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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必自私 2、從名畫走出的女人

——

「喂,和我離婚吧。」

淳一剛回到家就如此說著。坐在沙發上翻著周刊的真弓呆然若失地回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有女朋友了。」

淳一撲通一聲跌進沙發里,一邊唔地伸懶腰,一邊說著,然後就看起了手上的報紙。

「……哦。」

真弓停了一會,點頭道︰「那個人是美女嗎?」

「當然羅。」

「是怎麼樣的人?」

「系出名門的千金小姐。」

「哦,其想見一見。」

「見她干嘛?」

「用槍打死地。」

「喂,你是警察呢!」

「現在是個普通女人。」

「普通女人怎麼會有槍呢?」

「什麼方法都可以!」

真弓尖聲道。「不能用槍的話,用切肉刀剁成塊,或是用冰鎬刺死都可以。」

「即使你這麼做了,她也死不了。」

「怎麼,難道她是超人的表妹還是什麼的?」

「我的情人是這個啦。」

淳一把手上的報紙拿給她看。標題是「發現幻夢巨匠.湯島畫伯的‘某位小姐’」,將近佔了版面的一半,畫作也刊登出來了。

「你真是的!」

真弓脹紅著臉,火冒三丈地說。淳一在拖鞋的猛攻之下,一邊在客廳四處逃竄,一邊說道︰「喂,冷靜一下!你不懂得幽默嗎?」

「什麼幽默!你是希望我心髒麻痹死掉吧!」

「你的心髒會為了胡謅的話停止跳動嗎?」

「你是什麼意思啊!你喔……」

真弓對著淳一飛撲過去,兩人便在地毯上扭打、翻滾起來。

「我知道了,知道了,對不起啦。」

「你直是……」

真弓話沒說完,就被淳一用雙唇塞住了嘴。「……哎……那樣子……」

真弓在接吻空檔還忿忿不平地說著,但是在淳一懷里終究是柔順了起來。

此時行事審慎的作者只好轉過身來背對他們——這兩位誠如讀者所知,是一對夫妻。為夫者今野淳一,三十四歲,身材中等,體格健壯,是有點嚴肅的男子,以小偷為業。為妻者真弓,二十七歲。說是美女,不如說是給人可愛印象的女性,雖然有點粗心大意,卻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

這封夫妻還沒有小孩子,感情仍然很融洽。從他們整年都在互相對罵著︰「你給我去死!」「我要殺了你!」就可以知道。或者看到現在正從地毯起身,整理紊亂的衣服和頭發的真弓那副愉快的表情,誰都會點頭同意才對。

「這是誰的畫?」忘了剛才說要把人家剁成塊的事,真弓拿起報紙說道。

「你是說作者?模特兒?還是持有人?」

「作者我知道,就是這個湯島的白梅畫伯吧。」

「他叫做湯島龍王。」

「怎麼像是中國餐館的名字。」

「你少亂攪和。」

淳一坐上沙發,點著香煙說︰「他這個天才是有名的任性,完成的作品只要稍微有點不滿意,就會把它毀掉。據說他生前大約畫了一百幅的油畫,其中有八成是他自己燒掉的。」

「哎!好奇怪!」

「正因為如此,剩下的二十幅畫才會價值連城。狂熱的收藏家五千萬圓都肯出呢!」

「五千萬!折合我幾年的薪水啊?嗯,月薪實際是十五萬圓……」

「別算了,連活下去都嫌煩了。尤其自從四、五年前湯島龍王死了以後,他的畫迷就想著也許還有沒燒掉的畫,而拚命到處搜尋。」

「所以找到了這幅畫?」

「對,模特兒是誰還不知道。但不管是誰,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最棒的是這幅畫。」

這幅畫的風格並不特別,是一幅極為尋常的肖像畫。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十七、八歲女孩雙手輕疊在身前,眼楮直視著觀看者。她的臉稍長、五官端正,是個美少女。自然束起的頭發長長垂下(其實是隱藏著,看不出長短,卻讓觀看者覺得一定是長的)。唇邊泛著略帶羞怯的笑容,清澈的眼楮充分顯露腆的神情。彷佛是將「純潔」一詞入畫的杰作。不,其實「純潔」的確入了畫。

