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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的頭顱 盡千鐘︰幻嬰(下)

其實我心里明白,根據杜師傅的理論,小岩的話不無道理,幻嬰的力量將隨著外部意念的改變而不斷變化,也許某一天,幻嬰積累到足夠的能量,真的將我咬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里,我不由打個冷戰。

「時間已經很晚了,別浪費時間,我們先削弱它的力量,然後去找房東。」小岩說。

我點頭,按照小岩所說,閉上眼楮,凝神屏息,心里默默念道︰「我死了,我死了……」不知過了多久,世界突然一片寂靜,我睜開眼楮,眼前一片陰暗,竟然不知自己置身何處。突然,我又看到了幻嬰,它趴在我前面,眼楮里閃著妖異的光芒,嘴巴還在咀嚼著,似乎正躍躍欲試。

我心膽俱裂,轉身欲逃,幻嬰已經縱身躍起,直撲我的咽喉。我大叫一聲,硬生生將它扼在半空。幻嬰一低頭,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一口,然後沖我張開血淋淋的嘴巴。我寒毛豎起,胳膊上傳來尖利的疼痛,一甩手,拼命將幻嬰摔向地面。

幻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重新躍起,撲上我的肩膀,未等我有所反應,它的嘴巴已經咬住了我的咽喉。我抓住它的兩條腿,死命的掙扎。

這時,我感覺有人在用力搖晃我的腦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大喊︰「鐘子,鐘子……」我倉皇的睜開眼楮,所有的幻象瞬間消失,只有小岩在拼命搖著我的肩膀。

「你怎麼了?」小岩緊張的看著我。

我喘息著平靜下來,惶惑的搖搖頭。

胳膊劇烈的疼痛,我低頭,上面竟有兩排清晰的牙印。我驚恐仰起頭,對小岩說︰「你看我的脖子,有沒異常?」小岩仔細的看著︰「好像是兩排牙印,似乎被人咬過的樣子。」汗水從我臉上流下來。

「是幻嬰。」我說。

「怎麼會這樣?」小岩駭然問,「你沒有斷絕對它的意念?」

「沒有,」我說,「剛才,我突然想到它會吃了我。」

「啊?」小岩驚恐的看著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都怪我亂說。」我慘然搖頭︰「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膽小。」小岩緊張的盯著我︰「你的恐懼又加強了它的能量,現在它開始按照你賦予的意念,向你發動致命的攻擊了。它的能量強大到不需要進入你的夢里,從現在開始,你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我失神的看著地面,黯然無語。我年輕健康,生命充滿活力,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與死亡為伍。但此時,死亡在我面前異常清晰起來,我體會著房間里的溫暖和寧靜,卻感到死亡如一個寒冷黑暗的無底洞,正一點點把我的生命吸進去。從此以後,網絡和美酒,友誼和愛情,一切的一切,都會與我無緣,這個世界將徹底拋棄我,就如同我從來沒有來過。難言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心。

小岩面色蒼白,在屋子里團團亂轉,嘴里不斷的念叨著︰「怎麼辦?怎麼辦……」我失魂落魄的抓起手機,撥通了小蕭的電話。

「你今天怎樣,鐘子?」小蕭在那頭問。

「我要死了。」我絕望的說。

「怎麼了,鐘子,你在哪里?」小蕭驚恐的問。

我正要回答,小岩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大聲說︰「小蕭嗎?鐘子在我這里,他很好,沒什麼事情。現在很晚了,你不要過來,我會照顧他的。」一口氣說完,掐斷了電話,我冷冷的盯著他。

小岩默默看著我,半晌才說︰「不能把真相告訴小蕭,我們的意念都會成為幻嬰的能量來源,幻嬰的能量越來越強大,如果小蕭的意念再摻和進來,我們更難控制。」我感到毫無原由的憤怒,大聲喊道︰「它要變的強大,我有什麼辦法?讓它來吧,我不怕它。」小岩搖頭道︰「幻嬰傷人的能量來自你自己,只要把它從你心中趕出去,我們就有辦法。你必須斷絕你的意念。」

