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和离妻 第七章 两个嫡母的怨恨
陆清菀隔着衣裳模着袖袋里面的银票,开心得唇角上扬,有人引路果然比自个儿找上门来得轻省,同样的东西,给的价格高出锦绵坊两成,当然,这儿是京城,锦织坊又是数一数二的绣坊,专走高端路线,一条帕子都能贵上人家一倍,而她的绣图新颖又别致,锦织坊当然乐于给她好价钱。
短短十日,她挣了近二百两,这还是她很克制,不敢一下子出手太重的关系,她出手的全是帕子荷包之类的花样子,一来,她想先试试市场反应,受到青睐后她不来卖花样子,人家也会催她;二来,她真正想做的是服装设计,赚大户人家的钱,若是她的花样子深受喜欢,她就有机会谈到四六分帐。
总之,她越来越有信心,不但可以在京城立足,还会混得风生水起。
陆清菀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迈开脚步走出锦织坊,因为走得太急了,差点撞上一位夫人,还好她反应机敏,身子一偏,只跟对方碰了一下肩膀,她连忙低声道歉,便低垂螓首退到一旁,让对方跟侍候的丫鬟婆子先行通过,然后再走下台阶,接下来她要去文华斋。
“等一下。”刚刚走进去的夫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想唤住陆清菀,可是来不及了,陆清菀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
“二夫人怎么了?”大丫鬟荷香赶紧跟着停下脚步。
“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妇人?”张明悦是晋安侯府的二夫人。
“有什么问题吗?”荷香的责任就是护好主子,别教人撞着,可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多留心。
“陈嬷嬷,你可瞧见那个妇人?”张明悦转向另外一个侍候的婆子。
陈嬷嬷点了点头,“奴婢瞧见了,不过还来不及瞧仔细。”
“我看好像是四丫头。”
顿了一下,陈嬷嬷抚掌道:“对,是四小姐,不过四小姐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四小姐回京了吗?”
“北燕州离京城有上千里,没有侯爷相帮,她回不了京城。”张明悦比任何人都还了解她这个妯娌,王馥柔就是一个心眼比针孔通小的女人,若不是侯爷护着,陆清菀早就死在她手上了,而王馥柔愿意在五年前放过陆清菀,没将她逐出家门,是因为她相信陆清菀去了北燕州就回不来。
“难道是侯爷悄悄将四小姐带回京城?”
张明悦坚定的摇摇头,“侯爷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当初的决定是他跟侯爷夫人达成的协议,他不会违背约定。”
“难道那个妇人只是长得像四小姐?”
张明悦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道:“有人比我们更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
陈嬷嬷还来不及提醒今日来锦织坊的目的,张明悦就走下台阶,她只好赶紧跟上去,荷香当然也立马跟上去。回到晋安侯府,张明悦直接冲去王馥柔住的沉香院,劈里啪啦将锦织坊门口的相遇说了,两只眼睛兴奋的瞅着王馥柔,等着她激动的跳脚。
“什么?”王馥柔看张明悦如同一只成日呱呱叫的鸭子,根本没听清楚。
“四丫头啊。”
“四丫头……陆清宛?”王馥柔几乎忘了这号人物。
“对,陆清菀。”
“陆清菀怎么了?”
张明悦的脸瞬间僵硬,这个女人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吗?
“陆清菀到底怎么了?”王馥柔很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对一个在记忆中划入“死人”范围的人,她真的没多大的兴趣。
虽然恨不得头一甩走人,可是热闹没看成,张明悦不甘心啊,缓了一口气,她放慢速度道:“我刚刚在锦织坊门口见到陆清菀,吓了我一跳,怎么可能呢?陆清宛不是在北燕州吗?你确定侯爷真的将她送到北燕州?”
怔了半晌,王馥柔半信半疑的道:“你是不是眼花了?你真的见到陆清宛?”