「這幅畫,要在哪里展覽?」

「據說是明天開始在K百貨公司舉辦特別的展示會。」

「那你不妨每天去看她。這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嗎?」

「你這話也太老套了。」

淳一取笑她。「當然會去看她,不過每天去太麻煩了。」

「那怎麼辦呢?」

「請她過來。」

真弓目不轉楮地看著淳一說︰「受不了你!偷那種東西干什麼呢?你又沒有處置美術品的管道。」

「誰說要賣啦?我怎麼可能會出讓!我要把她掛起來,每天獨自欣賞。」

「也帶到床上去嗎?啊,好可笑!」

「喂,這是藝術鑒賞呢。你沒有吃醋的道理啊!何況這幅畫的所有權還有待爭議。」

「為什麼?」

「這幅畫被丟在伊豆某個小車站的長椅子上。」

「怎麼會。」

「不知道。踫巧發現的站員對盡有興趣,心想也許是某位名家的畫,便送去縣內美術館,這才知道是湯島龍王的畫作。」

「那為什麼會有所有權的爭議呢?」

「因為那個站員說是他發現的就是他的,而龍王的親屬則堅持是他們的,不願退讓。再加上某個畫商說有購買這幅畫的契約,所以就變成一場三方的爭奪戰。」

「那麼是誰把畫作丟在車站呢?」

「大概就是真正的持有人吧,但不得而知。」

「其是不可思議呀!」

真弓定楮看著這幅刊在報上的畫作。「誰是持有人,真想問問畫中的女性。」

淳一看著手表的夜光指針。凌晨一點。好,開始行動。

由于長時間窩在狹窄的空調管空隙里睡覺,身體好像到處吱嘎響著。他起初先試著伸縮手腳,不斷反覆直到感覺完全回來了,才緩緩趴下,開始在管子里移動。

雖然是在天花板上,淳一卻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所在,正往哪個方向前進。昨天,他利用白天在樓層走了三次,看了二次畫展。當然是間隔著時間,充分運用從早上十點開店到傍晚六點關店的期間,慎重地把樓層的寬度、配置和方向灌進大腦里。

然後在今天趁著店員輪流吃午飯的時候,以工作服的姿態出現。

「我是來檢查空調管的。」

說著,就立刻潛到天花板上。百貨公司的店員雖說都穿著同樣的制服,其中卻有一半是廠商派來的,所以對設備的整修並不熟悉。這就是淳一的著眼點。不出所料,都沒有人察覺,使淳一得以一且待到關店之後。于是到剛剛之前他都動也不動地等著。

淳一輕輕拉開上通天花板的開口蓋。柔軟的身軀一彎,下一秒鐘他已經靜靜地下到地板上了。依照事前的算計,來到展示會場的標示牌內側。「我的第六感還是很靈嘛,」他得意地笑了笑,用布巾擦拭膠底的鞋底,因為沾上了天花板的灰塵。甚至仔細擦淨地板上的塵垢,然後再悄悄鑽進標示牌底下而潛入會場里面。

雖是展示會場,卻只佔百貨公司一層樓面的一半,面積不算寬大,而且主要只掛著那幅「某位小姐」,其他則排掛著湯島龍王一生冗長的解說牌、照片、素描等等。盡管如此,也許是東京閑人太多了,白天時仍擠滿了人。

淳一悄悄地步行到畫的那一邊。雖然狹窄的會場因標示牌的設置而有如迷宮般地彎彎曲曲,但他腦海里繪有清楚的地圖。在常夜燈昏微的燈光下,淳一來到看得到畫的地方。畫作前置有一把椅子,一個警衛很無聊似地坐在那里。其他在會場入口可能還有一、二名。但是,以五千萬圓來說,這樣的警備未免太疏陋了。雖然仍裝有警報器,但那卻是相當舊的型式,可以簡單拆卸下來。

「動手吧……」

就在淳一把手伸進工作服的口袋,正要取出一個里面裝有浸滿麻醉藥氯仿的布巾塑膠袋時。

「喂!是誰!」

刺耳的聲音傳來。淳一猛然僵住,才發覺聲音是從會場那邊傳來的。

「站住……等等!」

淳一咋舌。一定是哪個笨拙同業溜進來了。萬一被牽連上可吃不完兜著走,便決定趁早撤離。下面的警備員一定會馬上接到通報,沒時間蘑菇了。

這時叭嗒叭嗒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畫作前面警衛也站起身來,卻無法離開崗位。

「往你那邊去了!捉住他!」

話一說完,標示牌下方的通道就沖出來一個白色人影。嚴陣以待的警衛便喝道︰「站住!」

人影要閃避他便改變方向,卻直接往淳一躲藏的地方跑來。喂!不行哪!往那邊去!禱告無效,那個人影仍沖了過來,方向沒轉好,撞上了標示牌。這種東西多半制作粗糙,馬上就嘎吱嘎吱地癱落在地。淳一迅即翻滾避開,免于被壓在下面,但是追來的警衛卻在眼前跳出來了。事已如此,就沒辦法了。趁對方倉皇無措時先發制人。淳一的拳頭先擊在警衛的月復部,接著便飛到他的下顎。一人被打倒了,馬上入口那邊又追來一個警衛。淳一把頭放低撲了上去,打中對方的月復部後,淳一在後勁的作用下撞上背後的標示牌。又是一陣嘎吱,標示牌轟然倒地。淳一的手刀擊中警衛的胸部,自己也累壞了。

他一邊吁吁喘著,一邊站起身暗罵︰「混帳!」

雖然他並不喜歡動粗,可是這也是不得已的。總之必須要趕快離開這里。雖然從剛才的過程看來,他們應該是沒有跟下面聯絡的時間,不過還是要預防萬一。他正要往後面的樓梯走去時,突然瞥見倒在地上的白色人影。看起來好像失去了知覺,心想讓他被抓好了而正要走開時——淳一睜大了眼楮。

是女的,是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她穿的是很普通的洋裝,一點都不像是小偷。她可能撞得很嚴重。淳一從口袋取出筆式手電筒,照了照她的臉。

