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本佳人 第六章
「小影兒,你今天怎麼了?為何板著一張臉?」易天煦翻了翻奏折,懶懶的丟在一旁,托著下顎看向一旁的五娘。
「屬下一向如此。」五娘刻意避開他的眼神,今早的事她記憶猶新,她知道自己這麼做簡直是失態,但她就是沒辦法好好的看著他說話。
「吃醋了?」呵!成效真好。
「屬下沒有。」是真的沒有,她只是有著更多的悲哀,像是在一瞬間體認到雲和泥的差別。
審視著五娘白皙的小臉,看著她臉上閃過的受傷表情,易天煦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伸臂一攬,把不情不願的她摟入懷中。
「這只是本宮的權宜之計。」輕聲在她耳邊細語呢喃,拉開發圈,讓她的發自然垂散,以指代梳順著她絲緞般的發。
「權宜之計?」五娘聞言愣住,困惑的抬頭,被發絲籠著的臉蛋看來更小、更羸弱,有著平常察覺不到的女人味。
「是,父王這幾年雖然身體一直不好,但沒理由突然氣絕,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殿下懷疑天翔殿下是凶手嗎?」一談起公事,五娘就變得分外認真,已經把先前的事忘個精光。
「不是懷疑,當你們沒拿回密旨時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下的手。」沒想到他一向謹慎的大哥竟會出此險招,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殿下為何這麼說?」
「說你呆還真呆,小腦袋都不會轉彎;如果他不是行凶之人,怎能掌握第一時間把密旨奪走?他肯定是事先布了局,待父王一死便立刻取走,才會讓你們撲空。」
「難怪……」五娘偏頭一想,便把前因後果全串了起來。
「所以本宮才說不怪你們,一開始就是本宮失算,沒料到他會狗急跳牆,不!應該是說,本宮沒料到那條狗會這麼早跳。」易天煦眼中冷光一閃,這幾年他刻意營造出的態勢已讓天下萬眾一心,就只剩下由父王宣布他成為太子這臨門一腳了,沒想到王兄卻半路殺出,先下毒手!
「那密旨跟雲藥公主有何關系?」
「真正來說,沒有關系。」易天煦慵懶的換了個姿勢,手仍不離五娘縴細的腰身。
「那為何這麼說?」五娘蹙眉,完全不能理解。
「因為父王的死!若是密旨落入王兄手上無法奪回,那麼要扳倒王兄的機會就只有證明父王是被王兄給毒死的。」雲藥是他買的保險,雖然他相信密旨奪得回來,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原來如此。」五娘輕道,發現自己沉寂了一天的心情竟然慢慢上揚,那些糾纏在心里的情緒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還好他並不是真的要娶雲藥公主。
「所以小影兒,你可要替本宮好好保護雲藥,不能有一點閃失。」看著五娘逐漸發亮的雙眼,易天煦在心中冷笑著。
「是,殿下。」
「小五,那麼這里的花園還真是漂亮。」雲藥轉身對五娘笑了笑,語氣親昵而自然。
「是,希望公主殿下會喜歡。」五娘看著雲藥,不管看再多次,還是覺得她好美。
「嘖,真不可愛,不要叫我公主殿下,叫我雲藥就好。」她不拘泥禮法已久,這次要不是那老頭以死要挾,打死她也不想來這種地方,但沒有想到倒是有個極意外的收獲。
「這樣于禮不合。」五娘板著臉,冷聲拒絕。
「管他的,你的殿下不是把你指派給我了嗎?那我現在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听我的話!」雲藥眼中閃過一抹淘氣光芒,竟然耍起賴。
「公主……」五娘錯愕的看著雲藥,沒想到外表看來溫婉嫻靜的公主竟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難道你不听你殿下的話了?」雲藥板起臉,恐嚇著五娘。
「屬下,唉!是,雲藥。」五娘無可奈何的屈服。
「嗯!這樣才乖。」雲藥洋洋得意的笑了,像是拍撫小動物般溫柔的拍拍五娘的頭,轉身往前走。
五娘微愕,練武之人極為敏感,尤其是他們羅門之人,因為工作性質,他們鮮少讓人近身;殿下和巧兒是因與他朝夕相處好一陣子,她才放心讓他們靠近,至于其他人,她的身子會自動做出反射動作來加以阻止,可想不到她竟沒對雲藥這麼做!
