馬鎮方走過來,拉了張凳子在她對面坐下。

他唇角懸著一抹笑,閑閑地問︰「生氣了?」

她瞧都不瞧他一眼,「生氣什麼?我忙著,沒時間生氣。」

「沒想到她會上門來吧?」

他真沒想到露湖會到繁錦貳館來找事,更讓他意外的是宇慶的反應,她吃醋的樣子……太惹人愛了。

是呀,他越來越無法自拔地愛著她了,可越是愛,他就越是害怕。

明明害怕,卻還要去摘的果子……會是甜的?酸的?還是苦的?

「我不知道她會來……」他解釋一般的說。

「知道她會來,你又能怎樣?」她抬起頭,沒好氣地質問他。

她終究是按捺不住了,兩只眼楮像是要噴火似的看著他。

「你要我怎樣?」他興味地一笑,「總不至于要我抽她一耳光吧?」

「什……」她一時語塞。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問︰「先前我經常在她那里留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知道他說這些話根本是火上添油,可他忍不住想對她使壞,瞧瞧她有多在意。

她用力丟下手里的布,氣呼呼地道︰「寵妾滅妻都已然是大忌,更何況她是一個外室,可以上門來找我碴嗎?」

「她不是外室。」他好整以暇地更正。

「若連外室都不是,還能如此猖狂囂張,不就是你給的雞毛!」

他微頓,兩只眼楮定定地、彎彎地看著她,「你剛才還那麼溫良沉靜,怎麼轉個身就變身夜叉了?」

「你……」她就快七竅生煙了,他還說風涼話呢!

「我已經許久不曾去過逍遙樓了。」他淡淡說了一句。

「你是想說你已經改過自新,不再流連在那些鶯鶯燕燕之中?」她氣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其實我根本不在意!橫豎我就是你買來的,你輕賤我,大家都知道!」

听著,他濃眉一蹙,「現在還覺得我輕賤你?我豈不是太冤?」

被他這麼一堵,她頓時無言以對。

也是,在他幫了她這麼多忙之後,還給他按上這個罪名,那絕對是冤枉他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露湖剛才說的那些話,她心里就沸騰。

「那你……你剛才總得說點什麼或是做點什麼的……」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氣結,「你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還那麼體貼的說什麼你家姑娘乏了,先陪她回去歇著……」

她表情豐富地學著他剛才說的話,然後瞋瞪著他。

「你都教訓過她了,我還需要說什麼嗎?」他似笑非笑地反問。

「我……咦?」她陡地一怔,狐疑地看著他。

「你跟她說的話,我都听見了。」他說。

她秀眉一擰,「你……該不是一直在外面吧?」

「也沒一直,大概就是從你跟她說想來你當時在我心里也是有位置開始吧?」他眼底黠光一閃,「你都打得她滿頭血了,還需要我幫你?」

「你就那麼隔山觀虎斗?」她霍地起身,繞過桌子,來到他面前,氣呼呼地看著他,「看著兩個女人為你唇槍舌劍,你很得意吧?瞧你笑得一臉燦爛……」

「我笑是因為……」他黑眸一凝,「你吃醋。」

聞言,她羞惱地反駁,「我不是吃醋!」

「那麼是吃了炮?」他促狹地說。

看他那張笑得可惡卻又好看的臉,她漲紅著臉,忍不住掄起粉拳向他襲去,手未打中目標,已教他在半空中攔截。

他攫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想掙開,一個重心不穩,一坐在他腿上,像是落網的魚般逃不掉了。

他勁臂一箍,自她身後環住了她。她驚羞得滿臉通紅,整個人從頭到腳轟地一聲發燙。

有一瞬,她的腦子不能思考,只有一片甜香的霧蒙蒙。

「你要的,我都給你了。」他將唇貼近她的耳邊,「我要的,你還沒給我。」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著磁性。她不由得身子一抖,渾身上下開始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酥麻。

「我可沒忘,也不是不想,只是每天看見你忙得暈頭轉向,這才暫且放過你……」

自他從馬交回到刺桐之後,他們就一直同處一室。

這一個多月來,他當然不只一次表示想對她動手動腳,進行夫妻間交流的意思。他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但在她未同意前,他還是壓抑著保持君子風度。

其實她沒有不想給,只是他之前受了重傷,她認為他不宜從事激烈運動而婉拒他。

等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卻又踫上她店里事忙,每天回到家都是累得沐浴洗漱後,頭一沾到枕頭就呼呼大睡……