「——噢,不是開玩笑吧!」

他不禁嘀咕。再把光線往展示的畫作照去,那個「某位小姐」正在微笑。光線再回到手邊的女人身上……竟然是同樣的女人。穿著同樣的白色洋裝,就連領邊的小飾物也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畫中的女人是根本不可能跑出來的。「再說畫上也沒有變得空空的啊……」淳一半帶認真地低喃。——

「辛苦了。」

說著,真弓從巡邏車下來。年輕的部屬道田警察從車窗露出臉來說︰「請代我跟你先生問候,並跟他說抱歉,每次都在半夜把你拉出來。」

「是工作啊,有什麼辦法呢?」

真弓笑道,「何況他做的也是晚上的生意,剛剛好啊。」

「啊,對,是個小偷喔。」

道田笑著說︰「晚安。」

「晚安。」

真弓一邊目送著巡邏車離去,一邊苦笑。說來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小偷和警察會是一對夫妻……

真弓打了個大呵欠。凌晨四點,天際已經有點泛白。二點時被殺人事件的通報吵醒,趕過去時歹徒已經被逮捕了,真是白忙一場。

「哎,早點逮到了,倒也不錯。」

她嘟囔著,進入內廳。淳一好像已經回來了。客廳的燈亮著,浴室則傳來淋浴的聲音。

「好難得……」

他通常都早上才回來,今天倒挺早的。當然,他的工作並不需要每天上班。

真弓進入臥室,一打開燈就愣住了。椅子上搭著白色洋裝,除非洋裝是自己走進來的,否則穿著它的人一定在這里。床上的床單隆起一大片,真弓猛吞下唾液,悄悄走近,窺探床中人的臉……

年輕女孩在睡覺。這張臉雖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額頭上貼著繃帶。

「喂。」

有人叫喚,回頭一看,是淳一果身里著毛巾站在那里。

「你!怎麼有這個女人!」

她怒目質間。「把別的女人帶到我們的床上……」

「安靜點!」

淳一打斷她說︰「我現在就解釋給你听。」

「好呀!就听你解釋吧。」

「說話不要大聲,她有輕微的腦震湯。」

淳一披上睡袍,來到客廳,「听好,我說了你可別嚇一跳哦。」

「我有心理準備,你說吧。」真弓抓著手槍,威脅道。

听了淳一的解釋,真弓只說︰「太可笑了!」

「我也這麼覺得。可是你仔細看那個女孩,其的很像她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道。應該不是那幅畫的模特兒……畢竟那是將近二十年前畫的畫。」

「可是為什麼要把她帶來這里,反而不是帶畫?」

「好奇嘛,這種事情不是那麼常見。」

「難道你和她……」

「你在說什麼?她一直都昏迷不醒呢。」

「你敢在她醒來之後踫她,我絕不會輕易饒過你。」

「我知道啦。把槍收起來吧,真危險呀,真是的!」

真弓解下肩背槍套,收好手槍,把皮帶卷起。

「可是,奇怪了,這個女孩如何進到百貨公司里的啊?」

「是呀,大概是先在哪里躲起來吧。」

「……好困喔,我,怎麼辦?」

「唔?就在這個沙發上睡呀。」

「你讓來歷不明的女人睡雙人床,卻叫我睡沙發?」

「別發牢蚤了,偶爾變化一下也不錯啊。」

淳一輕眨了一下眼楮。真弓貼近過去,送出雙唇……

「對不起……」

突然門口傳來聲音,兩個人大吃一驚。那個女孩穿著洋裝站在那里,其弓也不禁失聲道︰「哎呀,真的是一模一樣!」

淳一從沙發上起身問道︰「感覺怎麼樣?」

「嗯……有點……昏昏沈沈的……」

「那當然啦。來,坐在沙發上。」

淳一幾乎是摟著她,讓她坐上沙發。

「這里是……」女孩環顧室內說。

「我家。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吧……反正不用介意。因為你暈倒了,我才把你帶回這里。」

「暈倒……」

「是啊,在湯島龍王的‘某位小姐’特別展示會的會場上。」

「展示會……」

她呢喃著,一副困惑的樣子。「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

「怎麼,你都不記得了?」

「嗯……」

「你在半夜潛進那里面,被警衛追趕,然後重重地撞了一下……」

女孩一味歪著頭不解。

「真傷腦筋呀。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正要開口,卻又深鎖眉頭。

「……我不知道!」

淳一花了一個小時去導引女孩的記憶,卻徒勞無功。

「沒轍了,對這家伙!大概是因為被撞的沖擊力而失去記憶力的吧。」

「對不起……」女孩極為沮喪。

「哪里,沒有什麼好道歉的。這個時候光著急也沒有用。我們都還沒有睡,要先睡一下。你也回床上去吧,別太勞累。」

「是。」

淳一把女孩送回臥室,回來時說︰「哎呀,事情變得好麻煩啊……喂!」

一看,真弓靠在沙發上,已經睡沈了。淳一拿來毯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別到處張望。」

下了電梯,淳一說道。已經快中午了,百貨公司也變得非常擁擠。女孩穿著真弓的衣服,一副如果沒被淳一拉住手臂就會逃回家的樣子。

雖然昨晚有過一陣蚤動,但展示依然繼續下去。甚至令人覺得多虧了事件的發生,客人才會增多。警備人員的數目當然也加倍了,另外還有穿著制服的警察。依淳一看來,客人里顯然也有便衣警察混在里面。