张明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的眼睛可好了,怎么可能看错了?我看到的人确实是陆清菀,真没想到,还以为她会老死在北燕州,竟然会悄悄回京。嫂子,你说,是不是侯爷舍不得女儿在那儿受苦,将人偷偷带回来了?”
“不可能。”
“若不是侯爷偷偷相帮,那就是她自个儿长本事了,凭自个儿的本事回来。”
“那丫头去了北燕州能不能活命都难说,她能有本事自个儿回来?”王馥柔冷冷一笑,当初她可是派人暗中“护送”陆清菀去北燕州,据说陆清菀一路晕船,去了北燕州已经去了半条命,她要住的那个庄子又破破烂烂,也因为如此,她一直相信陆清菀会死在北燕州。
“可是,我真的见到陆清菀。”
“你肯定看错了。”
“嫂子要不要派人去辅国公府打探一下?”
王馥柔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又不是不知道郑玉安跟她不对盘,“你好像忘了陆清菀已经跟辅国公世子和离了,郑玉安说不定连陆清宛去了哪儿都不清楚。”
这倒也是,不过最重要的是,郑玉安相信王馥柔不会善待陆清菀,很有可能还会找机会将人弄死。这些话张明悦可不敢明晃晃的宣之于口,只能道:“辅国公夫人只怕比嫂子更担心陆清菀回京,辅国公世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见陆清菀落魄潦倒,难保不会动了恻隐之心,甚至重新将人娶进门。”
王馥柔不以为然,“郑玉安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辅国公夫人若管得了儿子,辅国公世子怎么可能至今还未再娶?”
王馥柔脸色一沉,郑玉安这个女人平日骄蛮霸道,但是一对上宝贝儿子,她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慈母。
“辅国公夫人只要得知陆清菀回到京城,必然急着将人找出来,嫂子只要坐看她打探消息就好了。”
“她就是知道陆清菀的下落,也不会告诉我。”与其盼着从别人那儿打听消息,还不如她自个儿寻管道找人。
“若是嫂子有心从辅国公府打探消息,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略微一顿,王馥柔斜睨着她,“这事好像跟二弟妹没关系吧。”
真是讨厌,这个女人今日的反应也太冷静了,她都没看到热闹。
“二弟妹没事可以回了。”王馥柔看她就是不顺眼,成日吵个不停,好像害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张明悦乐得告辞走人,没有热闹可看,她也不喜欢待在这儿,她这个嫂子生性刻薄,就是一块点心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家,若不能从她身上讨点乐趣,待在这儿真的没什么意思。
虽然买房的事急不得,尤其要买到价格地点都合适的房子,有时候是可遇不可求,绝非几日的功夫就能连成,陆清菀又不想一直住在楚萧陵的静园,静园的仆婢看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不屑,即便不会往他们面前凑,但是赤果果的鄙视太明显了,她住在这儿真的是浑身不对劲,因此一见到楚萧陵,第一个关心的当然是买房进度。
“你可有找到适合我们的院子?”
“我想先跟你介绍一下京城各个区域——西城是权贵住的地方,大多是传了好几代的院子,几乎没有人买卖,只会有抄家得来的院子,那要看皇上的意思,可能是赏人,也可能拿出来拍卖;南城住的是商卖,院子相对精致,买卖也比较多;东城住的是普通老百姓,也有一些小辟吏,买卖的当然更多;北城龙蛇混杂,京城最穷的人全在这儿。”
陆清菀想了想,提出看法,“西城不用想了,就是白白得了一个院子也要有身分守着;南城倒是不错,想必院子建造得更符合我的喜好;东城也可以考虑,我终究只是普通老百姓;北城就不必了,我可不想住得胆颤心惊。”
楚萧陵认同的点点头,“我尽可能帮你在南城靠近东城的交界处找,那儿相对便宜一点。”
“好,何时能有消息?”
顿了一下,楚萧陵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你在这儿住得不好吗?”