更奇怪的是,她不只不討厭這種感覺,反而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雲藥公主。」慵懶的嗓音從一旁的亭子傳出。
「沒想到來逛個花園,也能巧遇殿下。」雲藥一挑眉,這王朝還真是小的出奇。
「有緣千里來相會嘛!」易天煦品著茶,笑得誘惑魅人。
「殿下。」五娘乍看到易天煦,不由得眼一亮;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趕忙跪拜下去。
「免禮,公主也來這兒賞花嗎?」易天煦眼神一示意,兩旁的宮女立刻迎上五娘和雲藥跟前。
「不知道算不算是殿下的強迫中獎?」雲藥被宮女們簇擁到亭中,看著對面的易天煦,半嘲道。
「公主誤會了,本宮不過是想請公主喝杯茶、聊聊天。」易天煦抿唇一笑,把熱茶注入銀杯。
三言兩語便把雲藥的諷刺給化解,他優雅的把茶杯放在雲藥面前。
他真是愈來愈覺得這個雲藥有趣的緊,小影兒是屬于沉默的反抗,雲藥則是正大光明,膽敢在從人面前挑戰他的威嚴。
雲藥撇唇不答,端起茶品茗,清淺的茶香河一旁的山茶花香氣混在一起,燻人欲醉。
「殿下和雲藥公主看起來好美呦!」
「對啊,看起來真是一對碧玉佳人,是天作之合。」
「啊!好羨慕雲藥公主,長得漂亮,醫術又高明,家世又那麼顯赫……」
「人家的命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遠處宮女的竊竊私語逃不過五娘的耳里,即使她不想听,卻仍得听著隨風送來的細語。
「不知公主是否喜歡我們的花園?」
「美得很,簡直可以比擬千農國了,不過我們種的都是些藥草花,沒這里的好看。」雲藥吐吐舌,顯得俏皮可愛。
她說的沒錯,千農國是以農立國,而後成為醫藥之國,所以舉國上下種的幾乎都是藥草。
「可是千農國皇宮里的藥草肯定都是稀世珍品,跟這里的俗花比不得。」沒想到這位千農國公主這麼逗趣,易天煦笑得很陽光。
五娘在一旁眼神一黯,殿下這話難道是一語雙關,暗指他身邊的都只是些俗人野花,入不了他的眼嗎?
「才不呢!父王淨種些難以照料的花花草草,每個皇子、皇女都會被派去伺候那些花草。」想起自己有一次為了守護一朵仙藍花開,整整七天不睡——不是不能睡,而是不敢睡,深怕一錯過開花時機,那老頭會追殺她到死!
「這點本宮倒是有听說,听說千農國的成年禮很特別。」千農國一向神秘低調,雖然醫人不遺余力,但鮮少與他國來往;今日要不是他親筆寫信給千農王,恐怕還請不到人來呢!
「什麼成年禮,那不過是父王的借口,我們可是避之唯恐不及,成年禮當天是要被他抓去當奴隸用的……」一講起此事雲藥就有氣,完全忘記自己該在眾人面前保持嫻靜模樣,臉頰氣得鼓鼓的,卻是更加美麗動人。
「哈哈!那公主喜歡天和王朝嗎?」易天煦笑出了淚,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膽敢這樣批評自己的父親,禮教與她並無意義。
「喜歡,我在這里過的很舒適。」除了綁手綁腳的一堆禮節外,其他都很好。
五娘不可置信的看著易天煦,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愉悅——在她面前他也會笑,但那笑總是懶懶的,眼中閃著某種她看不清的迷霧,是逗弄她似的笑意。
但現在,他卻笑得如此愜意……
不會的,這肯定只是殿下的權宜之計!她暗自擰了自己一下,讓自己清醒一點,她要好好幫助他保護公主。
但是……公主這麼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比誰都清楚公主不只擁有外貌,還有著嫻靜、優雅的一面,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更別說她的仁心仁術,曾經救過不計其數的人,再加上私底下又有著淘氣、可愛的一面……大概所有完美的形象都集結在她身上了。
如此完美的人,說不定他會假戲真做,真的愛上她……
「喜歡的話,就留下吧!」
易天煦平淡的一句話在五娘的耳中炸開,讓她的耳內嗡嗡作響,他是希望雲藥……永遠留下嗎?