「會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呢?」

「沒關系。連昨天的警衛都沒有看清楚你的臉。更何況你還戴著大眼鏡,沒有問題的,不會有人知道的。」

「是嗎……」

展示會場有入場人數的限制。

「排隊,排隊!進到里面,請不要停下腳步!不要停止不走!」

管理人員嘶啞地說著。不停下腳步要如何欣賞畫作啊。

「等個十分鐘就能進去了。」

「哦……」

兩人排在隊伍的尾端,沒多久後面也排了人。

「真是大受歡迎啊。」

「……我有點害怕……」

「那也是沒辦法的。如果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是很困擾吧?」

「嗯……」

女孩怯怯地環顧四周。淳一則是有點異樣的感覺,讓名畫中的少女穿上別件衣服,還戴上流行的眼鏡,好像是對美的一種褻瀆。

究竟這個女孩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呢?溜到這里來差點被抓,還被來歷不明的男人帶回家里。倘若是為了慎重起見而假裝喪失記憶,倒也可以理解。可是如果真的是演戲,可就是個杰出的演員了。

「成人票兩張。」

淳一在窗口購買入場券。步入會場的入口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便偏轉過頭去。在不遠之處有個男人正看著這里。淳一覺得這個人不是警察,也不是善類。這是出于職業的第六感。他雖然穿著西裝打領帶,顯得衣冠楚楚,卻帶有一點殘暴的味道。這男人看的不是淳一,而是淳一所帶的女孩,對方流露出一副在找人的神態。

淳一盡速讓管理人員撕好人場券,步入微暗的會場。他一邊隨著人潮慢慢地前進,一邊回頭一望,剛才的男子想要窺探里面,卻被管理人員制止,然後便很快地消失了蹤影。他會不會在出口等?淳一心想。也好,總是有辦法應付的。

「彎過那個角落就是畫了,仔細看喔。」

「是。」

人潮的移動一下子變得很緩慢,大夥都圍堵在「某位小姐」的前面。不過由于畫作是展示在高處,所以不用踮腳尖也能看得到。在微暗之中,沐浴在投射燈的光線下,「某位小姐」的微笑甚至帶著一抹神秘色彩。

「……怎麼樣?」

淳一問道。想不到手上卻感覺到女孩在顫抖。

「媽媽!」

淳一听到她以低沈但強烈呼喚似的聲音。接著突然就顫然欲倒,淳一慌忙抱住她。

「喂……振作一點!」

正搖著她時,伸到其側月復的手觸到一抹濕濡。她的臉立即失去了血氣。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女孩被捅了一刀!一定是剛才那個家伙不知從哪里溜了進來。淳一迅速環顧四周,對方八成已經從出口離開了。旁邊都還沒有人注意到。可是要如何走出會場呢?

如果正常地走出去,一定會引人注目。但是總不能把受了傷的女孩丟下不管。

「沒有辦法,只有采緊急的對策……」

淳一將手伸到在近旁賞畫的人的皮包,扭開金屬卡口,迅即偷取了里面的錢包。要當小偷,這一點技術是必備的。淳一把偷來的錢包往涌向出口的人潮中一扔,同時叫喊道︰「小偷!有小偷!」

「啊!」

「小偷呢!」

「錢包不見了!我被扒了!」

馬上就引起了一陣大蚤動。這時有人撿起了剛才那個錢包,為了問問是誰的,便將之舉到頭上。淳一立即叫道︰「在那里!就是那個人!」

人們立刻一窩蜂擠向那突然拾得錢包的可憐年輕人。淳一便趁機把女孩穩穩扶起,逆向走回入口。讓那些听到蚤動前來的管理人員過去,然後退到外面去。

「怎麼了?」

多事的店員過來表示關心,「你的同伴是不是……」

「因為有點悶……沒事的。」

「哦?不舒服話可以到我們里面……」

「不,真的沒事……我可以開車帶她回去。」

「那就請小心一點……」

為服務太親切而感到煩躁也是挺奇怪的。來到沒有人的後面樓梯,淳一邊松了一口氣,邊這麼想著。他讓女孩坐在樓梯間的長椅上,檢查她的傷口。

「這可不行。」

出血相當嚴重。一定是被尖銳的刀刃一次刺中的。淳一咬著牙,為女孩做急救止血。「跟在我身邊怎麼可以發生這種事!可惡!」

移動她可能會使出血更嚴重。沒辦法,只能把她留在這里。淳一去前面的飲水場洗掉手上的血,用公共電話打電話給警視廳的真弓。幸好真弓在座位上。

「哎,親愛的,什麼事?」

聲音嬌滴滴的,淳一蹙眉。怎麼有人在辦公室用這種聲音說話!