“这儿终究是借住的。”她轻描淡写的道。
楚萧陵摇了摇头,纠正道:“这个庄子以后不是传给骥哥儿,就是给蓉姐儿当嫁妆,你们不能说是借住。”
陆清菀撇了撇嘴,“人家又不知道他们是你的孩子。”
“我可以向大伙儿说出他们的身分,只要你点头。”
陆清菀连忙摇手,“不必不必,我可没有闲功夫应付麻烦。”
“你在这儿安心住着,真的找到合适的院子,我也不会拖着不告诉你。”他也很乐意帮她多买几处院子,以后可以当成她的嫁妆。
陆清菀尴尬的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庄子上的人难免会对我们胡乱猜测,我有些别扭。”
“你们在这儿是贵客,若是有人不长眼睛惹你们不高兴,直接打出去发卖。”
“没有,哪有人敢不长眼睛?只是好奇嘀咕个几句,这也是难免的。”
楚萧陵似笑非笑的歪着头瞅着她,“你听见了?”
“我用得着听见吗?看着他们的表情、举动,还能瞧不出来吗?”陆清菀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还好没直接听见,要不她可能会更郁闷。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可是提醒过你。”
“……”她也以为自个儿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只是暂住,这些人不过是她生命的过客,无足轻重,可是真的住在其中,每天看着,感觉就不一样了。总之,就是这儿的氛围教人不舒服。
“实在不必为了几个不自量力的奴才不开心,大不了我将人调离庄子,丢到偏远的犄角旮旯。”
“没这个必要,对了,我想买的铺子可有消息了?”陆清菀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买了,花了四千两,一处在南城,一处在东城,我直接帮你租给原来的租客,过两日拿到红契,我再陪你跟租客签约。”
闻言,陆清宛两眼闪闪发亮,她终于有产业了,还是京城的铺子。
“你就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这可是我凭自个儿的本事置办的产业。”虽然她手上的银子有掺水的成分,但是不管如何,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真的不容易。
楚萧陵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她的头,“你确实很了不起。”
陆清菀红了脸,瞥扭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若是小孩子,我就不会老是为你魂不守舍。”
陆清菀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待反应过来,瞬间红成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怎么办?他好想靠过去亲她一下……
某人的目光实在太灼热了,陆清菀立马意识危险逼近,连连往后退,一个不小心扭到脚,身子一歪,还好某人及时勾住她的腰,再轻轻一扯,她转而落入他的怀里。
你看我,我看你,心跳得好快,就在这时,两个孩子欢喜尖叫的声音传了过来,陆清宛连忙拉扯他的手,“放开我。”
楚萧陵硬生生忍下那股想吻她的,依依不舍的松开陆清菀,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不要胡思乱想,你不是喜欢作画吗?这儿无一不是景,你不如多画几幅书,即使赶不上秋季的拍卖画,也可以在文华斋寄卖。”
“画多了不值钱。”她作画讲究感觉,难得苍茫山给了她作画的,桃花村更是让她连画了三幅可是来到这儿,看着处处皆能入画的景致,她却是一点作画的念头也没有,反倒完成了两幅大件绣图。
她的绣图在锦织坊一堆出来就热销,锦织坊为了抓紧她,又提高了价码,她又想买好一点的院子,整个心思当然全放在绣图。
“虽然画多了不值钱,但是一开始多几幅倒是无妨,也能借此将你的名字推出去。”
这一点陆清菀倒是认同,开画展也不能只靠一幅画,可是她手上的画皆以桃花村为景,秋季的拍卖会自然只能从中挑选一幅,若想再增加,必须另外寻景作画。
“我知道了,最近我会再多准备一幅画参加秋季拍卖。”
楚萧陵终于松口气了,有事情忙,她就不会再受庄子上的奴才干扰,不会老想着离开这里,不过有些人还是要狠狠敲打,免得忘了身分。
晋安侯府沉香院。
“京城太大了,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奴才很难打听到四小姐的消息,不过奴才知道辅国公世子不久之前回京,便试着从辅国公世子身上下手,倒是有所收获。据说辅国公世子从西北带了一个寡妇回京,那个寡妇还有两个拖油瓶,如今将人安置在宁河村的庄子。”章管事是王馥柔的陪房,专门帮王馥柔管理嫁妆铺子,也负责帮忙打探消息。
“从西北带回一个寡妇和两个拖油瓶?”王馥柔实在不敢相信,辅国公世子的洁身自爱可是闻名京城,京城第一美人摔倒在他面前手,他都视而不见的绕道而行,怎么可能行之徒之事?当然,他有可能去西北之后变了,不过他又没妻子,要什么女人都可以,何必跟一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搞在一起?