五娘心神大亂,當下垂下頭。
雲藥正欲回答,一支冷箭不防射來!
五娘警覺的撲上前,但因方才的心神渙散,讓她的動作沒了平時的敏捷,雖然推開了雲藥,讓她免于被射中要害,卻沒能算到那支冷箭下竟附著一支暗器,狠狠穿進雲藥肩頭。
「雲藥!」易天煦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抱住倒下的雲藥,臉上顯現出從未有過的著急,讓五娘看得霎時怔住。
「我沒事。」雲藥看著肩上傷口流出怵目驚心的暗紫色血液,知曉暗器上有毒,眼神冷沉,從懷中掏出小瓶倒出幾顆藥丸,想也不想就仰頭吞下。
雖然暫時不知暗器的毒性,但她煉制的解毒丸應可解去部分毒性。
「追!把人抓出來。」看也不看楞著的五娘,易天煦氣急敗壞的說,雙眼不離雲藥蒼白的臉。
「屬下遵命。」五娘靜靜行禮,臉上毫無血色。
「沒捉到嗎?」易天煦的臉色陰晴不定,朝跪在他跟前的五娘輕聲問。
「屬下辦事不力……」
她都還未說完,一記清脆的巴掌聲已在密室中響起,那力道之大,把她的頭都打偏過去。
「你知道本宮為什麼打你嗎?」易天煦甩開手,又踱回椅子前。
「五娘知道。」
「你令本宮非常的失望!奪不回密旨的事本宮也有錯,于是不跟你計較,誰知你卻辜負了本宮的信賴。」易天煦的語氣中滿含痛心疾首。「本宮如此信任你,相信你定能了解本宮的計劃,替本宮好好保護雲藥,沒想到你不只沒能保護好她,甚至還找不出加害者?」
「對方熟知皇宮地形,所以……」
「他熟悉,你就不熟悉了嗎?本宮從八年前就把你領在身邊,你還敢說你不熟悉?」易天煦氣憤的一錘椅子,五娘的頭垂的更低了。「罷了,從今天起,你的任務由別人接手;樂寒!」
「屬下在。」一名少年推門而入,悄然無聲走到五娘身旁。
「從今天起,雲藥公主的護衛任務由你接手。」
「屬下遵命。」少年的側臉像是由冰雕雕成般,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五娘惶惶然的看著這一幕,他不需要她了嗎?如果不能被他所用,那她存在的價值又在哪里?「求求您,殿下,再給五娘一次機會。」
細微的聲音讓少年和易天煦都有些意外——五娘從未要求過什麼,沒想到竟在此刻提出要求。
「本宮對你甚為失望,你憑什麼要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易天煦意外的看著她,他本以為她會默默的承受,沒想到竟會出聲表達自己的想法,這還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殿下……請給屬下再一次機會,請讓屬下去把密旨奪回來。」只要能不被殿下拋棄,能再被他所注視著,不管什麼事她都願意去做。
「你可有絕對的把握奪回來?」
「殿下……屬下不惜一切也會替殿下拿回來的。」所以不要忽視她,不要不需要她,五娘深深的被恐懼攫住了,她仿佛又回到孤身一人在街頭行乞的時刻,但當時的她什麼都不懂,可今日的她已不能沒有他的溫柔而活,她好怕孤單會再找上她。
「話別說得太早。」不惜一切?多麼豪氣干雲的一句話,他倒是很好奇她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藏匿密旨的地點,本宮前幾天已查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在哪?」五娘著急的問,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把密旨奪回來獻給易天煦。
「在唐莊。」
「唐莊?」五娘頓了頓,以使毒聞名的唐家沒有所謂的仁義道德,雖然看似是在天合王朝的管轄範圍,卻從不受國家統治,只要出得起價錢,他們會做出任何事,是大陸上有名的佣兵團隊。
「使毒、解毒向來不是你們羅門的專長,正因為如此,我才遲遲沒派人取回密旨,因為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本宮不想冒險。」
「殿下請派五娘去吧!」即使堵上這條命,她也要去把密旨帶回來!