「真弓,你靜靜听我說,她被行刺了。」

「你說什麼?」

「你听好!她在K百貨公司八樓南邊的樓梯長椅上,只做了急救的處理。你趕快叫救護車來。」

「我明白了。」

「好像有人要殺她,你最好在醫院里陪著她。」

「知道了。」

「那就拜托了。」

「我現在已寫了便條紙傳過去了,三分鐘之內應該就會趕到。」

「好,我再去後面探探看。」

「小心一點。」

「你也是。她如果沒有死,也許還會有人來殺她。」

「這是我的專長,包在我身上。」

切斷電話,淳一便在更高一層的樓梯間看著救護人員趕來,把那謎樣的少女用擔架抬走,這才坐電梯下到一樓。——

「下一站是N站。」

這個播報員很冷漠,完全不提「請不要忘了隨身攜帶的東西」或「各位辛苦了」等禮貌話。淳一提著小小的旅行袋,單獨一個人在寂寥的鄉下車站下車。

太陽已經大致沈下,只有夕陽余暉在天空一隅映照出一縷淡紅。淳一走向工寮似的車站。年紀尚輕的站員不耐煩地收取了車票。

「這一帶有旅館嗎?」淳一問道。

「不怎麼氣派……」

「可以住就好了。」

「這樣的話,從這條路走約五分鐘,就有一家小間的旅館。」

「謝謝。」

淳一道了謝便往前走去,他知道站員正在好奇地目送著他。

像這樣出來遠行的時候,他總是自稱為報導撰稿人。在四處調查時不僅不會放人疑竇,還可以進到各個地方拍照。當然,為此他也做了不少準備,隨身都攜帶著「報導撰稿人——近野純一」的名片,以及他所撰寫的文章剪報。由于報導撰稿人是自由身,沒有工作證明書,所以在憑著名片仍不受信任時,便要出示自己所寫的文章。這當然也是淳一憑空捏造的,先是托稱要做個人的宣傳品,而請小印刷廠印制,自己再去買來小鉛字,在上面加蓋《某某月刊》、《某某周刊》的保證。如此一來,多半就能博取信任了。

這是一家只掛有「旅莊」兩字招牌的稍大一點的民家。一進入內廳,即有外表給人農家婦人感覺的紅臉女人出來,把淳一帶到二樓的房間。

「沒有想到房間倒滿寬敞、雅致的。」

這麼一夸贊,令老板娘笑逐顏開。

「沒有其他客人嗎?」

「沒有,現在不是旺季。」

老板娘送來晚餐時,便直接坐下來為淳一斟酒。

「先生,你是要去哪里呢?」

「不,我是有事來這里。」

「哇,好稀罕。在這種鄉下地方會有什麼事?」

「那位湯島龍王畫伯的‘某位小姐’不是在這里發現的嗎?」

「原來是為了那件事……先生你是哪個單位的?」

老板娘的口氣帶有一點警戒性。

「我是報導撰稿人。」

「報……什麼意思?」

「就是為雜志或什麼媒體寫文章的人,就像是記者。」

「啊,原來是記者。」

她好像放了心。「我還以為又是那一夥的人。」

「那一夥?」

「就是那個湯島畫家的親戚嘛。」

「啊,在爭奪那幅畫……」

「對對!事情鬧起來以後,他們就帶了一些好可怕的人來,開始威脅這鎮上的人。」

「哦!為什麼?」

「發現畫的站員埤先生說要把那幅畫放在鎮上,當成這里的珍寶。畢竟這里雖然是個小鎮,也應該擁有一樣能夠夸耀的東西。」

「沒錯。」

「可是湯島那夥人一來,就胡說什麼‘像你們這種鄉下人,哪里懂得畫!’……硬要叫埤先生乖乖地把畫交給他們。」

「手段好齷齪。」

「就是嘛,實在氣死人了。先生,這個你一定要寫下來。」

「好,我會寫的。」

淳一點頭道。「那位埤先生現在人在鎮上嗎?」

「因為現在那幅畫在東京公開展覽,所以他人也在東京。鎮上有些年輕人也前去保護他。」

爭奪畫作和那個女孩有什麼關系呢?女孩見到畫的時候,叫了聲︰「媽媽!」如果那個女孩是畫中模特兒的女兒,她長得和畫一樣也是當然的了。

淳一浮起了一個念頭……

「現在可以不必擔心了。」

值班的醫師看著沈睡的女孩說道。

「這樣子呀。」

真弓松了一口氣,「還需要很久才會恢復意識嗎?」

「是的,這二、三天恐怕還不可能清醒過來。」

「我了解了。」

「不過急救的處理做得相當好。幸虧那樣才保住了性命,處理的人一定懂得一點醫學常識。」

醫師離開病房時,真弓不禁微笑。

「不愧是我的老公!」

當小偷必須具備廣泛的知識,凡事都能夠自行處理的靈巧性,以及不斷的鍛練和努力。因為不論處在什麼狀況下,都不會得到後援,一切非得靠自己從困境中月兌出不可。做不到這些,就無法成為獨當一面(?)的小偷。