“对,据庄子上传出来的闲言闲语,辅国公世子不但疼爱这位寡妇,连两个孩子也疼得像他的孩子似的,因此有一说,这个寡妇很有可能是辅国公世子的外室。”
王馥柔不以为然的一笑,“楚萧陵如今连正妻都没有,看上了纳回来当妾就好了,何必养在外头?”
“她有两个拖油瓶,辅国公夫人只怕不会同意世子爷纳她为妾吧。”
“这倒也是,不过养外室名声不好,楚萧陵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动了真心,明知不妥,却又无计可施,也只能如此了。”
略一思忖,王馥柔摇了摇头,“若真的要养外室,他也不应该养庄子上,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在众人面前,不是明晃晃的留下把柄吗?皇上越过辅国公重用辅国公世子,有一部分的原因正是他洁身自爱。”
“可是,若非辅国公世子养的外室,又为何将人带到自个儿的庄子,这还不是给人留下话柄?”
王馥柔轻轻转动手上的玉镯,这事怎么想也想不通,“若非很重要的人,辅国公世子不可能将人带回来,说不定这事还过了明路,皇上已经知道了,要不,至少庄子上的人早就收到封口令,不至于有闲言闲语传出来。”
顿了一下,章管事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夫人,会不会是……”王馥柔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很难看,“陆清菀?”
“是的,若是四小姐,因为生活困苦,辅国公世子见了不忍,将她带回来安置在自个儿的庄子,这不但不会坏了名声,还会得到夸赞,说他有情有义。”
“这倒是,不过那两个拖油瓶又是怎么回事?”
章管事细细一琢磨,觉得有一种可能,“那两个孩子会不会是四小姐捡到的?”
“捡到的?”王馥柔激动得尾音上扬,这会不会太荒谬了?
章管事很清楚主子的想法,不过对常人来说,这种事确实难以理解,可是落在四小姐身上他一点也不奇怪。
“四小姐心肠很软,见到人家有困难,出手相帮,这也不是不可能。”
冷冷一笑,王馥柔语带嘲弄的摆了摆手,“那丫头能在北燕州那种地方将自个儿照顾好就了不起了,还能出手帮人?算了呗。”
怔愣了下,章管事突然想起一事,“四小姐怎么会跑到西北?”
间言,王馥柔微蹙着眉,“对哦,那丫头明明在北燕州,怎么会跑到西北?”
“难道是……四小姐跑去西北找辅国公世子?”
“那丫头胆子小得很,跑到西北……”王馥柔下意识的摇摇头,可是再想想,若是活不了,与其回京落在她手上,还不如去西北找辅国公世子。
“夫人眼下还是要先确定对方的身分,亲眼见了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四小姐。”
王馥柔同意的点点头,“确实要亲眼确认,免得弄错了闹笑话,你只能暗中查探,当心一点,别教人怀疑。”
“奴才知道。”
王馥柔摆摆手,章管事随即告辞离开,江嬷嬷很有眼色的赶紧靠过来帮她按压肩膀。
“嬷嬷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老奴觉得四小姐看似软弱,但极其聪明,当初选择去北燕州的庄子,是因为知道唯有远远离开京城,方才有活命机会,实在没道理回京。”
沉吟半晌,王馥柔目光一沉,“若她真的回京,肯定是有了靠山。”
“老奴也认为如此。”
王馥柔恨恨的咬着牙,“这丫头真是讨厌,我好不容易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为何她还要回来?”