「那我該怎麼辦?」我問。

「重新開始,進入無我境界,說服自己幻嬰是不存在的,收回你釋放的能量。」小岩說。

性命攸關,我別無選擇。我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楮,用心拒絕頭腦里的意識。可是越努力,幻嬰滿嘴鮮血的形象越清晰,我心慌意亂,稍一分神,幻嬰又出現在眼前,它吱吱有聲的咀嚼著我的肌肉,血水從嘴巴里流出來。我大叫一聲,轉身就逃,可還是遲了一步,幻嬰的雙手已經搭上了我的肩膀,張口向我脖子上咬去,我感到脖頸傳來劇烈疼痛。

我又听到了小岩的聲音,倉皇的睜開眼楮,只見小岩正用力拍打著我的臉頰。

他的眼楮突然盯住我的脖頸,失聲道︰「你受傷了?」我伸手在被幻嬰咬中的部位一模,手上竟然沾滿淋灕的鮮血。我的身體一陣顫抖。

小岩手忙腳亂的找來藥物,邊幫我包扎傷口,邊說︰「幻嬰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這樣下去,只怕我們沒時間弄清它的來源。」我內心煩躁,惡狠狠的說︰「再看到這個小鬼,我一定殺死它。」小岩沖我大聲喊道︰「幻嬰本質上是你的意念,你怎能在意念里殺死自己的意念?」我一呆。

看著小岩驚慌失措的樣子,我緊縮的心突然放松,笑著說︰「要死的是我不是你,那麼緊張干什麼?」小岩不屑的扁扁嘴說︰「如果要死的是我,我才不緊張。」轉頭嘆口氣說,「都怪我,覺得那房子古怪,卻沒下決心阻止你。如果你沒有租住那套房子,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我無力的躺在床上,頹然道︰「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死就死吧,早活夠了。連套房子都租不起,活著也他媽窩囊。」

「你說的輕巧,」小岩反駁道,「你死了,小蕭怎麼辦?我和杜師傅怎麼辦?」

「管你和杜師傅什麼事?」

「如果你被幻質殺死了,我跟杜師傅不是很沒面子?」小岩惡作劇般說。

「很抱歉,連累了你和杜師傅。」

「這個問題容易解決,」小岩說,「等我們把幻嬰殺死,你再去死。」

「呸,幻嬰死了,我干嗎要死?」

「那我管不著。」小岩說。

幻嬰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只要稍一走神,它就會沖進我的意識,朝我撲將過來,每次都是小岩及時喚醒我,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才幾個鐘頭的工夫,我的脖頸竟被無形的幻質咬出多處傷口。我越來越沮喪,死亡的深淵清晰橫在我眼前。

小岩精神高度緊張,眼楮死死的盯著我,生怕我沉進夢里,一命嗚呼。半夜12點以後,他終于想起向杜師傅求救。杜師傅听說事情有變,急匆匆從家里趕過來。

杜師傅仔細查看了我的傷口,吃驚的問︰「幻質的能量怎會提升這麼快?有沒有查清它的來源?」小岩搖頭說︰「我們打算先從自身斷絕幻嬰的能量來源,還沒來得及查。」將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杜師傅搖搖頭說︰「錯了,你們切斷幻質能量的方法錯了。幻質是存在的,怎能在意識里強行否定呢?按照你說的方法,只能陷入更大的魔障。」

「那應該怎麼辦呢?」小岩謹慎的問。

「只需順其自然,收回自己的意念就好了。也就是忘記它或重新認識它,而不是否定它。你讓鐘子強迫自己否認幻質的存在,他當然做不到。」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小岩問。

「從鐘子目前的情況看,他自身無法控制幻嬰的進攻,」杜師傅說,「我們只好等明天采取措施了。從現在開始,鐘子必須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決不能放松自己的意志,更不能睡覺,直到幻質消滅。」