病房門口傳來咚咚的踢門聲。

「真弓小姐,我是道田。」

「來了。」

門一打開,道田刑警兩手拿著紙杯進來。

「咖啡拿來了。」

「啊,謝謝。可是你不能踢門啊,這里是病房耶。」

「說的也是。」

「注意一點。」

「我再也不會那麼做了。」道田敬了個禮說。

「在干什麼。」

真弓笑著說。「那我就趁熱喝了。」

道田啜飲著咖啡,偷窺了一下沈睡的女孩面容。

「好可愛的臉啊……」

說著嘆了口氣。「到底是什麼家伙耍殺這麼漂亮的女孩?」

「下面的服務台有派了警察嗎?」

「有,我有吩咐他們不要讓可疑的人進來。畢竟都這麼晚了,通常不會有病患來了……」

真弓看了手表,十點了。必須輪流陪著這個女孩才行。

「那麼,道田,你現在先去睡一會兒吧!三點再來替我。」

「好的。」

「……從那個人在擁擠的人群中用刀的方式看來,最好把他想成是相當老練的歹徒。要非常小心喔!」

「我知道了,不過在這醫院里是由不得他亂來的。」

「不可以大意喔!」

「是!」道田又行了個最高的敬禮。

這個男人坐在醫院急診出入口外的樹叢隱蔽處,墊著報紙坐著,不急不躁地等著。

才十點,太早了。至少也要等到十二點以後……男人用手敲敲紙袋確認一下,里面是白袍,那是在醫院里最佳的隱身衣。

真是失算了,男人心想。用刀子插入那個女人的側月復時,效果很完美,本以為干掉她了。大概是托了那個在一起的男人的福吧。他並不是等閑之輩。在那之後先引起混亂再逃走的招數,是真正的高手才有的。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算了。」

總之現在要把工作完成。到了半夜,應該會有五輛或十輛救護車駛來。當然有些患者並不需要做特別緊急的處理,但是當交通事故的重傷患者刻不容緩地抵達時,出入口應該會相當忙碌。這時一個穿白袍的男人進去,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現在只要等就好了。

男人大吸了一口氣,仰望著夜空。不能吸煙令他覺得很痛苦。

一直坐在椅子上,睡意也愈來愈濃。真弓搖了搖頭。

「啊……啊。」

她嘆了口氣。她通常是很快入睡的,徹夜值班和看守是她最棘手的工作。

在外而守衛還算好,因為多半是在想睡也睡不著的地方。即使要睡也會醒著,冬天時更是會冷得醒了過來。像這種備有空調的舒適房間最糟糕了,何況又寂靜無聲,在這里不想睡才奇怪呢……

看了手表,二點半剛過,再三十分鐘就可以替班了。床上的女孩沈靜地、有規律地呼吸著。一直窺探她時,會發現她的唇偶爾會好像在說話似地晃動。如果她恢復了意識,一切謎團都會解開吧。

為什麼她那麼酷似畫中的小姐?為什麼穿著同樣的衣服?為什麼會在那家百貨公司里?為什麼會引來殺機……

淳一好像有所盤算。

「那個人總是會瞞著我到最後一刻。」

這時,救護車的警笛逐漸靠近。真弓靠在窗邊往下一看,有兩輛救護車正閃著警示燈,開進醫院里來。一定是發生了交通事故之類的。

男人知道機會來了。有兩輛救護車,而且從值班人員的樣子看來,情況一定相當緊急。

「……車子……」、「正面沖撞……」等談話斷斷續續地飄進耳里。

男人取出白袍,迅速穿上身,鞋子也俐落地換好。護士和醫師們沖出來叫道︰「快,快!」

搬運傷者的擔架被抬了進去。時機最為重要。在第一輛和第二輛交會的時候,男人從樹叢現身,走到出入口隱蔽處。然後在第二輛救護車的後廂門放開、在旁等候的醫院人員沖過去的那一瞬間,男人快速地進到他們里面。接著就快步地、目不轉楮地走向前。中途雖然與二、三名護士擦身而過,但他假裝若有所思而半低著頭走去,便沒有令人起疑。

他巧妙地抵達電梯的所在,單獨在電梯里時才放了心。在此之前算是困難的,接著就簡單了。男人咧嘴而笑。

病房是哪一間猜得出來,因為白天他有用望遠鏡監看過。大白天的卻掩上窗簾,偶爾還會有人從縫隙往外望,一定就是那一間沒錯。

他在五樓出了電梯,張望了一下無人的走廊。當然,病房里會有刑警在看守。如果貿然叩門,亂扯一通,只會遭到懷疑,而要假裝是醫生也不容易……

「對了。」

刑警一定有輪值的人。難道會一個人徹夜值班?不會的,一定會為了萬一而派有兩人吧。一個人在病房,另一個……大概是在值宿室吧。

男人走到走廊終端,沒有看到值宿室,又踱回來往反方向走去。走廊後面有一間明亮的房間,窗戶里側有護士的影子。好像只有她一個人,男人若無其事地靠過去。

護士面向著桌面,好像在寫東西。里面的長椅上躺著一名刑警,因為月兌掉了上衣,所以露出槍套和手槍。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走進去時,護士並沒有抬起頭來。因為穿著白袍的人走進來,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他繞到護士背後,在她的頸部用手一擊,護士立即頹然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道田突然從長椅上滾落,醒了過來。起初他以為是自己掉下來的。

「啊,好痛,可惡!」

他嘟噥著,想要爬起身,才察覺到面前的槍口。他頓然一驚,手伸到槍套里……是空的。

「這就是你的槍。」

穿著白袍的男人泛著笑意俯視道田。道田知道他的臉已轉為蒼白。他的警察生涯雖才過了二年又多一點點,卻有過持槍與對方互擊的經驗。但是手上沒有槍而被槍口這麼近地指著,還是生平頭一遭。