江嬷嬷知道主子又起了杀心,提醒道:“老奴担心,四小姐胆敢回京是因为辅国公世子,若有辅国公世子护着,四小姐只怕动不了。”
王馥柔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若是郑玉安知道了,会不会比我还心急?”
“虽然辅国公夫人不喜欢四小姐,但如今四小姐跟辅国公府一点关系也没有,辅国公夫人倒也不会抓着四小姐不放,除非我们能够确定四小姐此次回京的目的是重回辅国公府。”
她们对四小姐皆有意见,但两人的出发点不同,容忍度自然不一样。
王馥柔还真的忘了这事,比起郑玉安那个女人,她更容不下陆清菀,恨不得陆清菀永远消失在她面前,那个耻辱就可以抹去……
压下心里升起的愤怒,王馥柔缓了口气道:“再看看,总要先知道人的下落。”
看着眼前的画面——楚萧陵陪着两个孩子在小山丘上放风筝,陆清菀有了作画的,这么美好的天伦之乐岂能不画下来呢?
她是个行动派,立马搬来画具,不久之后天伦之乐跃然纸上,紧接着是后方的一片枫红……如今叶色刚刚转黄,她也还未上色,不过她更喜欢枫红,因此决定将此画定在步入深秋之时,黄中有红,红中有黄。
画着画着,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画,终于告一段落抬起头来,她不由得怔住了,父子三人怎么不见了?
“娘亲画的是我们。”
“娘亲画得可真好看。”
陆云骥和陆云蓉的声音先后从后面传来,陆清菀连忙转身往后瞧,见到楚萧陵正陪着两个孩子在看她作画,“你们何时跑来这儿?”
“娘亲忙着作画,根本没注意我们。”
“爹爹说,可惜他没有娘亲的本事,要不,也要将娘亲画下来,真是太美了!”
顿了一下,陆清菀后知后觉的脸红了,怎么听起来像是某人藉此机会表白?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故意误解女儿透露出来的讯息,“娘亲画这幅画可是投入很深的感情,画得当然美。”
唇角往上一翘,楚萧陵自动将她的话解读成一她对他们父子三人投入很深的感情,心情都要乐开花了,“这幅画可以给我吗?”
陆清宛摇头拒绝,“我不知道在拍卖会之前能否像今日一样,遇到作画的好心情和灵感,这幅画还是送到文华斋好了。”
“我出三千两。”
陆清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半晌迟疑的道:“我的画还不值三千两。”
“在我眼中,这幅画是无价的。”这是他的真心话,因为这幅画让他觉得自个儿不再是外人,而是真正与他们母子三人成为一家人。
虽然他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是不能否认,她听得很开心很甜蜜,可她还是想透过市场的反应来评价自己,“我知道你不缺银子,你想帮我,但是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送银子。”
“我不是因为想帮你才要买这幅画,我是真的喜欢这幅画,若是经由拍卖,难保不会发生意外落入别人手上,还不如直接买下来。”他想送钱还真不容易,不但要有机会,还要顾及她的颜面。
“是吗?”严格说起来,她未上色之前,这幅画的价值还不能完全展现出来,真看不出来会有人抢着买下。
楚萧陵转头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觉得这幅画如何?”