「如果我困了呢?」我問。

杜師傅說︰「你不能犯困,我和小岩陪你。」為了防止我犯困,小岩為我沖了一大杯濃茶。他們兩人輪流陪著我,一旦看我陷入混沌,立刻將我拍醒。饒使這樣,我還是不斷遭到幻嬰的攻擊,到第二天清晨,我的脖頸和臉頰都被撕咬的鮮血淋灕。

小岩提議送我去醫院,杜師傅阻止了他︰「當務之急是找到幻質的起源,時間非常緊張,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源頭並設法控制它,否則,鐘子的精力有限,時間拖的越久,他將越危險。」我頭腦昏沉,脖頸處傷口巨痛,幾乎無法轉頭,只能呆呆的听他們討論。

小岩看著我,焦急的說︰「如果我們去找源頭,鐘子怎麼辦?他不能一個人留在這里。」杜師傅點點頭︰「必須有人照顧他。」

「讓小蕭來吧。」我說。經過與幻嬰一夜的搏斗,我早已嚇破了膽。此時,我最想見的人就是小蕭。也許過一會就死了,如果死前不能見她一面,我想我死不瞑目的。

「小蕭是誰?」杜師傅問。

「小蕭是鐘子的女朋友。」小岩搖頭說︰「不能讓小蕭來,她被幻嬰感應過,如果她的意念重新參與,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不,」杜師傅說,「就讓小蕭來。據我所知,情愛對幻質有抑制作用,不過不能讓她知道真相,以免傷害到她自己。」

小岩下樓買藥,趁這工夫,我給小蕭打了電話,听說我病了,小蕭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向小岩的公寓趕來。小岩在樓下買了藥物和早餐,我們吃完早餐的時候,小蕭便到了。

看到小蕭,我煩躁的心情立刻平靜下來。見我頭上脖上纏滿了繃帶,小蕭吃驚不小,一迭連聲的問怎麼了。

小岩將她引見給杜師傅,稍作寒暄,杜師傅說︰「時間緊張,鐘子現在面臨著生命危險,我跟小岩要去尋找解救他的辦法。這段時間里,必須有人照顧他。你要做的,就是讓他保持良好的精神,絕不能讓他睡覺或走神,一旦看到他閉上眼楮,立刻將他喚醒,千萬千萬。」小蕭疑惑的問︰「為什麼?」小岩說︰「不要問為什麼,暫時不能讓你知道,這事關鐘子的性命。」小蕭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纏滿繃帶的腦袋擺在面前,不由她不信,遲疑著點了點頭。

小岩想了想,又叮囑道︰「鐘子昨晚沒有休息,今天一定很疲倦,千萬不能讓他睡覺。一旦他睡著了,你就是用腳踹,也要讓他醒過來。我們不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死鐘子。」小蕭雖然疑惑,卻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滿口答應。

小岩記下了房東的電話號碼,跟杜師傅一起走出去。

目送他們下樓,我縮到牆角,捂著肚子哼哼唧唧說︰「我要死了,要死了……」只要小蕭在身邊,我苦澀的心緒就會好轉,雖然還是絕望,卻多了一層興奮。小蕭心疼的看著我,問︰「你肚子疼嗎?頭上怎麼包了這麼多紗布?」我意識到自己捂錯了地方,慌忙說︰「我頭疼,肚子也疼。」小蕭看著纏在我身上的紗布,問︰「你脖子滲出血了,怎麼受的傷?」

「這個,」我神情悲壯,「本來不能告訴你,一說出來我就有危險。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告訴你。這跟你看到的小鬼有關……」話沒說完,小蕭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輕聲說︰「我猜也是,你不要說。杜師傅是法師嗎?」我搖搖頭,做出痛苦的樣子︰「小蕭,我要死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一頭躺在小蕭的懷里,用心感受著她軟綿綿的小月復,心中暗笑。

小蕭抱住我的腦袋︰「你不會死的,小岩和杜師傅一定會救你的。」我說︰「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你會不會傷心?」小蕭用力點頭。