說來,他們成親都大半年了,雖然她還是常常感覺得到他在他們之間築起了一道牆,但她發現……就算她偶爾翻過牆鬧騰他,他也不氣不惱了。

而她呢,一開始只是認命背鍋,沒想到卻漸漸被他那特殊的氣質給吸引,甚至不自覺地對他產生了情愫及渴望……

這半年里,他們之間真的起了很大的變化呢,但,他愛她了嗎?他從來沒給過她任何確切的答案……

她默默地抓住他環抱自己的手,感覺到他那強而有力的雙手微微地顫了一下。

「我隨時都可以給你……但,你愛我了嗎?」

馬鎮方心頭一震,卻依然不語。

「我希望你是愛我的。」她說︰「因為我已經找不到任何你不愛我的理由。」

「重要嗎?」他終于開口,卻是無情無緒地,「你我都已經拜堂成親,愛或不愛重要嗎?」

「當然重要。」她的語氣听來有點任性,「沒有愛,就像是買賣了,雖然我知道一開始也只是買賣,但是……」

話未說完,馬鎮方將她整個人往側邊轉,一手扣住她的頸後,一手捧著她的臉,然後毫無預警地吻住她的唇。

她先是嚇得瞪大眼楮,但只消一會兒,便沉陷在他溫柔的攻勢里。

他從來沒對她說過愛,可是此時此刻,她在他的吻里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愛。

他還在掙扎什麼呢?他心里的那扇門、那道牆、那個魔……總有一天她要移除它們。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了她,小房間里彌漫著甜膩的氣息,燻得她滿臉嬌羞通紅……

「所以你跟她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也沒……踫她?」她疑怯地問,眼底有著醋意。

「其實我在外過夜時,不見得都在逍遙樓,就算是,也沒踫過露湖或任何一個女子。」他說。

她噘著嘴,「誰信啊?」

「難道要我指天起誓?」他勾唇一笑,「露湖是逍遙樓的頭牌,接觸的客人非富即貴,我收攏她是需要她幫我打探一些消息。」

「咦?」她一怔,「她是你的細作?」

「也不算。」他說。

「可我看著……她對你不只是那樣……」她盯著他,「你這樣不是很傷她的心嗎?」

「一開始就告訴她不能要,我也給了足夠的報酬,是再單純不過的買賣關系。」

這話听著沒什麼毛病,她是沒什麼好糾結的。她很清楚自己身處在什麼樣的境地里,二十一世紀的那套標準在這里並不適用。

「不說她了。」他結束了關于露湖的話題,從腰間拿出幾張對折的單子交給她。

她一臉狐疑地看著他,然後將單子攤開一看。

「書袋兩百只、柿柿如意包兩百個、麗妍袋三百……」她陡地瞪大眼楮,「這是訂單嗎?」

他點頭,「幾位來自西北及東北的客商下的訂單。」

「你……你幫我拉客戶?」她難以置信。

他勾唇一笑,「不是幫你,是為了我自己。你生意不好,怎麼還我錢?我是商人,可不做血本無歸的生意。」

趙宇慶感動得眼眶泛著淚光,兩片唇瓣拉成歡喜的弧線。

「你這人也挺容易打發,剛才還因為露湖而氣得七竅生煙呢!」他語帶促狹,「听見有錢賺,眼楮亮了,嘴巴也咧開了?」

她對于他的嘲笑不以為意,伸出雙臂便緊緊地勾抱住他的脖子,然後獻上自己熱情又感激的一吻。

她的主動總讓他露出驚羞的神情,總暖著他的心,但只要一想到馬趙兩家的恩怨,他又……

半年有余了,他若想要她,豈有要不到的道理?

那麼,為何至今他還壓抑著不曾佔有過她?

看著眼前這麼眼楮泛著淚光,邊哭邊笑的小傻瓜,他明白了——

他舍不得。

他珍惜著她,他不願意傷害她。她說她已經愛上他,她說她……希望他也愛她。

他愛她,但還無法毫無罣礙的愛她、擁有她。

至少,目前還辦不到。有些事,他得弄得更清楚、更明白,不余半點遺憾……

為什麼那個人回到刺桐至今,還不曾探訪過趙毓秀?

是因為他們一點干系都沒有?還是因為牽連甚深,反倒特別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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