“这幅画有爹爹、妹妹和我,这幅画在我眼中当然无价。”
“我最喜欢娘亲的画,娘亲的画在我心目中就是无价。”
当娘亲的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如此了不起,陆清菀当然很骄傲,可她还不至于看不清楚真实的情况,“若非你们看见娘亲在此作画,你们根本看不出画中之人是你们。”这幅画要送去拍卖,她自然不会将画中之人的容貌刻划得太清楚了。
这一点楚萧陵倒是同意,可是这不违背他看见这幅画就浮现的画面,“我看见这幅画就会想到我们父子三人。”
陆清菀还真不好反驳,换成是她,她也会自动对号入座,除非她将这幅画的主角换成三个姑娘或者三个孩童。
“我想将这幅画挂在书房,随时可以抬头看见两个孩子。”略一思忖,陆清宛妥协了,“好吧,不过你不必给三千两。”
“我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收回来。”
“可是……”
“这幅画的价值取决于购画之人,我愿意出三千两,那就是三千两。”
既然决定卖给他,陆清菀懒得在这上头纠缠不清,点头应了,然后收拾东西,一家四口漫步回庄子。
陆清宛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往后一瞧,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楚萧陵关心的问。“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着我们。”
楚萧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村子里的人难免对你们有好奇心,见到你们忍不住偷窥,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清宛摇了摇头,两种情况的感觉不同,“村子里的人确实会偷窥我们,可是他们不会刻意隐藏,若是不巧被逮个正着,傻笑走开就好了,反正我们又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们争吵。”
“这事多久了?”
“三四日了,不过也不是每一次出来都有这种感觉,我就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若是我不在,你们还是少出来,反正你们在这儿也住不久了。”楚萧陵私心希望他们一直住在静园里,可是住在这儿确实诸多不便。
陆清菀顺从的点点头,京城不欢迎她,凡事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好。
对于当初陆清菀被迫不得不和离的意外,楚萧陵明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做,事实上一直让楚日暗中调查。此事一开始起于两名丫鬟发生争执,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你推我我推你,没想到最后两人没事,他表妹却落湖了。
表妹落水一日方清醒过来,言明当时有人推她,并未指名道姓,因为当时目光全在两个丫鬟身上,旁边只有她和陆清菀,不是陆清菀还能有谁?母亲便一口咬此事为陆清宛所为。
陆清菀坚持不承认,母亲就是想将罪名栽在她头上也不行,只好对外围观望的几个丫鬟婆子用刑,企图敲开她们的口,然后陆清菀的贴身大丫鬟冬儿道出主子早有谋害表小姐之心,紧接着有个粗使婆子指证陆清菀趁乱顺势推了表小姐。
当时显然陆清菀确实脚滑了一下,因此她着急辩说有东西从脚边窜过去,但她还是坚持没有撞到表妹。
粗使婆子是否因为视线角度的关系,产生陆清菀撞到表妹的错觉?但陆清宛确实滑了一下,那会不会是故意为之?最后罪名被定下的关键在于陆清菀最信任的丫鬟冬儿的证词,因为招供说她有谋害表妹之心,那个脚滑自然有问题。
楚萧陵要调查的就是丫鬟冬儿,还有那个作证的粗使婆子,两人看似都没有证明陆清菀当下有谋害表妹之举,事实上却落实陆清菀的罪名。
经过半个多月的暗查,楚日终于有消息了。
“事发之后,那个冬儿确实被发卖,出面买下她的是南方一位商贾。这位商贾是第一次来京城做买卖,牙婆并不熟,可是她得了指示,把冬儿卖越远越好,商贾愿意出高价,便将冬儿卖给他了。”
这是辅国公府内宅的丑闻,他娘就是不喜欢陆清菀也不乐意传出去,当然会指示牙婆将冬儿卖得越远越好,不过这位商贾出现的还真是时候……
“这位商贾应该是事先安排的。”
楚日点头附和,“我也认为如此,甚至怀疑这位商贾的身分是捏造出来的。”
“有人假冒南方来的商贾将冬儿买走?”