易天煦沉默了好半響,才慢慢開口。「好,本宮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不要再讓本宮失望;但這任務只有你去勝算不高,我派樂寒當你的助手跟你一起去。」朝少年點頭示意。
少年領命,沉默的拱手行禮。
「多謝殿下。」太好了,他願意多給她一次機會,只要奪回密旨,即使雲藥公主不能證明先王就是大殿下毒害的,殿下也能穩坐王位,所以她一定要奪回來不可!
「好了,你先出去吧!本宮還有事要跟樂寒說。」
「是。」詭異的氣息慢慢包圍起來,但滿心歡喜的五娘卻未察覺,恭敬的退出密室。
而她才退出,易天煦的眼神立刻為之一變,唇角彎成一抹狡猾的微笑。
「殿下,屬下可否跟您說兩句話?」杰煞看著正在批閱奏章的易天煦,下定決策恭敬的問。
「哦?你有什麼話要說?」真稀奇,這陣子天要下紅雨了不成,小影兒在先,杰煞在後,他最沉默的兩名愛將都先後發表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屬下希望殿下能收回讓五娘奪回密旨的命令。」停頓好一陣子,杰煞才緩緩把話說完。
從他獲知五娘被派去奪回密旨後,便惶惶不安的度過好幾日,如今終于鼓起勇氣來跟殿下說。
「怎麼這麼說?」易天煦擱下了蘸了墨汁的筆,懶懶的往椅背一趟。
「唐莊里深不可測,況且五娘的實戰經驗並不足夠,應該說她還沒學過該怎麼跟使毒高手交戰,這一去對她是凶多吉少。」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並非本宮要她去,而是她自己要求前去,本宮從不做勉強他人之事。」拿起白布巾拭著手,順道檢視著他保養得宜的雙掌。
「但是……五娘要去是為了討殿下的歡心……」杰煞語塞了,他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誰都知道五娘是因愛著殿下,怕被殿下不需要,才會自告奮勇接下這個危險任務。
「她想討我歡心又如何?」看來最近雜事做多了,指月復間竟長出薄繭。
「她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殿下……殿下如有一點點憐惜她的意思,就請您收回成命吧!」杰煞跪下請求。
從他把那路邊小乞兒帶回來後,他就視她為自己的責任——當年殿下要她待在身邊時他沒能及時阻攔,才會有今日的後果,所以他至少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杰煞,有時我真覺得你是個怪人。」
易天煦的嗓音听起來懶懶的,但熟悉他多年的杰煞了解,這個喜怒無常的主子已有點動怒了。
「明明你在執行任務時是那麼的冷血,怎麼偏偏會舍不得自己從路邊撿回來的那個非親非故的女孩?本宮覺得很困惑,為何本宮要憐惜她?她不過就是本宮的一只棋子,雖然本宮一直很愛用這只棋,但那是因為她相當優秀,而為了達成目的,總得有些犧牲啊!」
「但是您從八年前就把她帶在身邊……」
「那不過是本宮一時興起罷了。」難道法有規定他不能因一時高興就這麼做嗎?