「這樣也能干警察?」

男人以輕蔑的口吻說完接著又說︰「睡得人事不醒,連槍被從槍套里拿出來都不知道,你會很長壽喔。」

道田好不甘心,卻也只能承認對方的話。

「好了,站起來。」

「要……要干什麼?」

「去那個女孩的病房。」

「誰……誰要帶你去呀!」

「不用你帶我也知道。只是一個人去太寂寞了,走吧。」男人笑著說。

男人的動作、言詞都顯出他對這類做為都很駕輕就熟。看來再怎麼逞強都沒有用,道田只好死了心走出去。

「出了走廊直直走去……別要花樣哦!」

即使想要花樣,到這個地步也沒轍了。何況槍口直接抵在背後,頭腦也就直往那里想。

「站住。」

男人在女孩的病房前面停下。「是這里吧?」

道田沒有回答。男人聳聳肩說︰「沒關系,反正我知道。快跟你的同伴打聲招呼。」

不行啦,道田心想。可能連真弓小姐都會被殺死!

「快一點!」

男人的聲音帶有狠勁。背上一直用力抵的槍口更是狠勁十足。

「……真弓小姐!」道田開口。

真弓正在蒙朧欲睡的時候。被道田的叫聲一驚而猛然抬頭,看表是二點四十五分。

「是,好難得,竟然來早了。」

她從椅子站起。

「請開門。」道田用鞋子咚咚踢著門說。

「又來了……」

真弓蹙著眉正要往門邊走去時恍然大悟。曾經那麼羅嗦地叮嚀過他,道田是不會再犯的。莫非……

真弓走到門邊說︰「抱歉……稍等一下。」

說著急忙回到病房最里面。然後拔起槍,單膝跪地,雙手搭在剛才所坐的椅子上,以雙手射擊的姿勢,將槍口指向門。

「好了,進來吧。」

她輕輕扳起槍栓說著,雙手略微顫抖著。

門把喀嚓地轉開。門打開後,道田走了進來。他看到眼前的真弓便立即往前臥倒。

白袍的男人。不幸運的是他的槍比他的人更早進入真弓的眼簾。男人剎時也意外得愣住了,沒想到面前有個槍口。不過,男人以為他會贏,因為警官是不會馬上扣扳機的。但在此瞬間,強烈的沖擊打在男人的月復部。

真弓幾乎是無意識地扣動了扳機,槍身隨著轟響往上彈起。正對面的白袍男人一下子就往後退了將近二公尺,然後按著月復部,癱倒在走廊上……

「真弓小姐,你沒事吧?」

好不容易站起身的道田問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道田走到走廊,確定男人死了,而後取回手槍。回到病房時,真弓還在地板上坐著發愣。

「真弓小姐,你哪里受傷了?」

「沒有啦。只是……嚇得站不起來了!」真弓搖著頭說。——

「這一帶很平靜嘛。」

翌日,淳一拜訪鎮上的派出所,假稱是報導撰稿人,與名叫川名的警察聊了一陣子後說道。

「是啊。」

外表年約四十歲的川名警察點頭說︰「發生的案件不外乎是誰掉到河里、摔倒了,或是調解夫妻吵架之類的事。」

「沒有什麼殺人或暴力的事件嗎?」

「沒有。嗯……不過……」他欲言又止。

「什麼?」

「那倒不是這里發生的事。」

川名警察略帶歉意地說︰「大約是在一個月以前,通過這里車站的列車曾經發現過尸體。」

「哦,是被謀殺的嗎?」

「對,被勒斃的。好像是搶匪干的,沒有留下什麼行李或東西。」

「歹徒呢?」

「很遺憾,還不知道。更奇怪的是……」

「什麼?」

「被謀殺的女人身分不明。」

「這也是……」

「因為沒有留下任何可知道身分的東西。警察只好等著看哪一天會有人通報人口失蹤。」

「好可憐啊。難道沒有親人嗎?」

「恐怕是沒有。」

「可是……這麼說也許過份,可是那個女人,是女人吧?」

「是的,年紀差不多是四十五、六歲。」

「只要調查那個女人是在哪個車站上車的,不就可以知道是哪里的居民了嗎?」

「這一點也是很奇怪。」

「怎麼說?」

「每個車站都說沒有看過那個女人。嗯,也許是看過就忘了也說不定。」

「說的也有道理。」

淳一點點頭。離開了派出所,他在小鎮上逛了一下,然後便回到旅館。

「工作有進展了嗎?」老板娘來房間遞送報紙問道。

「托您的福。」

「那太好了。」

翻開報紙,淳一猛然一驚。是一則昨晚醫院那個女孩被襲事件的報導。不過一看下去,他就浮起了笑容。那家伙,干得不錯!