我伸手撫摩著她柔軟的下巴頦,說︰「我們相識這麼久,我從來不知道你的真實想法,現在我要死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愛我嗎?」小蕭眼神淒苦迷離,哽咽道︰「我愛你,鐘子,我真的很愛你。」我暗暗得意,心想︰听到小蕭這句話,死也值了,要是死前再吃她一次豆腐,就更爽了。

「可是,」我繼續說,「我們相識以來,我們從來沒有……我想,我想……」我咽了一口唾沫,故意吞吞吐吐。

「無論你想怎樣,我都會答應你。」小蕭柔聲說。

我大喜,從她懷里坐起來,說︰「我要死了,我想……」小蕭默默的看著我,眼楮美麗而憂愁,臉上表情聖潔得如同殉難的貞女。良久,點了點頭,慢慢躺在床上,舒展四肢,毫不設防的向我展開生動的身體。

我感到惡作劇般的快樂,強忍笑意,手指從她的嘴唇輕輕滑下,漫過她渾圓的胸脯,起伏的小月復,停留在她的大腿上。我扭頭去看,只見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兩顆淚珠從眼角滾落。

無聲的淚水讓我心頭一震,陡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我不怕死,可想到死亡將給愛我的人留下不盡的悲痛,心情瞬間從歡樂的邊緣墜進了絕望的深淵。我呆呆的盯著小蕭淒美的面龐,心頭突然痛如刀絞。

小蕭閉著眼楮,溫順而又安詳。我知道,此時她不會拒絕我的任何冒犯和褻瀆,可我沒有了剛才戲謔的心情,我的手腳漸漸發涼,悲傷從心底升騰上來,緩緩漫過了頭頂,如濃霧般將我重重包圍。

良久,小蕭睜開眼楮,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猛然摟住我,將頭深深埋在我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我淒然無語,痛徹的感受到生命的虛幻和美好。

雖然杜師傅和小岩去尋求消滅幻嬰的方法,但我早已被幻嬰嚇破膽,幾乎沒對他們抱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緊緊摟住小蕭,內心纏綿悱惻,舍不得放開。

正如杜師傅所說,情愛之心抑制了幻質的能量,小蕭到來以後,我再沒有受到幻嬰的攻擊。中午時分,小岩打來電話,他們找到了幻嬰的源頭,正在籌劃消滅幻嬰的辦法。看來我有救了,心頭一松,登時感到饑餓和疲倦,肚子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小蕭嫣然一笑︰「我去給你買吃的。」獲知我能得救,她的情緒立刻好轉,親親我的臉頰,轉身下樓。

我無力的靠著牆壁,睡意漸漸涌上來。精神稍一放松,幻嬰又出現在眼前,它趴在地上,手臉全都血淋淋的,嘴巴一張一翕,血水沿著嘴角滴落在地上。眼楮緊緊的盯著我的喉嚨,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我的心抽緊,與它搏斗了這麼久,知道逃跑沒有用處,只好打起精神用心戒備。它似乎不著急取我性命,只跟我默默的對立。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我忍受不住這種緊張的恐怖,狂吼著向幻嬰沖去。

幻嬰一躍,躲開了我的沖擊,雙手卻搭上了我的胳膊,張口向我頭上咬來,我一側頭,它的嘴巴咬中了我的耳朵,我吃痛一掙,竟被它咬下半邊耳朵,我怒不可遏,  大叫著掐住幻嬰的脖子,幻嬰似乎柔弱無骨,從我手中滑下來,動作快如閃電,縱身跳上我的肩膀,張開血淋淋的嘴巴,又一口咬在我的臉頰上,它的臉與我離的那麼緊,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冰冷的呼吸。我再次把它從身上拽下來,狠狠摔到地上。

我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轉身就逃,剛走兩步,幻嬰從身後躍上了我的脊背,雙手緊緊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寒,知道,只要幻嬰從我咽喉處一口咬下,我就徹底完蛋了。我摒住呼吸,等待幻嬰最後一擊。