「恕屬下斗膽,屬下不懂您為何要表現出對五娘呵護備至的模樣……」否則五娘也不至于淪陷得這麼深,連他的話都听不進去。
「那是因為本宮覺得有趣。」易天煦揚眉看向杰煞,眼中有著說不出的邪氣。「你們羅門培訓向來嚴謹,要讓他們與感情隔離,但本宮一直覺得這個方法大大的有問題,本宮認為他們只是因為不懂感情,才能毫無猶豫的執行任務。」
「沒錯。」這樣有問題嗎?對于殺手而言,本來就不能存有感情。
「你們是不懂,而不是不在乎。」易天煦伸出手指在杰煞面前搖了搖。「所以當你們懂得時,反而會讓你們做出超出本宮所能想象的事,這樣是很危險的。」
當不懂的人乍然感覺到感情的存在,反而會比一般人更容易為了它而不顧一切。
杰煞隱約了解到易天煦未說完的意思,臉色刷的發白。
「沒錯,本宮看到你今日的行為,更是證明了這一點——你從十八歲起為本宮執行任務直到現在,從沒見你替任何人求過情,但今日只是個從路邊撿來的女孩,卻觸動了你心中那份溫情,竟讓二十年來從未破戒的你開口了。」
「所以……殿下並不在乎五娘,您只是想測驗我們……在察覺到感情時會做到什麼地步嗎?」杰煞顫抖著問。
「我怎麼可能會在乎那種出身低賤的女人!」彈彈指,他並不否認五娘的身子讓他很銷魂,要是這次她能平安回來,說不定他會給她個什麼位置坐坐,但很可惜,她大概沒這個機會了。
五娘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杰煞沉默的低下頭,難道他現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而不管嗎?
「本宮是很相信你的,希望你不要做出會讓本宮失望的事來才好。」易天煦一語雙關,威脅著跪在地上的杰煞,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計劃被人破壞了。
「是,殿下。」
「我只能陪你到這里,接下來的地方你要自己進去,我會待在外面替你把風。」樂寒冷冷道,被黑布覆蓋的臉僅有閃著冰冷光輝的雙眼顯露余外。
五娘微頜首,足尖一點,飛身而入,投身那片黑暗中。
她微微詫異著,以為唐莊該是到處有機關的,沒想到她一路進來竟沒多少守衛看守,實在不太符合傳言。
密旨真的放在這個感覺極為松散的地方嗎?她順著壁沿悄然前進,小心注意著空氣的流動,避免讓自己待在下風處,降低中毒危機;雖然她已做了萬全準備,隨身攜帶解毒丸,但這里畢竟是唐莊,很難預料可能發生的事。
她在牆上模索著,小心感受著每一塊石磚的起伏,直到她模到一個特別的凹陷處。
就是這里!眯眼按下,石磚應聲而開,里頭放著一卷布包的卷軸;她暗自心喜,正要拿起來,一股煙塵突然從洞口噴出。
是陷阱!