進入病房時,真弓嚇了一跳。

「親愛的!」

「聲音不要那麼尖銳。」

淳一笑著說。「對病人不好。」

「少裝蒜。這三天你到哪里去了?」

「調查那件事啊。」

「什麼話。我面臨了生死決斗的關頭……」

「我在報上有到了,大英雄。」

「看到也不打一通電話來!」

「別那麼火大嘛。」淳一親了一下真弓。

「……那你發現了什麼呢?」

「嗯,大概都模清楚了。」

「對不起……」這時床上傳來微弱的聲音。

「啊!你醒來了。」

「麻煩……給我水……」

過了二、三分鐘鎮靜下來後,女孩終于開口了。

「我……我叫楠本牧子。」

「你母親是楠本香代,是那幅畫的模特兒吧。」

「是的……听說我是湯島龍王和我母親所生的女兒。」

「哎!」真弓不禁驚呼。

「當然母親沒有跟我說父親是誰。她把我寄放在親戚那里,偶爾才見得到而。」

「那幅畫一直在你母親那里吧!」

「是的,母親不讓任何人看到,不過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她頭一次拿給我看。也是在那時候她才告訴我父親的事情。」

「了解了。請告訴我你在那個百貨公司出現之前的經過。」

「一個月以前,母親寄來一個包里,里面有一封信和那件白色洋裝。信上說,父親的親戚查出母親擁有父親的畫,強迫母親讓出來。母親雖然堅稱不知道而將他們趕回去,可是判斷遲早會被追索回去,不能再這樣子藏著,所以便決定把畫交給我。然後為了證明我是正當的持有人,便把當模特兒時穿過,後來則慎重保存的白色洋裝寄給我,而畫因為不能用寄的,就約好在x月x日于N這個小車站的月台會面。母親知道父親的親戚想盡辦法也要把那幅畫奪走,所以選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當天,我去了N車站,可是母親最後並沒有出現,而且還行蹤不明……這時候我看到那幅畫被找到的消息,嚇了一大跳,便跑出親戚的家,再去那個百貨公司展示會場前面,可是又不想被人看到我和那幅畫很像,就躲到晚上,想一個人偷溜進去看。我不知道會有人看著……」

說著,楠本牧子不好意思地低下眼楮。真弓則無法釋懷地問道︰「可是,到底是誰要她的命呢?」

「那是……」

淳一話既說出,即凝視著楠本牧子。「……我必須告訴你一件傷心的事情……」

展示會結束以後,主張畫作所有權的三方人士︰發現的站員埤先生、湯島家的代表,以及畫商三人舉行了記者會。

人人都堅持自己的權利,互不相讓,幾乎有演變成全武行的跡象,而記者也樂見這樣的發展。

真弓靜觀著這個情況,待爭吵告一段落之時,便毫無顧忌地來到三人面前,一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沈默下來。真弓冷靜地說道︰「我是警視廳的人。埤先生,我以殺人的嫌疑逮捕你。」

埤臉色發青。真弓繼續說︰「這幅畫的模特兒楠本香代在N車站等候女兒時,你和她談起對畫的愛好,知道香代小姐所帶的畫是湯島龍王的畫時,很想拿到手,于是就當場把香代小姐勒死了。然後從尸體身上取走會泄露身分的東西,再把尸體丟在正好駛來的列車座位上。尸體一直到終點才被發現,因此沒有人知道她是在哪個車站上車的。當她女兒來的時候,你已經和其他站員交班回家了,所以不知道她有女兒。可是你在這個會場前看到來看畫的牧子小姐,很驚訝她和畫中人很像,才知道了她的存在。你怕牧子小姐的證詞會讓你殺人的事情敗露,也擔心她會取回畫作的所有權,所以就雇了職業殺手去謀殺牧子小姐。沒有錯吧?」

「不,不對,我根本不知道!」

「可惜警方已經在你家找到了楠本香代所戴的手表和戒指了。」

埤頹喪極了。在他被帶走之後,真弓面向其他兩人說︰「你們願不願意承認那幅畫是楠本香代的女兒的?」

「我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湯島家的代表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可是,怎麼知道這個自稱是她女兒的女孩是真的呢?」

真弓轉過頭來,點了一下頭。

撥開記著群,坐在輪椅上,由護士推著的楠本牧子出現了。她身上穿著那件白色洋裝。眾人不禁發出驚異的感嘆聲。

護士把輪椅推到「某位小姐」旁邊。牧子以淚盈盈的雙眼凝視著母親的畫像時,四周一片靜寂……漸漸地才陸續亮起拍攝的閃光燈。

「結果那幅畫捐給美術館了。」

真弓一邊在淳一的杯子里注入咖啡一邊說。

「五千萬圓捐了?好可惜呀。」

「你不也是為了她做白工了嗎?」

「是啊……男人對心愛的女人總是無怨無悔的。」

「什麼話!不過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畫會在車站里有點奇怪,于是就想只能從那里調查起。何況連那個女孩也有人要謀殺,而且是雇用職業殺手,想必其中隱藏著秘密。其實我在去那里之前,就在報紙的縮印版看到關于那具身分不明尸體的消息。」

「你呀,本性是很善良的。」

真弓說道。「本來是去當小偷,卻逮到了殺人犯。不如趁現在轉業去當偵探?」

「才不要!」

淳一搖頭說。「你才厲害,把殺手一槍格斃。很適合當我的保鑣。」

「為什麼我要去當你的保鑣?」

「可以監視我有沒有外遇啊!」淳一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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