就在此時,我听到了小蕭驚恐的叫聲。倉皇的睜開眼楮,只見小蕭正在緊緊抱著我,尖聲呼喊著我的名字。我深深呼出一口氣,朝小蕭微微一笑︰「沒事了。」小蕭驚恐的看著我的臉,似乎看到了萬分怪異的事情。我感到臉頰吃痛,伸手一模,竟然又是鮮血淋灕的傷口。慌忙哆嗦著去尋找耳朵,幸好耳朵還在,沒有真的被咬下來。

小蕭呆呆的看我半天,才想起來給我抱扎傷口,聲音顫抖的問︰「你剛才做了什麼夢?怎麼會受傷?」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剛才的片刻的睡眠讓我全身難受,我揉揉腦門,頭疼欲裂,不假思索的答道︰「還是那個小鬼,它想咬死我,好凶啊。」小蕭吃驚的問︰「怎麼會這樣?」我把杜師傅和小岩的叮囑忘的一干二淨,一邊揉著自己的腦門,一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

小蕭臉色蒼白,顫聲問︰「你的傷口是被那個嬰兒咬的?」我點頭。

小蕭喃喃說︰「鬼也咬人?太可怕了。它現在在哪里?」我說︰「就在這個房間里,就在我們身邊,只要我閉上眼楮,就能看到它。」

「啊,」小蕭尖叫一聲,緊緊偎依著我,「我害怕,它會不會咬我?」我的頭腦麻木,幾乎停止了思考,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睡過去。听到小蕭的問話,迷迷糊糊的點點頭。

小蕭手指地面,驚恐的叫道︰「那是什麼?」我強打精神,起身查看,地面上竟然有斑斑的血跡。我想起了幻嬰流著血水的嘴巴,無力的說︰「它在吃我的肉,這是從它嘴里流出來的。」小蕭抓住我的胳膊,全身顫抖。

我摟著她的肩膀,說︰「別害怕,它不會咬你的。」小蕭尖聲叫道︰「不,它會的,你說過它會的。」話音未落,我听到了吧唧吧唧的響聲,正是幻嬰咀嚼的聲音。我有些奇怪,現在正睜著眼楮,怎麼會听到這種聲音?我轉過頭,只見幻嬰正蹲在一側,歪著頭,冷冷的盯著我。

我的腦袋轟然一響,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小蕭的恐懼變成了強大的意念,在幻嬰身上注入了更大的能量,幻嬰已經月兌離我們的意識,成為觸目可見的活生生的實體。

小蕭也听到幻嬰的聲音,轉頭去找聲音的來源,一眼看到全身血淋淋的妖異嬰兒,登時發出一聲尖叫。

那惡嬰並不急于進攻,蹲在地上,滋滋有聲的品味著我的血肉,兩只眼楮射出陰冷的光芒。

小蕭捂住眼楮,在我懷里瑟瑟發抖。我明白,幻嬰的能量已經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此前就幾乎置我于死地,現在逃生的希望更微乎其微。我用身體護住小蕭,緩緩向門口移動,只盼能保護小蕭逃走,我自己的生死,反而不重要了。

幻嬰一動不動,冷冷盯著我們,似乎在等待時機。我們剛移到門口,幻嬰突然張開血淋淋的嘴巴,哇哇大哭起來。我與小蕭同時一愣,沒等我們回過神來,只見幻嬰身體一挫,閃電般撲向我們兩人。就在這一瞬,強大的壓力如滔天巨浪般涌來,讓我感到死亡般的窒息。我緊緊護住小蕭,知道自己萬難躲過這最後一擊了。但這股力量瞬間而逝,幻嬰如一個輕飄飄的影子,穿過我們的身體,無聲的落在地上。幻嬰一擊不中,轉頭再來,我們倉皇躲閃,哪里能躲的開?幻嬰再一次穿過我們的身體。