五娘吃了一驚,屏住呼吸急忙退後,但還是不夠快——即使只吸到少許稀薄的煙塵,她已立刻感到腿軟、頭暈。幾乎站不住腳;從腰間迅速掏出兩顆解毒丸服下,這才覺得眼前有點清明。
「呦!沒想到是這麼美麗的一個訪客。」一名男子從暗處走出,看來守株待兔已久。
是大殿下!五娘看向來人,比起易天煦和易天浪,易天翔看來相對不起眼許多,並不是說他長得不能見人,但在兩個弟弟如天人的俊美之下,他似乎變得不顯眼了。
「想要偷密旨,也不派個有用的人來,我弟弟還真是失算。」易天翔狀似遺憾的搖搖頭。
他早就接獲情報今晚會有人來偷密旨,只能說王弟太笨,身邊被安插了眼線都不知道。
看著愈來愈多的人從旁邊包圍上來,五娘知道這下要月兌身可麻煩了,回身從腰間怞出瓏月,她不知自己中了什麼毒,意識又漸漸模糊,她必須速戰速決,出去和樂寒會合才行。
沉眸斂色,她在瞬間與黑暗融為一體——鬼魅般的影子不停在從人之中穿梭,被她挑上的人皆是一刀封侯,連一點聲響都發不出。
易天翔看得冷汗直流,他已認出眼前女子的身份了,跟她硬踫硬絕沒好處,況且那只是假密旨,真的還安放在別處,現下最重要的就是纏緊她直到毒性發作。「都給我上,別讓她逃月兌!」
一聲令下,更多人包圍而上,采用人海戰術,完全不給她機會逃走。
五娘雖然動作仍很迅捷輕巧,但是她比誰都清楚,她的內力正以一種詭異的情況流失,連意識都漸漸一點點不清明了,所以她不能戀戰。
猛地串入入口的人群中,連著發出連著發出幾聲輕響,她劈出了一條血路,足尖一點就要飛躍而出,就在此時,黑暗中一支鏢冷冷的射來,直接擊中她的腳踝筋脈處,她的腳一軟,當下無力的跪下。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後頭的人群緊追而上,聲音愈來愈近。
來不及了,現在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至少她和樂寒不能一起被抓;咬牙怞出雙刀,她朝敵人猛烈攻擊,所到之處留下斑斑血跡——有她的血,也有敵人的血。
但她被包圍了,人群不斷聚攏,她的腿逐漸不听使喚,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一個踉蹌,瓏月從她的手中落下,之後黑暗的寂靜籠罩了她。
「把她給我潑醒!」隨著一聲叱喝,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往被五花大綁在牆上的女子潑去。
五娘顫悠悠的從昏迷中醒來,一睜開眼,她有些弄不懂自己所在的地點,迷茫的看看四周,原來她被關在地牢,粗鐵的刑具把她鎖在石壁上,眼前則坐著怒不可遏的易天翔。
「你好樣兒的,竟然還有同伙與你里應外合,本宮也被你擺了一道!」易天翔暴跳如雷,毫不留情的掌括五娘好幾下。
她的唇角有一絲紅痕流下,為何他要這麼生氣?明明密旨沒被奪取成功啊!五娘試圖想從混沌的思緒中理出頭緒,卻反而覺得腦中更是隱隱作痛。
「真是氣死本宮了,沒想到那竟是為了引本宮上當的誘餌!」易天翔在室內踱來踱去,不時的怒吼。
什麼誘餌?五娘有點不解。
「沒想到他竟設下雙重陷阱,先是假裝走漏消息,好讓我把兵力集中在抓你上頭,再派其他人在混戰時悄悄把真正的密旨給偷走。」好個易天煦,有夠深沉,毫不在乎的犧牲了最喜愛的部下。
五娘的眼倏地睜大——什麼?真正的密旨已被偷走了?!
「怎麼?很驚訝嗎?你親愛的殿下從一開始就打算犧牲你了,你不過是誘餌,功用就是替你的同伙爭取逃走時間。」
五娘囁嚅一下,慢慢合上眼,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一寸寸被剝離,她突然覺得好冷。
「怎樣?想不想跟我合作?他都把你給放棄了,那你何不歸順與我?」易天翔站定在五娘面前,慫恿著她——她畢竟是可用之才,要是能讓她順服與他,結果也不算太壞。
五娘看著眼前的面孔,悲哀而緩慢的搖了頭,這大概也是殿下早就算到的吧——即使她被抓了,也不會順服與他人;即使知道她被背叛,也沒辦法打從心底恨他。
他太清楚她,把她模得一清二楚,而可悲的是,她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
「五娘……沒有接到任何的命令……這次的事是五娘獨斷獨行,與二殿下……沒有任何關系。」閉上眼,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不能承認,一承認就會變成大殿下將來攻擊殿下的理由;她是個失敗的棋子,僅有的功能也只剩下如此。
「嘴還真硬,不知道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刑具硬,來人!上刑。」易天翔冷喝一聲,鞭子毫不留情朝五娘揮去,在她雪白的肌膚爬上好幾條猙獰的紅蛇。
「本宮再問你一次,你可願意歸順與本宮,替本宮做事?」易天翔揚起手要他們暫停,沉聲又問一次。
五娘蒼白著臉,破碎的衣裳遮不住斑斑血跡,慘白的唇角緩慢揚起一抹輕笑,很慢的搖頭。
真是不識好歹,易天翔手一放下,鞭打再次回響與室內。「給我狠狠的打,直到她願意招供為止。」
「殿下……已經三天了,她還是一個字都不說。」執鞭的行刑官朝易天翔報告。
這女孩太倔強了,連一聲痛都不喊,到最後連他執鞭的手都會發抖,讓他打不下去;而每次被冷水潑醒時,她只是睜著散渙的眼看著他,似乎被打時是愉悅的!