“没错,如此一来,冬儿明面上去了南方,事实上还在京城,甚至死了。”
楚萧陵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若是冬儿真的遭人收买,放出去反而令人不安,倒不如留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或是弄死一了百了。“牙婆那儿应该有商贾的资料。”
“有,不过派人去江南查证太费时了。”
楚萧陵摇了摇头,提醒道:“你不是说商贾的身分有可能是捏造的吗?”
楚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只要有关系,还怕弄不到身分吗?”
“他们不可能跑去江南弄个假身分,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寻牙行伪造。”大梁为了管理行商之人,要求经商之人出门必须交钱申办“路引”。路引会详细记录持有人和押运者的各种资料,甚至货物轻重,走水路或是陆路等。
每一个码头、一处关卡或一地,都会有专职的牙行前来检查路引,同时进行登记,并造册报官。然而路途遥远,难保行商之人不会弄丢路引,这种时候也只能花银子请牙行伪造,不过通常需要人作保。
“我明白了,只要能找到牙行,就能找到人。”
“牙行不是只有钱就能摆平,有时候更需要的是关系。”
“我知道,我会小心谨慎,避免打草惊蛇。”
“那个粗使婆子可有什么发现?”
“世子夫人离开之后,那位粗使婆子就因为吃酒误了差事,送到庄子,不到一个月又在庄子吃酒失足坠落河里,死了。”
楚萧陵目光一沉,很确定的道:“遭人灭口。”
楚日苦笑的点点头,“很有可能,我想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可是如今只怕连个影子都查不到。”
略一思忖,楚萧陵觉得还是可以试试,“虽然痕迹很可能早就抹去了,但是那个婆子在庄子上住了近一个月,不可能没有透露只字片语,还是可以查查看。”
楚日想想也有道理,“我试着查查看。”
楚萧陆摆了摆手,楚日随即退下,他仔细将事情梳理了一遍,起身出了房间,转到客院寻陆清菀。
陆清菀正在临摹字画,这是她从文华斋得到的差事,价码比明书斋高了十两,反正她时间很多……作画需要灵感,每个月预计卖给锦织坊的绣图所费时间不多,她当然有一大把空闲时间。
楚萧陵站在窗外,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他喜欢她认真专注的模样,除了她正在做的这件事,好像整个天地都静止了。
终于,陆清菀放下笔,直起身子,想要活动一下手腕,却看见站在外面的人。
“你在这儿站多久了?”她很庆幸自个儿的胆子够大,要不,突然见到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真的很吓人。
“不久。”楚萧陵根本不知道自个儿站了多久。
“有事?”
“我想调查当初出卖你的那个丫鬟冬儿,你在晋安侯府可还有人脉?”他先前一直想找出冬儿的下落,可是再仔细琢磨,冬儿背主必定有原因,而这个原因绝对离不开她的关系网。他可以让楚日调查冬儿的事,但是一个早就离开晋安侯府的人,想调查并不容易,也容易引起注意,最好还是由晋安侯府的人来调查。
陆清菀仔细搜寻脑子的资讯,得了一个结论,“我没有人脉,但是春儿应该有吧。”
怔愣了下,楚萧陵后知后觉想起春儿是陆清菀的陪嫁丫鬟,落水意外后,陆清菀身边的丫鬟几乎全部遭到发卖,从晋安侯府带来的更是一个都不留,没想到春儿逃过一劫。“春儿的家人在晋安侯府?”
“发生落水意外之前,正好春儿的娘生病,春儿早就请假回了庄子,因为来回要一日,我让春儿多住几日再回来,这才让她逃过一劫。我决定避到北燕州,我爹就让春儿回到我身边,春儿的家人如今都在晋安侯府的庄子上。”
“不知道春儿的家人能不能帮忙打探?”