幻嬰心猶不甘,繼續向我們撲擊。小蕭躲來躲去,不斷驚聲尖叫。我感到奇怪,幻嬰的撲擊更加凶猛,卻如同一個虛無的影子,沒有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反復幾次後,我腦中靈光一閃,大聲喊道︰「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杜師傅成功了。」我不再躲閃,摟定小蕭,任由幻嬰隨意穿過我們的身體。小蕭將信將疑,但事實卻不由她不信,無論幻嬰如何凶惡,再也不能傷害我們分毫,我們心中懼意漸消,幻嬰的影子也越來越淡,最後竟然漸漸隱去了。

小蕭無力的伏在我懷里,聲音顫顫的問︰「到底怎麼回事?」我興奮的親親她的嘴唇︰「杜師傅和小岩成功了,一定是他們消滅了幻嬰的本體。剛才向我們攻擊的是我們自己的意念,沒有了本體的依托,那些意念便是虛無的,它不能傷害我們了。」杜師傅和小岩很快從外面回來,他們的講述證實了我的判斷,就在幻嬰對我和小蕭展開致命一擊的瞬間,他們及時截斷了幻嬰源頭的意念,消滅了幻質的本體。

原來幻嬰的源頭就是那個陰森森的老太婆,她在照看外孫時,因為一時疏忽,讓小男孩從三樓的窗子里掉下去,摔死了。過分的悲痛和自責讓她經常听到外孫的哭泣。最初家人以為是她的幻覺,可後來所有人都听到了嬰兒的哭聲,連鄰居都不例外,于是便有了鬧鬼的傳言。再後來搬來的幾家房客,都只住幾天便要退房。為了鎮鬼,房東請人在房間里安置了鏡子,牆上畫上了符咒,甚至在原來的臥室里放置了嬰兒搖籃。安靜了一段時間後,他們重新招租,我便撞到槍口上了。

我好奇的問︰「你們如何切斷老太婆的意念呢?不會也讓她盤腿打坐,忘記自己的外孫吧?」小岩笑嘻嘻的說︰「我們借助了傳統鬼神理論。」原來他們找到一個信奉傳統鬼神的法師,當著老太婆及其家人的面,做了一場超度嬰兒的法事,讓老太婆相信她的外孫將另行超生,不再是漂泊世間的孤魂野鬼。她的意念一斷,幻質本體自然消散,其余的能量失去依托,也就不足畏懼了。

我暗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杜師傅他們最後一刻消滅了幻嬰,我與小蕭只怕已命喪于此了。突然有些疑惑,鬼嬰分明是被傳統鬼神理論的法事消滅的,那麼,這場勝利是當代鬼神理論的功勞還是傳統鬼神理論的功勞呢?當然,無論如何,都是杜師傅救了我的命。

杜師傅說︰「我該走了。還要去照料我的書攤呢。」小岩笑嘻嘻的說︰「師傅,這次我又學了好多知識。您下一步有什麼研究呢?」杜師傅遙望著窗外的山巒,深深的說︰「我打算去浮來山,找尋杜超,揭開幽洞之迷。」小岩神色一變,默然無語。

我心底突然有種難言的感動,毅然站起來︰「杜師傅,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杜師傅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大步走出房間。

我躺在小岩的床上,一覺睡到天黑。醒來時,小蕭正安靜的坐在我身邊。

小岩說︰「房東托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想再租那套房子,他們將全額退你押金。」我睜大眼楮︰「誰說我不想租,不租房子我睡哪里?」一轉頭,見小蕭正盯著我,忙問︰「你說呢,小蕭?」小蕭冷冷的說︰「你喜歡就繼續住,我永遠不再進那間房子。」扭身走進客廳。

小岩嘿嘿一笑,低聲對我說︰「我見到你說的那個漂亮妞了,是老太婆的女兒,真的很漂亮呢。只要你不退房,一定有機會見到她。」我哼了一聲說︰「我干嗎要見她?明天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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