他知道這女孩期待著死亡,每一分疼痛都把她推得更接近死亡。
「還真是傲骨啊你!」易天翔看著虛弱的五娘,這三天連番不斷的行刑,連大男人都會承受不住,沒想到她竟哼都不哼。
過多的失血讓五娘的神志始終處于昏沉狀態,只有當她被鞭打和冷水滲入傷口的疼痛可以讓她清醒一點;她倒是很歡迎這股痛楚,因為這會讓她不再想起殿下——她可以隱忍所有的痛,但只要一想到那個人,眼淚就像是要奪眶而出。
她的眼眶始終通紅,卻流不出淚來——原來當心傷到了極點,是無淚可流的。
緩緩合眼,每次一閉眼,就好像有種東西從她的心中緩緩溜走,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柔,那些他曾給予的溫暖,那些教導她如何成為女人的極致歡愉……
不過她的動作卻是徹底激怒了易天翔!「還真是倔,听說你以前曾扮演過我弟弟的愛妃,還相當擅于跳舞是嗎?本宮很好奇,等你上過刑後還能不能跳舞,恐怕你這輩子就要像攤爛泥般只能在地上爬了。」
易天翔輕輕拍了兩下,外頭僕人扛進一個沉重刑具,上粗下細,剛好與人同高,下頭有著粗麻繩和絞盤,只要轉動絞盤,整套刑具會從下頭硬生生收緊;人若被放進去,腳骨必定粉碎無疑。
「本宮再問你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你是否願意歸順本宮?」
五娘定定的看著刑具,沉靜的眼中沒有害怕。
「難道你還不死心?你還以為你的殿下會來救你嗎?」易天翔被她不溫不火的態度給惹火了,忿忿的問。
五娘听到這句話,嘴角彎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她從未這麼想過,也絕不敢這麼想,那個人向來最討厭沒用的東西,她不過是個被棄置的棋子,沒有拯救的價值。
她很慢很慢的搖頭,嘴角的笑卻讓易天翔感覺自己似乎被耍弄了。「很好,那你就一輩子當個廢人吧!本宮要好好的折磨你,讓你將來連爬的機會都沒有!先把她的手筋挑斷,再推進去行刑。」
僕人應聲而動,室內瞬間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給本宮壓緊一點,本宮要親眼看著她的腳骨粉碎!」易天翔冷冷一聲令下,絞盤開始收緊。
五娘感到從指尖末端傳來細微疼痛,逐漸蔓延到小腿、大腿;喀的一聲,一陣超乎她想象的劇痛乍然襲遍她的全身。
「啊……」一陣淒厲叫聲駭住眾人,五娘昂首厲喊,仿佛是只負傷野獸在做最後的掙扎,旋即又如斷線的風箏般停住。
「殿下,她昏了……」僕人小心翼翼查看後,回報易天翔。
「很好,把她放下,本宮要好好想想,再決定明天如何料理她。」
「是!」
幽暗的燈火閃了兩閃,一名黑衣男子從另一邊轉身躍下,他四下搜尋,立即發現了她。
黑衣男子沒被蒙住的雙眼閃過一抹沉痛神采,小心翼翼的用外衣把她包起背著,在轉瞬間又消失了的于燭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