“我可以让春儿回庄子一趟,可是如此一来,我回京的消息可能就藏不住了。”若不是因为如此,她早就让春儿回家探望家人了。“你回京的消息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我可以让楚日安排,想法子将她的家人引出来,方便他们私下见面。”
“好,我会跟春儿说一声,楚日安排好了就直接找春儿,至于需要打探什么,请楚日仔细教导春儿。”
顿了一下,楚萧陵提出邀约,“我们出去走走,这附近有许多地方景色很美。”
陆清菀想了想,点头道:“等两个小家伙午睡起来。”
“……”他想跟她独处,可是他反驳不了,谁教他欠了两个孩子好几年……他怎么觉得自个儿的追妻之路困难重重?
晋安侯府沉香院。
王馥柔激动的摔了手上的茶盏,“你说什么?那个寡妇确定是陆清菀,两个孩子还唤辅国公世子爹?”
章管事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奴才亲耳所闻,不会有错。”王馥柔不愿意相信,那个丫头在辅国公府两年生不出孩子,去了北燕州反而生下辅国公世子的孩子,有可能吗?“两个孩子长得像辅国公世子吗?”
“奴才不敢靠太近了。”辅国公世子是习武之人,他不想曝露的最好法子是混在村民当中,而且正巧他们从一旁经过,又听见孩子喊爹,要不,他很难发现。许久,王馥柔说不出话来,以前去了北燕州的人竟然回来了,还带了辅国公世子的两个孩子,无论他们是不是楚家的血脉,辅国公世子都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这就证明他想让陆清宛回辅国公付。
“你想个法子将这件事透露给郑玉安。”虽然理由和动机不同,但郑玉安那个女人对陆清菀的厌恶不亚于她。
略微一顿,章管事迟疑的道:“辅国公夫人就世子爷这么一个儿子,成日盼着世子爷能早一点有子嗣,若是见到四小姐为世子爷生了两个孩子,会不会打破成见接纳四小姐?”
王馥柔冷哼一声,“不可能,她最痛恨庶女了。”
“世子爷二十五了,至今连个小妾都没有,也不知道何年才能盼来子嗣,如今有现成的子嗣,一次还有两个,难保辅国公夫人不会改变心意。”章管事觉得四小姐真是太幸运了,明明路已经走绝了,怎么一转眼又要飞到枝头当凤凰?这一次还是世子爷将人带回来的,有世子爷护着,以后在辅国公府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这一点王馥柔不能不承认,对郑玉安来说,如今没有一件事比子嗣更为重要,辅国公府几个庶子再过不久就要成亲了,很快孙子辈就要出来了,可惜没有一个跟她有关系,她能不急吗?这几年辅国公世子在西北,她都没有停止相看,可见她多盼着儿子赶紧成亲,她赶紧有嫡出孙子。
“我想让她永远消失,只能靠我自个儿了,是吗?”
“四小姐有辅国公世子护着,一个不小心,我们没动她一根寒毛,反而会落在世子爷手上,这岂不是将自个儿曝露出来?”章管事实在想不明白,夫人为何容不下四小姐?难道因为兰姨娘死后侯爷还念念不忘,夫人就恨不得她的女儿去死吗?
王馥柔还真的不敢冒这个险,转而问:“你有什么法子?”
“若是四小姐不回晋安侯府,夫人何不视而不见?”王馥柔厉眼一射,“你要我放过她?”
章管事连忙摇头,“奴才只是觉得,若不想跟辅国公世子为敌,四小姐的去留最好从长计议。”
“我再想想。”
王馥柔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章管事赶紧告退离开。
半晌,她状似自言自语的道:“我知道她不是秦思兰,我就大发慈悲留她一命好了,可是,为何她还要回来?”
江嬷嬷上前为她按压肩膀,低声道:“夫人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呢?”
“是啊,我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王馥柔眼睛闭上再张开,其中充满了杀意,“江嬷嬷,你回齐国公府一趟,约舅老爷明曰在悦来酒楼见面。”
虽然江嬷嬷觉得没有必要为陆清菀如此大动干戈,但她清楚夫人的性格,陆清宛是夫人心上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她的心不时就会痛得快窒息。